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說稀奇不稀奇,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怎麼有人敢在您的壽宴上吵架?她們這是把皇宮當成自家後院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語氣帶著幾分尖銳。

沈雲綰停下跟衛夫人的交談,循聲望去,只見嘉柔公主攙扶著盛裝打扮的皇后,在兩列綵衣宮女的簇擁下姍姍來遲。

眾人立刻從座位上起身,一齊拜倒在殿中。

“千秋令節,妾等向皇后殿下稱賀,恭祝皇后殿下壽比靈椿,長樂無極。”

“平身,本宮與大家同喜同賀。”

也許是被太后娘娘在小佛堂裡關怕了,齊皇后今天一掃從前的怯懦和怨憤,衝著眾人頷了頷首,嘴角的笑容威嚴而不失親切,整個人雍容典雅,總算有了幾分一國之母的風範。

眾人依言起身,只有沈夫人還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妾身方才在殿內出言不遜,擾了皇后娘娘的壽宴,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說完,衝著齊皇后的方向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見狀,原本隨著眾人一道站起的楚夫人又跪了回去:“皇后娘娘,妾身也有罪,請皇后娘娘一併責罰。”

齊皇后擰了擰眉,剎那又鬆開了。

她淡淡一笑:“今天既然是本宮的好日子,便免了你二人的責罰。本宮若是沒有記錯,你們兩家還是親家,何不化干戈為玉帛?”

“多謝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的聖訓妾身一定謹記在心。”沈夫人對著皇后長揖到地,方才起身。

楚夫人慢了一拍,落在齊皇后眼裡,還以為她是故意對自己不敬。

但一想到嘉柔剛被太后娘娘訓斥過,齊皇后害怕自己也會被太后遷怒,只好將這筆賬記在心裡頭。

她坐上首座,對著眾人道:“諸位坐吧。”

聞言,眾人又一次謝過齊皇后,方才落座。

沈雲綰坐在不近不遠的位置,看著齊皇后左手邊一連空出來的兩個座位和右手邊空著的第二個座位,一雙明眸若有所思。

惠妃娘娘這幾日身體不適,據說連榻都起不來,才會在齊皇后的壽宴上告病,但卻派宮女送來了重禮……

另外一個就是陳貴嬪了,她被皇帝由貴妃降到嬪位,就連她的兄長陳國公也被貶為了留侯,侄子也被下了大獄,應該是自覺沒臉見人,才沒有出席皇后的壽宴。

至於齊皇后右手邊,空出來的那個位置應該是晉陽公主的。

她方才還在殿中,此時人卻不見了。

還有齊皇后,壽宴上少了一位公主,她問都不問嗎?

就在沈雲綰思索之際,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今個兒是誰安排的座次,怎的沒讓義安公主坐在首席,當真該罰!”

齊皇后的目光落在沈雲綰身上,不但沒有了從前的敵意,甚至還透出了幾分溫和跟慈愛。

“來人,將義安公主的坐席挪到本宮這裡。”

齊皇后吩咐身後的宮人。

見狀,沈雲綰只好起身向齊皇后道謝:“多謝皇后娘娘,義安愧不敢當。”

“你這孩子也太見外了,母后把你看得跟親孫女一樣,你呀,在本宮眼裡和嘉柔也是一樣的。”

齊皇后說完,瞥了一眼嘉柔公主。

“嘉柔,你不是跟本宮說想要一個妹妹嗎?如今面前就有一位天仙一樣的妹妹,你這個做姐姐的,一會兒可要把人照顧好了……”

也不知道齊皇后跟嘉柔公主說了些什麼。

嘉柔公主這次沒有再對著沈雲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竟然主動站起身,往旁邊挪了挪,笑著衝沈雲綰招呼:“義安妹妹,你就坐我旁邊把,一會兒母后跟你說話也方便。”

沈雲綰不由想到了晉陽公主對自己的提醒。

難道齊皇后還想在眾目睽睽下害自己落水嗎?

她當真有這個膽子?

沈雲綰按下心頭的疑惑,微笑著走到齊皇后面前,朝著齊皇后行了一道福禮。

誰知,她剛彎下身,就被齊皇后雙手扶起。

“不必多禮,來,坐到本宮旁邊。”

齊皇后看著沈雲綰坐下後,好似才想起殿裡的其他人,笑著道:“大家不必拘束,本宮和諸位共飲此杯。”

說完,手裡將白玉酒樽遞到了唇邊……

眾人哪裡敢讓齊皇后先喝,連忙舉起杯:“妾等恭賀皇后娘娘。”

沈雲綰也跟著拿起了面前的白玉酒樽,霎時間,酒香撲鼻,杯中竟是綿長醇厚的新豐酒,這陣陣酵香少說也有二十年。

齊皇后這是打算將自己灌醉不成?

