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蘇簡安醒過來已經十點多。陸薄言早就去公司了,她吃完早餐後無事可做,想起很長一段時間沒去看唐玉蘭了,於是開了車去紫荊御園。

唐玉蘭和一幫太太正在家裡高高興興的打麻將。

唐玉蘭熱衷慈善,而做慈善之外的時間,她也安排得滿滿當當:打麻將、園藝、上美容院、茶樓。興趣來了的時候,她甚至會報名跟團去旅遊。

所有人對她的印象都是:慈祥又熱愛生活的太太,氣質和味都非常好,笑起來更是好看。

所有人都以為,這樣的一位老太太,她的一生必定是富足愜意,沒有經過大風大浪。

可蘇簡安知道,就在她認識陸薄言的前一個月裡,陸家發生了巨大的變故――身為知名律師的陸爸爸突然車禍身亡。

深愛的丈夫溘然長逝,唐玉蘭大受打擊,幾乎要一蹶不振。

後來,她不知道為什麼帶著陸薄言坐了蘇簡安外婆的老宅,於是就有了陸薄言和蘇簡安的初見。

蘇簡安只知道唐玉蘭最終走出了生活的陰霾,帶著陸薄言去美國開始全新的生活。她邊照顧陸薄言,也給自己找到了另一種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這麼多年過去,她不緊不慢的變老,變成了一個善良又可愛的老太太。

在蘇簡安的記憶裡,唐玉蘭永遠是笑著的,眼睛裡佈滿祥和,連眼角的紋路都讓人覺得舒心。

“媽。”她叫了唐玉蘭一聲,“我回來了。”

“簡安?!”唐玉蘭又驚又喜,擦了擦手站起來,對一幫牌友說,“我兒媳婦來了。停一停,給你們介紹介紹。”

介紹完了,太太們當然是誇唐玉蘭好福氣,娶了個這麼漂亮的兒媳婦,還懂得時不時來看看她。

“我十幾年前就相中的兒媳婦人選,肯定錯不了。”唐玉蘭讓別人幫她繼續打麻將,拉著蘇簡安到了客廳,“簡安,你不上班嗎今天?”

蘇簡安告訴唐玉蘭,她這幾天在公司幫陸薄言忙週年慶的事情,要下週才去上班。

唐玉蘭笑著點了點頭:“挺好的。這快中午了,你想吃什麼,媽給你做去。”

蘇簡安難得過來看唐玉蘭,哪裡還好意思讓她忙活:“我來。你去跟王太太她們打麻將。”

唐玉蘭早就聽徐伯說蘇簡安手藝了得,陸薄言那麼刁的胃口都被她征服了:“也行,讓王嬸幫你忙,多做兩個菜。今天我要留王太太她們吃飯,讓她們看看我兒媳婦有多厲害。”

蘇簡安笑著“嗯”了聲,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去,唐玉蘭笑眯眯的走回麻將桌前:“中午你們都別走了,我兒媳婦下廚,你們嚐嚐她的手藝。”

“喲,還會做菜呢。”王太太打出去一張牌,“聽說是蘇家的**兒啊,按照她的年齡和家境,難得啊。我那個兒子,找了個沒長大的公主在家裡供著,整天挑剔這挑剔那,看著就生氣。”

唐玉蘭笑著把牌推下去:“和了!”

王太太瞪了瞪眼睛:“玉蘭,敢情你這兒媳婦旺你啊。打了一個早上都沒見你和牌,她一來你就和了。”

唐玉蘭看了眼廚房門口:“別說,我這兒媳婦沒準真旺我們家。”

和蘇簡安結婚之後,陸薄言的變化她都能看到。現在,她只希望陸薄言能因為蘇簡安而放下十幾年前的那一切。

廚房內,蘇簡安正在切西紅柿,手機突然在圍裙的口袋裡響了起來,她擦乾手拿出來一看,居然是陸薄言。

“徐伯說你去媽那兒了?”電話一接通陸薄言的聲音就傳來。

“嗯,吃完早餐我就過來了。怎麼了嗎?”

陸薄言說:“你查一下郵箱,看有沒有收到一封設計稿郵件。”

蘇簡安開啟郵箱,確實在未讀郵件裡看見了一封掃描上來的幾張服裝設計稿件。

她有些疑惑:“這是……禮服的設計稿?”

“嗯。”陸薄言說,“挑一個你喜歡的款式,回覆設計師。如果都不喜歡,叫她們重新設計。”

“我先看看。”

蘇簡安掛了電話,一共5張設計稿,其中一張抹胸款式的禮服,她幾乎是只看了一眼就怦然心動。

她回覆設計師就要這個款式,又給陸薄言發了條簡訊說她挑好了,陸薄言應該是在忙,沒有回覆。

蘇簡安把手機丟回口袋,繼續切西紅柿。

十二點多的時候,六菜一湯上桌,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輸給任何一家的廚師做出來的菜,幾位太太交口稱讚,又對唐玉蘭表示了一通羨慕嫉妒,更羨慕她有陸薄言這樣的兒子,在商場上眼光好,挑兒媳婦的眼光也一樣好。

這些話多多少少都有恭維的意思,唐玉蘭只是一笑而過,讓她們多吃菜。

飯後,太太們又喝了茶才走,唐玉蘭拉著蘇簡安閒聊:“簡安,你和薄言這段時間怎麼樣?”

