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我已經跟沈家斷絕了關係,這聲妹妹我可承擔不起。”不管沈婉竹有什麼目的,沈雲綰都打定了主意不接招。

“妹妹,你的性子也太倔了,到現在還在說氣話。你身無分文,又沒有一技之長,這幾天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沈婉竹一臉心疼,作勢去握沈雲綰的手,卻被沈雲綰閃身躲開了。

沈婉竹的手落在半空,她若無其事地撫了撫髮絲,柔聲道:“妹妹,這親人之間哪有隔夜仇。我和明軒哥哥兩情相悅,你就算強行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可父親跟我都覺得虧欠你,因此幫你找了一門極好的親事……”

“沈婉竹,你現在連人話都聽不懂了?”沈雲綰冷冷地說道,“我要立女戶,府衙那裡需要沈大人的手書,這就是我今天登門的目的。”

“當然,沈大人若是不想給,我也不介意自曝其短,讓所有人來評評理。”

“你想要立女戶?我還沒死呢!”

沈正青根本沒把那張笑話般的“親子斷絕書”放在心上,可沒想到,小女兒居然要跑到府衙去立女戶,真讓她辦成了,沈家顏面何在!

“我給你找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既然回來了,就在府上安心備嫁,若是再不安分,就別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

沈正青振振有詞地將沈雲綰教訓了一番。

原來聽不懂人話是沈家人的傳統。

沈雲綰露出嘲諷的神情:“安心備嫁?不知道沈大人挑中了哪家公子啊?”

該不會讓自己去給五十歲的老頭子做續絃吧?

沈雲綰猜得雖不中亦不遠矣。

只聽沈婉竹道:“妹妹,父親挑的這樁婚事當真是極好的,你只要嫁過去,就是未來的國公夫人。這是多少女子想攀都攀不上的高門呢!”

國公夫人?沈雲綰心念電轉,該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個吧?

沈雲綰眯了眯眼:“不知道你說的國公府又是哪一個?”

沈婉竹見她上鉤,在心底嗤笑了一聲。剛剛還鬧著要脫離沈家,一聽到國公府的名頭馬上就不鬧了。

還真是個眼皮子淺的。

沈婉竹一臉疼愛地說道:“要不說妹妹好福氣。男方是陳國公府唯一的嫡子、貴妃娘娘的侄子,並且是陳國公親自上門求娶。妹妹嫁過去,以後就是未來的國公夫人。”

沈婉竹說得天花亂墜,要不是沈雲綰早就知道陳文傑已經無法人道了,看上去還真是一門不錯的婚事,如果忽略陳文傑整日眠花宿柳的話。

“你出嫁時,為父會給你準備一百二十抬嫁妝,再給你壓箱底的銀票一萬兩。”

沈正青淡淡道,居高臨下的眼神卻透出讓沈雲綰見好就收的意味。

真以為一個國公府就能讓自己昏了頭?這父女兩個也太自以為是了。

“沈大人,我已經不是沈家人,你給的嫁妝再多、陳文傑再好,可惜我沒這樣的福氣,還是讓你大女兒去享福吧。”

沈雲綰冷哼了一聲。

“我看這手書你也不想寫,我們還是府衙見吧。”

沈雲綰轉身欲走,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給我把她拿下!”

書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沈府的侍衛一擁而上,手裡的兵器全部對準了沈雲綰。

這是軟的不成要來硬的?沈雲綰和紫竹對視了一眼,一雙露在面紗外面的眼睛似笑非笑。

“真要跟我動手,你們可別後悔!”

沈婉竹被她的囂張給氣笑了。

“知道你為什麼輸給我嗎?一個絲毫不辨形勢的蠢貨,都已經插翅難逃了,還要逞口舌之快!”

沈婉竹一改之前善良、柔弱的形象,竟是裝都不裝了。

“笑話!沒有三兩三,敢跟豺狼鬥?”紫竹主動擋在了沈雲綰面前。她

從腰間掣出一把寒光湛然的軟劍,在空中抖了個劍花,眼神充滿了肅殺。

“廢話什麼,要上趕緊上!”

沒想到沈婉竹卻露出輕蔑的笑容:“我說你怎麼敢跟沈家叫板!原來是在鏢局僱了一個會功夫的女護衛。真以為就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帶著你離開?”

沈婉竹的眼神倏地轉厲:“都給我上!注意不要傷了二小姐的臉!”

“遵命!”

