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太暗也太冷,不見天光。穆頓本以為自己受夠了炎之月的熱浪,此刻卻又不禁懷念起來。在地下室待了一夜,他覺得骨頭縫裡都在冒潮氣。很遺憾這裡沒有烈酒。

只有香水和除臭劑。

成堆成堆的木瓶靜置在角落,不斷有人取走它們。但等取完卻還需要好一段時間。到那時候,他心想,沒準我已經凍成生鮮了。不曉得神父怎麼在這鬼地方待上一星期的,即便對方身著厚厚的棕色長袍,他也覺得不夠。說到底,輪到我恐怕還早著。

頭一個領走瓶子的是個黑裙女人。幸運的傢伙,穆頓不久前見過她。那時對方還是這間店鋪的女主人,專門給神秘生物提供香水——別說冒險者不用這麼奢侈的玩意,起碼穆頓就見某些女性傭兵用它。女人們買不起匕首和皮套箭筒,反而有錢送給香水鋪。但他也不是不能想通。他們這類人需得在僱主面前一展身手,方能獲得更豐厚的薪酬,而噴香水的婊子只要在床上張開大腿就夠了。

現在,她改做魔藥買賣了。也許看在志同道合的份上,我們有談得來的話題。她叫什麼來著?吉娜?吉尼瓦?他決定事情結束後就去找她……

……直到她再回到地下室。

事情不大對頭。穆頓眨眨眼睛,也許是潮氣太重,但她的雙腳像是在石板上飄。吉尼瓦的口袋空了,她的效率顯然令神父很滿意。穆頓眼看著維持秩序的教士帶她脫離隊伍,走到對面的狹窄石臺下。

“你要求洗禮?”主教開口。

此人的口音十分陌生,想必不是當地人。他讓所有教眾稱呼他為“圖恩·路維主教”,並在對十字配飾祈禱時加上“紐厄爾”這個詞。穆頓原本屬於無信者,但他知道蓋亞教會的標誌乃是銀白色十字。為表示區別,主教宣稱聖靈為蓋亞的真身,以黑色十字為憑。

吉尼瓦跪下來。她從胸口掏出一枚吊墜——不用說是什麼形狀——將它緊握在掌心。接著,她用額頭碰觸主教的鞋尖,以示虔誠。“請為我清洗厄運和詛咒,主教大人。我將把身心獻給偉大的聖靈。”

“理所應當。你第一個回來,是聖靈最得力的使徒。”路維主教操著陌生的口音說,“祂將繼續指引你。”他伸出手。

吉尼瓦從口袋裡挑出一支木瓶,急切地雙手遞給他。主教大人甚至無需彎腰。他用兩根手指舉起木瓶,用一根手指彈了彈瓶底,隨後拿牙齒扯開壓蓋。穆頓深吸口氣,感到空氣中頓時瀰漫起了醉人的芬芳。

“你將獲得新生。”他傾斜木瓶。

吉尼瓦早已摘下帽子,用臉孔和雙臂迎接從天而降的神恩。這些金色液體似乎輕如羽毛,在半空慢慢滴落,不時綴連,形成一顆顆油狀液滴。它們均勻地灑在她身上,剎那間滲入肌膚,不見蹤影。

效果立竿見影。穆頓看著吉尼瓦的面板變得雪白,彷彿重回了青春歲月。她開香水鋪之前就嫁過人了。她看起來似乎剛剛成年!這怎麼可能呢?他不敢置信。

吉尼瓦捂著臉哭泣,但無疑是喜悅的淚水。神秘生物的香水也沒法令人變年輕,作為賣家,她顯然清楚這點。而在她不清楚的更廣闊的世界中,或許神恩的效果並不出奇,但她永遠也不可能享受。

穆頓吞吞口水。凡人無法感受到神秘,但他能意識到變化。當初入教時是怎麼說的來著?聖靈能實現願望,而且無需拿贖罪券換取禱告的機會。聖靈比蓋亞更慈悲,比露西亞更公平,比希瑟更包容。他記起了所有傳聞。我想要什麼?重返青春或者一夜暴富?還是全都要呢?念頭無窮無盡。

唯一苦惱的是,他得提高效率,好把神恩散播給四葉城的每個無知凡人。

……

站在緊密的人群之中,他卻覺得格格不入。加班的代價就是卡茨現在還穿著偵測站的占星師長袍。聖靈的信徒雖各不理睬,但他只覺步履艱難、芒刺在背。他考慮過就地脫下外套,但陰暗和潮溼令他躊躇不決。每當有人鑽進屋,涼風掠過臉皮,都教他氣餒。

這全怪主管。卡茨心想。我絕不把神恩傳遞給他。到時候他的神秘度還在原地踏步,而卡茨無疑將不斷升職,直到把主管甚至偵測站都遠遠甩開。傻瓜才會喜歡守著“夜鶯剋星”,霜葉堡守門的衛士一天賺得都是他的兩倍,而那只是一扇笨重的鐵門而已。