“我們一直挺好的。”蘇簡安說,“媽,你放心,我們就算偶爾吵架也不會鬧得太厲害。再說,平時我們其實沒什麼好吵的。”

唐玉蘭似是想起了往事,嘆了口氣:“我和薄言爸爸年輕的時候,想賺很多錢,大的房子,開更好的車。他爸爸突然走了我才醒悟過來,沒有什麼比平安健康更重要。現在,媽只希望你們能好好過一輩子。不用大富大貴,不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安健康的過好這一輩子就好。”

每次提起陸薄言的父親,就有一股悲傷浮上來蓋住唐玉蘭眸底一貫的笑,蘇簡安突然想到,會不會……陸爸爸的車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由於不確定,她也就不敢問唐玉蘭,而唐玉蘭說的希望她和陸薄言好好過一輩子……她並沒有把握。

她和陸薄言還沒開始過日子,就已經先商量好了離婚的事情。拒這些日子他們誰都沒有再提,但是……她有預感:她和陸薄言……不會像唐玉蘭所希望的那樣平平順順。

但是為了能讓唐玉蘭安心,她只能信誓旦旦的保證:“我們一定會的。媽,你不要操心我們。”

“你們的事情啊,**心也沒用。”

唐玉蘭揉了揉肩膀,笑得無奈。

她不瞭解別人,但蘇簡安和陸薄言她是清楚的,他們雖然很聽她的話,但有些事他們一旦決定了,恐怕她去阻攔也不會有用。

蘇簡安決定結束這個話題,跑到沙發後去給唐玉蘭按肩膀:“我知道怎麼****可以放鬆肩膀,我幫你。”

不一會,蘇簡安收到陸薄言的簡訊回覆:我下班過去,等我。

這時已經將近四點,唐玉蘭看著太陽不大,換了身衣服去花園除草,蘇簡安也拿著工具興致勃勃的跟著她出去。

於是陸薄言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蘇簡安戴著大大的遮陽帽蹲在花圃邊,用工具熟練的除草翻土,和唐玉蘭有說有笑。

唐玉蘭先注意到陸薄言,笑著放下小鏟子:“薄言回來了啊,那我做飯去。”

“媽,我――”

蘇簡安話還沒說完就被唐玉蘭按住了:“中午已經是你做了,晚上你就嚐嚐媽的手藝。”

唐玉蘭回廚房後,陸薄言走過來,蘇簡安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遮陽帽真的很大,襯得她的臉更加的小巧,額頭沁出的憊黏住了幾縷頭髮,雙頰因為熱而透著淺淺的紅,看得陸薄言忍不住想下手揉一揉她的臉蛋。

蘇簡安被陸薄言看得有些不習慣:“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把手上的泥土都帶到了原本乾淨無瑕的臉上,鼻尖上。

陸薄言蹙了蹙眉:“蠢死了。”

他拿開她的手,拇指在她的臉上來回拭擦。

蘇簡安皮薄,沙子磨得她的臉有些痛,忍不住抓著陸薄言的手:“會破皮的,你輕點。是覺得你老婆太漂亮了嗎?”

陸薄言笑了笑:“我只看到我老婆自戀。”

雖是這麼說,但還是減輕了手上的力度,蘇簡安這才發現他們的距離很近很近,他熟悉的氣息又縈繞在她的鼻息間。

如果是以前,這麼親密的距離,他們都會尷尬,她會想逃。

但現在,他們之間那種自然而然是怎麼回事?連替她擦臉這種事,陸薄言都像已經做過千萬遍一樣。

很快地,她的臉已經乾淨如初,陸薄言收回手:“好了。”

蘇簡安覺得都是因為陸薄言她才蠢到往臉上抹泥土,於是抱起陸薄言手臂用他的衣袖又擦了擦臉:“謝了。”

擦完她就想跑。

陸薄言眼明手快的攥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裡圈住她的腰,看了看沾上泥土汙跡的襯衫袖口:“你故意的?”

這是,蘇簡安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廚房,頭皮一麻――唐玉蘭看得見他們,一直都看得見!

她掙扎了一下:“你先放開我,媽在廚房呢。”

陸薄言勾了勾唇角:“她會很樂意看見我們這樣。”

蘇簡安瞪他:“流氓!我幫你擦乾淨,先放開我。”

唐玉蘭能看見,確實也不能鬧得太過,陸薄言放開蘇簡安,跟著她走到牆角的水龍頭前。

她開了很小的水,沾溼指尖,輕輕擦拭著他袖口上淺淺的泥汙:“對了,我之前一直想問你,媽為什麼不搬過去跟我們一起住?她一個人住在這裡,有什麼事我們根本不知道。”

陸薄言沉默了片刻――

“她跟我爸結婚後一直住在這裡,所有的傢俱都是她和我爸一起挑的,花園是他們一起設計的。在國外那幾年她不能請人打理房子,回來後也不願意請人,自己一點一點把房子恢復了原樣。她說過這輩子不會住到第二個地方去。”

蘇簡安恍惚明白過來這座房子對唐玉蘭的意義。

只要還住在這裡,她就能尋到丈夫的痕跡。

這麼多年,她笑著生活,好好的過每一天,並不代表她已經忘記陸爸爸了。

敲相反,她從不忘相思。

就在蘇簡安走神的時候,陸薄言勾了勾唇角:“而且,媽搬過去跟我們住的話,你就要和我住一間房。簡安,這件事你想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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