沈府的護衛答得很有氣勢,所有人朝著沈雲綰逼近。

紫竹逸出一聲冷笑:“姑奶奶今天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說完,不再留手,手裡的軟劍織成了一張綿密的劍網,將沈雲綰護得風雨不透,凡是靠近之人,身上全都掛了彩。

沈雲綰甚至不用親自動手。

不到一炷香,那些護衛就全被紫竹放倒在地,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沈家的護衛也不怎麼樣。沈大人,下次最好僱點像樣的人手。”紫竹抖了抖劍尖上的血滴。

“來人!快來人!”沈正青被紫竹嚇破了膽,跌跌撞撞地躲到了書桌後,對著外面大聲呼救。

“你是從哪裡找來的護衛?”相比沈正青的驚駭,沈婉竹還算冷靜,一面後退,一面目光懷疑地打量著紫竹。

沈雲綰已經被自己逼成了喪家之犬,這不可能啊……

“紫竹,我們走!”沈雲綰諷刺地牽了牽唇角,徹底無視了這二人。

“等等!”

沈婉竹一聲嬌喝,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包藥粉,全部灑到了沈雲綰的身上。

幽魂香?沈雲綰嗅出了藥粉的成分,眼底有著無法掩飾的震驚,沈婉竹怎麼會有幽魂香?!

她暗中遞給紫竹一個眼神,只見紫竹點了點頭,仗劍出門,縱身一躍,離開了沈府。

“不好,她想逃,快追!”沈婉竹喝道,然而沈家的護衛全都掛了彩,何談去追人。

沈婉竹恨地跺了跺腳,視線回到屋內,落在昏迷不醒的沈雲綰上頭。

“乖乖聽話不就好了!不識抬舉的東西!”沈婉竹一把扯下了沈雲綰的面紗。

“裝模作……”

“樣”字被她吞回了喉嚨。

只見面紗下的臉蛋並不普通,而是像換了一張臉般,肌膚勝雪,粉光若膩,眉共春山爭秀,櫻唇不點而朱,竟是美麗絕倫。

沈婉竹狠狠掐了把掌心,才控制住要把這張臉給劃花的衝動。父親就在這裡看著,自己要沉住氣,徐徐圖之,以後有的是機會毀掉這賤人的臉!

“婉竹……”大女兒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沈正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不解地往前走了幾步。

看清小女兒隱在面紗下的臉,沈正青心中一驚,陳貴妃待字閨中時便豔絕京城,進宮以後更是獨佔群芳。可是小女兒竟比陳貴妃還要美。

若是……

若是小女兒進了宸王府,憑著如此美貌,未必得不到宸王的寵愛!

可因為大女兒的自作主張,就只能去填陳家的坑,真是太可惜了!

沈正青壓根沒有意識到,為什麼沈雲綰在沈家時的容貌和離府後會有這麼大的差距,或者他根本不想去深究。

“把人送到二小姐的閨房,好好照顧!”沈正青望著隨後趕來的僕婦,著重強調後面的四個字。

沈雲綰被扶到床上後,不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她睜開了眼睛。

幽魂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迷藥,其中一味配藥的藥材來自於南疆,只有當地人才認識。

沈婉竹又是從什麼渠道拿到的?還有她口裡的師父究竟是何人?沈婉竹又是怎麼結識的?

沈雲綰的心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謎團。

所以,她才會第一時間裝暈,就為了留下來查清沈婉竹的底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開鎖聲,接著響起了一道女聲:“都留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

沈雲綰立刻閉上了眼睛。

腳步聲響起,那人坐在了沈雲綰的床畔,怔怔地看了沈雲綰一會兒。

忽然間,一滴冰涼的水珠滴在了沈雲綰的胸前。

“雲綰,我知道你怪我狠心,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可以選擇,娘一定不會放棄你。哪個當孃的能夠放棄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呢?可是你大哥、你姐姐,他們也都是我的骨肉啊……”

沈夫人捂住嘴,小聲地抽泣著。

沈雲綰慶幸原身已經消散了,否則聽了這番話,又該多麼難過!

手心手背都是肉,還是手心的肉更疼一些。

如果當初沈婉竹剛開始對付自己時,沈氏第一個衝上前阻止,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後果。

說到底,沈氏跟沈正青一樣,都在權衡利弊後犧牲了原身。只不過沈正青不屑遮掩自己的行為,做父親的要女兒死,女兒就應該遵從父親的心願才算是全了孝道。

沈氏就可笑多了,做下了惡事,逃脫不了良心的譴責,就開始不斷找藉口來安慰自己,既要又要,世上哪有這麼多的好事!

“雲綰,你放心,等你嫁到國公府以後,娘會去找國公夫人說清楚,我相信,國公夫人身為女子,不會去針對一個無辜之人的。”

沈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大女兒太過分了,自己做錯事,卻讓小女兒去替她贖罪,自己……自己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如果沈雲綰知曉沈氏的想法,一定會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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