他有更好的選擇,比如公爵大人的疾影軍團,亦或者迷信天文星座的勳爵莊園……甚至高塔?克洛伊塔是占星師的聖地,卡茨原本連想也不敢想,但如今聖靈改變了他的命運。

不如就去克洛伊塔。九死一生點燃火種,可不是為了在偏遠小城裡白白糟蹋的。神秘領域統治著諾克斯,七個神秘組織,七個神秘生物創造的秩序支點……其中本該有我的位置。但他生在伊士曼,便只能靠職業基礎的占星術在偵測站混日子。而蒼穹之塔克洛伊是占星師的聖地,他們監察著整個諾克斯的秩序,是神秘領域的偵測站。他們不要家族姓氏,他們唯才是舉。

卡茨早已打聽到駐守者的住處,但他不被允許前去拜訪對方。等聖靈教派在四葉城紮根,他作為重要的夜鶯,多半會獲得難以想象的便利。高塔也不會拒絕我。連埃茲·海恩斯那樣的德魯伊都能謀職,何況我這種占星師。我門當戶對。還能更妙麼?卡茨打定主意,也要無情地拒絕試圖拜訪他的大批客人。聖靈在上,我有這個權力。

路維主教舉行儀式時,他已排到隊伍最前。所有人都在偷偷觀察儀式,於是卡茨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把附近人的目光又奪了回來。身為神秘生物,他獲得的神恩幾乎沒有限制,自然想喝就喝,想倒就倒。而此地大多數都是凡人,他們頂多算綠葉,難以時常體會神恩的滋味。無論如何,他們的目光令卡茨十分享受。

當他帶著一口袋神恩爬回地面時,事情發生了變化。那黑裙女人緊跟著他爬出來,一秒鐘也不停留地“飄”向了南方。她的速度堪稱驚人,但卡茨只注意到了她的目標。這是法夫蘭克大街的方向。要想成為高塔占星師,就暫時不能教駐守者發現神恩的秘密。卡茨緊張起來。

於是他趕快追上那女人,對她發號施令:“你去北邊。”

“但我得往南走。”

卡茨皺眉。他沒料到這幸運的凡人居然敢拒絕。“你是誰的人?叫什麼?”

“吉尼瓦。”黑裙女人這時候倒很順從,“我屬於聖靈。”

他想起這女人來。當初進入教派時,路維主教就告知他集會地點定在赫克里街道的“吉尼瓦香水鋪”。原來那鬼地方是她的店。可把自家當成教派集會地點?卡茨自問做不到。

“你是路維主教的人?”只有一個解釋。

吉尼瓦的目光掃過他,好像掃過枝頭的一隻松鼠。“主教大人要我去法夫蘭克181號。我得往南走。”她說,“還有問題嗎,大人?”

問題太多了。圖恩·路維要把神恩送到駐守者的住處?他原以為他們不會玩這麼大。卡茨拼命搖頭。“你走罷。”

吉尼瓦一秒鐘也沒停留,她走起路來簡直腳不沾地。卡茨望著她的背影,感到寒意遍佈全身。他從衣袋裡掏出了十字墜,但不知該怎麼做。最終,他將吊墜放回原處,又開啟一支木瓶,咕嘟咕嘟灌滿喉嚨。他決心找個沒有神秘生物的地方去逛逛。

……

“那是誰?”塞西莉亞問,“她的臉色不太對。”

吉尼瓦像個幽靈一樣立在櫥窗外。隔著面網也能瞧見,她的臉色和紙一樣蒼白,目光直勾勾盯著他們。想到她方才在外面等他開門,尤利爾毛骨悚然,在太陽底下打了個寒顫。

『她根本沒走』指環先生無意間促長了恐怖。

尤利爾只好告訴她清新劑的事。女侍者聞言,也嚇了一跳:“火種魔藥?”

“專業人士說的。”索倫·格森的存在自然也不能隱瞞。說實話,若非這傢伙口無遮攔,學徒本沒必要藏著它。“你有辦法趕走她嗎,睿智的格森先生?”

『她又進不來』

“櫥窗有魔法加固。”塞西莉亞也說,“是海恩斯先生的防盜措施。但她站在那裡確實挺……奇怪的。”女侍者不斷推眼鏡,她內心顯然不止“奇怪”這麼一個形容。

“要我說,是太嚇人了。”尤利爾不信任玻璃,哪怕是施加魔法的玻璃。說到底,這女人也不一定是人,沒準就有特別的方法進來。還是別再想下去。

紅髮侍者緊張地交叉雙手。“她在看我嗎,尤利爾?”

“我來盯著她。”學徒安撫,“你回臥室裡罷。”

“她在看你!尤利爾!”

“她只能看著我,幹不了別的。”但他還是抄起一把椅子。隔著一層厚玻璃,吉尼瓦死死地瞪著他。“走開!”凳子腿晃過玻璃,她朝後輕微仰頭。

『你在趕猴子麼』索倫被他晃得不舒服。

“有用就行。”黑裙女人提著一口袋的致命魔藥,漸漸朝後退去。尤利爾精神緊繃,擔心她突然來個衝刺。那樣即便玻璃沒碎,她也會頭破血流。略微想想,簡直是噩夢般的景象。

好在吉尼瓦消失了。“她走了。”學徒只覺全身的力氣為之一洩。

但下一秒,塞西莉亞的聲音忽然傳來。“尤利爾?我已經把後面的窗戶都關……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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