覃賜哭喪著臉。
他的眼眸就像飢渴的火花,隨時都做好吞下終雪的準備,固守低姿態的同時,毫不猶豫地同情受到迫害的終雪,在此過程中獲得了甜蜜的滿足和自豪感。
覃賜現在渴望的不是保護終雪不受人們蔑視,而是讓蔑視把終雪留在身邊。
啊,多麼可笑的事情。
終雪移開視線,笑了起來,覃賜沒能看到她掛在嘴邊尖銳的嘲笑。
“覃賜,你是什麼時候加入神廟的?”
“九年前。”
“都九年了,你還不知道我跟神廟的關係有多惡劣嗎?你認為他們是我的父母嗎?”
“教皇認為,只有神廟得勢,才能完整地保護你,我也同意,近十年來,神廟已經成為可以牽制皇室的最大權力。”
“壓榨我獲得的權力?憑藉這種力量,神廟至今都做了什麼?你有好好保護過我嗎?你保護過可憐的北齊人民嗎?”
終雪在水坑中走了幾步就停下來,腳下好像有踩了什麼軟乎乎的東西,只有睜大眼睛仔細打量,才能看清形體。
身體的邊緣就像與地面同化一樣融化,再加上毫無防備的血和肉被病毒全部吞噬,剩下只有劍柄上印著的家族圖騰。
難道是受到神詛咒的家族之一?
“您不相信神廟,也不相信我嗎?”
覃賜虛虛實實問著,走近一步,“至少我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不會變。”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
“你服從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權能。”
終雪跳出水坑,在田野上漫步,空中飄來飄去的長髮像走向地獄的蝴蝶翅膀。
“每次護衛被感染,教皇就會帶我去治療,吐血發燒也沒有放過我,你的忠誠是我在過去歲月裡吐血而成的產物,是為了下次感染時的阿諛奉承。”
“我知道您有犧牲,這也讓我更加忠誠,我想保護您,讓這種事不再發生。”
“難道不是因為害怕被神拋棄嗎?”
“終雪!”
“如果我沒能救出可憐的人們會怎樣呢?如果我的能力不是治癒呢?難道你還願意獻出這把劍保護我嗎?”
“我的忠誠是真心的,我不曾後悔把劍獻給你,特別是對我來說,你是人生的理由和目的,請不要懷疑這顆心。”
終雪抬頭望向貴族們。
“覃賜,難道你也盲目相信我向他們伸出的手是救援之手嗎?因為我是神諭嗎?”
終雪的手溫柔地劃過天空,覃賜被迷惑住,握住伸出在眼前的那隻手。
終雪頓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如果這隻手把他們拉入地獄該怎麼辦?”
“這是拯救過我的手,如果是你賜予的地獄,那就是我的天堂。”
“是嗎?”
那麼,從現在開始要展現的地獄也能稱得上是樂園嗎?即使骨頭和肉被撕裂,即使北齊沒落,即使人們全部死去,也能忍受一切,認為這是美好的生活嗎?
如果做不到,你說的忠誠就都變成了謊言,覃賜聖心扭曲的樣子也讓人期待。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忠犬,就證明給我看,我想知道你對我私語的甜蜜是否真實。”
“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證明給你看。”
覃賜彎下腰親吻了終雪的手背。
飽含高貴諾言的親吻被厚厚的手套擋住,沒有任何觸感,非常乾燥,沒有真心,也沒有溫暖,也許根本就不存在。
兩人又回到貴族們聚集的地方。
“覃賜,如果你想起我,就去神廟的閣樓看看,那裡被認為是我的安身之處。”
如果今天能在這裡活著回去的話。
終雪讓覃賜進入防火牆,獨自邁開腳步。
終雪的舞臺定在離群眾10米遠的原野上,作為這段時間的答謝,她將獻上連謝幕都不需要的濃重黑暗。
她看著黑色的水坑,平靜地調整了呼吸,以為祈禱要開始的貴族們最大限度地伸出手低下頭。
但終究說的話既不是對神的讚美,也不是慈悲的安慰,也不是給垂死護衛的希望,而是冷酷的警告。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妨礙我的儀式,如果大家從防火牆裡出來,我就殺了你們。”
……
親王府的宅邸暖烘烘的,突然颳起了冷風,信筆的羽毛也讓人不寒而慄。
欽白正站在敞開的窗邊。
迎著冬風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孩子側臉有些浮腫,從一個小時前開始就耍賴說要去看淨化儀式,好像說累了。
欽白往皇宮的方向看,把頭探出窗外,雖然看不清,但還是非常努力。
“欽白,關上窗戶。”
“額娘,今天特別冷,會下雪嗎?姐姐不喜歡冷。”
“等姐姐回來前把房間弄暖。”
“額娘。”
面對欽白生硬的語氣,王妃抬眸。
背對陽光站著的兒子陰沉的臉非常冷漠,只有十歲,應該帶著好奇心和希望長大,而欽白偶爾會做出比公子慈更成熟的表情。
“額娘,夏日時,姐姐也偶爾也會因為冷而緊緊抱住我,那是因為姐姐遇到了壞人,不是因為天氣。”
“壞人?誰?”
“太子……”
“欽白!誰教你這麼說太子?”
“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和我一起散步的時候,姐姐完全不冷,姐姐和我在庭院裡堆雪人,寒冷不僅僅是天氣的問題,所以今天我也想陪在姐姐身邊,溫暖姐姐。”
“有公主陪在姐姐身邊,姐姐不冷。”
一提到“公主”,欽白的眼神就變得很奇妙,介於不快和冷淡之間的表情與某人非常相似,既不是親王,也不是公子慈。
而是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