沈雲綰抬起雙臂,以袖遮面,將酒樽裡的美酒一飲而盡。

嘉柔公主就在旁邊盯著,見沈雲綰喝了,舉起杯:“義安妹妹,我和你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以前若有得罪之處,都在這杯酒裡了。”

說完,抬起手,喝了小半杯:“我酒量不濟,讓義安妹妹見笑了。義安妹妹,你若是不喝完,就是還不肯原諒我。”

眾人雖然都在喝酒、吃菜,可又有誰敢當真放開了吃,無不注視著上頭的動靜。

沈雲綰察覺到那些若有似無的刺探,微微一笑,舉起杯,再一次一飲而盡。

見狀,她身旁的宮女連忙添上。

齊皇后看著,道了一聲“好”。

她的唇畔露出慈愛的笑容。

“這年輕女孩子哪有不鬧氣的,當年本宮未出閣時還跟姐姐置過氣呢。難得義安大度,嘉柔,以後你可不能仗著自己年長就欺負她。”

最後一句,語氣染上了一絲嚴厲。

聞言,嘉柔公主撇了撇嘴:“母后,您有了義安妹妹,就開始看我不順眼了。”

“瞧瞧,多大的人,還吃起你義安妹妹的醋來了。難道只許本宮疼你,不許疼別人了?”

齊皇后瞪了一眼嘉柔公主,只是目光裡卻含著笑意,讓人看出她並沒有真的生氣。

“要是母后疼的是義安妹妹也不是不行。”

嘉柔公主彎起唇,露出一抹嬌俏的笑容。

沈雲綰這才發現,嘉柔公主的腮邊竟有著一個小小的梨渦,但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皮笑肉不笑。

眼下,一身粉色宮裙的嘉柔公主遠遠望去如一朵芙蓉花般,原本五分的姿色也變成了七分。

齊皇后究竟跟嘉柔公主說了什麼,才會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明明剛剛在太后那裡,她還一肚子氣,跟個刺蝟一般。

“這孩子。”

齊皇后笑嗔了一句:“本宮疼你,也疼義安。一會兒宮宴結束,義安,你到本宮那裡坐一坐,也好和本宮親香親香……”

沈雲綰從中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但她臉上卻分毫不露,而是微笑著說道:“義安求之不得。”

話落,一陣絲竹之聲從水上傳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而又歡快。

“咦?內務府今年倒是弄出了新意,本宮還以為會和往年一樣,還是老三套。”

齊皇后挑了挑眉。

她話音剛落,一個鵝蛋臉的婦人奉承道:“皇后娘娘,往年您崇尚簡樸,內務府的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是今年不一樣,太后娘娘看重您,發話要大辦,這些人還不得挖空了心思嗎?”

“齊夫人,您的意思是往年內務府的這些人不夠盡心嗎?”端王妃嫌齊夫人不會說話,挑了挑眉,反問道。

“王妃娘娘,我不是這個意思,看我笨嘴拙舌的,話也不會說。縱然內務府的人夠盡心,可這盡心的人啊,也不見得就是娘娘……”

齊夫人前邊還在道歉,後頭卻話鋒一轉,字裡行間含沙射影的。

看著端王妃陡然間變了的臉色,她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才喝了一杯就醉了,若是說錯了話,還請王妃不要跟我計較。”

聞言,端王妃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只能恨恨地將杯裡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人得志的東西!

不就是看著陳貴妃被貶為了貴嬪嗎?

以前這齊夫人慣會裝鵪鶉,今天倒是抖起來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她也配在這兒耍威風?!

然而,打狗還得看主人!

不管端王妃的心裡有多少不忿,也只能暫且忍了齊夫人這一回!

“好了嫂子,既然知道自己喝多了,那就少說些話。”齊皇后這時方才發話。

眾人哪還看不出,齊夫人之所以朝端王妃發難,少不了皇后娘娘的授意。

難道……

皇后娘娘已經跟陳貴嬪徹底分出了勝負?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時,嘉柔公主突然說道:“呀!母后,您快看!”

說著,伸出食指,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

被嘉柔公主的話所吸引,眾人也隨之望去。

只見搭建在湖面的臺子上,魚貫著走出了一列身著綠色舞裙的舞姬,她們扭動腰肢,在眾人面前翩翩起舞。

接著,這群舞姬們圍成一圈,腰肢後仰,又甩動著水袖四散開來。

眾人這才發現,方才被舞姬們擋住的舞臺正中,多了一面大鼓,只見鼓上的一個女子戴著面紗,隨著琴聲翩翩起舞。

“母后,這是要做鼓上舞嗎?”嘉柔公主聲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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