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文不願意納妾,並非只是因為他一心想要功名,無心於美色。

最主要的是,謝修文知道他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曾經也是官宦小姐出身,嫁人後也曾過過幾年的風光日子,這內宅手段可是絲毫不弱。

謝修文雖然未親自見過,但是他聽說過。

謝修文猶記得幼時,他父親也是有幾房小妾的。

可是那幾個小妾沒有一個能為父親誕下子翤的,到了後來,更是因為家境落破而全都被髮賣了。

每每回憶起當年母親臉上的那個笑,他就不寒而慄。

他記得太清楚了,當年母親賣掉那幾個妾室的時候,臉上的得意之色快要將其淹沒。

養了幾房小妾,看似是花費了不少銀錢,但是實際上呢?

除了平時的吃喝之外,那些小妾被髮賣時,便是身多餘的衣裳都沒能帶走,更何況其它的一些首飾?

用老太太的話說,養了幾年的小妾,也不過就是當養了幾個寵物來逗主子樂呵。

如今家境不成了,賣幾隻寵物還能緩解一下家裡頭銀錢的緊張,說到底,都是她這個當主母的賺了。

當初謝阿爺疼寵幾個小妾的時候,首飾衣裳也沒少添置,可最後這些東西都落入了謝阿奶的手上,該典當的典當,該收用的收用,可不等於是做了一筆不會虧本的買賣?

幾個小妾進門的時候,沒花多少銀子,結果賣出去,倒是又掙了一筆,怎麼看都划算得緊!

劉若蘭進門的時候,謝家就已經大不如前,所以對於這些舊事,自然是不知情的。

彼時,謝修文也不過是一個才剛剛開始啟蒙的幼童,能銘記至今,可見當時老太太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多重的陰影。

或許自那個時候起,對於女子的形象,在他心裡就是更偏於惡毒的。

但是幼時結識的玩伴自然是不同的。

且他與劉若蘭相識多年,可以說是瞭解頗深,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願意娶她為妻,若是再換一個旁人家的姑娘,估計也就沒有這對恩愛夫妻了。

謝修文自己也知道,對於女子,他很難願意交付真心。

劉若蘭,算是為數不多的女子之一。

謝修文的性子其實是偏冷清的,要不然讀書多年,也不至於與同窗們大都是泛泛之交,而且對於身邊人,他從來沒有覺得非要人多才好。

至於所謂的子翤興旺,他更是從未當過一回事。

看看他祖父那一輩的兄弟幾個如今處成了什麼樣?

再看看他父親和幾位叔伯如今的冷漠關係,連年節都快要不走動了,何談什麼親近?

劉若蘭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她覺得夫君沒有騙她,可是同時又有幾分的害怕,萬一夫君只是在安慰她呢?

臘月二十這天,謝阿爺的幾個侄子們過來走動了,都帶了年禮過來的,看上去很是豐厚。

除了肉和酒之外,還有幾匹厚棉布,甚至還有一壺油和一袋子的白米,更是給幾個小輩們都帶了糖果。

謝阿爺看到幾個侄子出手大方,心裡卻是極不舒坦。

就他們出手大方,這是顯得自己家日子落魄了?

謝修文不在家,去了縣裡正好幫著劉老大一起梳理一些文冊,得空了還想著去其它幾房多轉轉,好歹得有所瞭解。

書本上學到的是一回事,實際操作起來那是另外一回事。

等開春後一起去遊學的幾位同窗,都曾有過在府衙做事的經驗,唯他一人對此較為生疏,所以這回回來才會急於找大舅哥幫忙。

好在縣太爺那裡也好說話,主要是知道了他是王翰林的師弟,自然不敢慢怠他。

晚上回家後,謝修文也得知了幾位堂兄弟過來送禮的事。

謝阿爺面色不善,飯後將三個兒子都叫到了書房說話。

“你們明日也去一趟幾位叔伯家吧,他們送的年禮你們也看到了,咱們也不能送少了。老三,我記得你那裡還有幾張皮毛,乾脆一併帶過去吧。”

謝老三有些不樂意,哼哼道:“哪還有多的呀,只餘了兩張兔毛,那是想著給我那婆娘做個手捂子的。”

謝阿爺皺眉,但也知道那是老三自己得來的,自己強行要,實在是不佔理。

謝修文提議道:“父親,還是去縣裡買一些吧。家裡有的一些乾貨給帶上,像是筍乾和木耳可以帶一些,畢竟他們在縣裡頭住著,這東西不易得。咱們自己也吃不完,乾脆做個人情。另外我去村長阿叔那裡走一趟,看看明天收的雞鴨能否勻出一些來,咱們也能當年禮送出去。”

這個好!

謝阿爺一聽眼睛就亮了,還得是老二能幹呀。

謝修然在一旁揣著手不吭聲,反正只要不讓他出銀子,咋著都成。

“可,那你去看看,讓老三跟你同去,銀錢方面你放心,不讓你們吃虧。”

謝修文笑了笑沒拒絕。

從村民手裡頭收這些東西並不貴,比縣裡頭賣的可是便宜多了,就算是收銀錢,也是他們家佔了光,單獨買一兩隻,價錢可得高了。

除了這些之外,謝阿爺覺得還是得再置辦一些點心,主要是瞧著好看。

次日,兄弟三個借了一輛牛車,一起去縣裡了。

謝阿爺行三,上頭有兩個兄長,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所有的東西,自然都是備了三份兒。

謝修文是知道這幾位叔伯們的態度的,除了謝小叔之外,其它幾位長輩大多是不待見他們的。

只因當年謝阿爺太敗家,後來又跟他們借了不少銀錢,他們擔心來往多了還要再接濟三房,所以便越來越不親近了。

最後去的小叔謝徵的家裡。

謝徵年紀最小,如今也已經是年近五十的人了,看到謝修文時,眼睛裡的光藏都藏不住。

“快坐,修文去銘山書院讀書了?如何呀?明年鄉試可有把握?”

“多謝小叔,如今尚可。”

事情沒有出結果之前,謝修文也不敢說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態度還是比較謙虛的。

“好好讀書,咱們這一支能否再重獲榮光,就看你的了。”

謝修文連忙道不敢。

“先前聽聞乖寶受了驚嚇,我一直想去看看,奈何家裡頭也實在是走不開,如今可好了?”

“多謝小叔惦記,已經無礙了。”

謝修然一臉不屑地扭頭,真要有心,怎麼這麼久了都沒空?

不就是瞧不起他們家嘛,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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