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男子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

“這餛飩攤我也是偶然經過才發現,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了同道中人。”

男子的目光從蕭夜珩的身上一掠而過,到了沈雲綰這裡,卻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繼而,他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沈姑娘,京城這麼大,你我卻能在這裡相遇,算不算有緣?”

男子說完,蕭夜珩身上爆發出逼人的寒意,就連周圍的客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氣壓。

沈雲綰生怕蕭夜珩出現任何過激的舉動。

她深吸了口氣,接著淡淡一笑:“公子認錯人了。”

沈雲綰刻意改變了聲線,希望李知非知難而退。

沒想到對方卻相當執著:“沈姑娘,在下雖然不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他的目光落在沈雲綰面前的空晚上,笑著對店家說:“這位姑娘的餛飩錢記在我賬上。”

孰料,負責收錢的老翁搖了搖頭:“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這位少奶奶是跟她的夫婿一起來的。”

聞言,李知非的目光閃了閃。

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坐在義安公主旁邊的男子,一直引而不發,就是因為沒有好的時機開口詢問。

老翁的話恰好給了李知非一個合適的由頭。

他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沈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姑娘何時有了一位夫婿?”

李知非一口一個“沈姑娘”,態度非常篤定。

沈雲綰可能再掩耳盜鈴了。

這次她沒有再改變聲音。

一把清冷的嗓音猶如剛剛化凍的冰泉水,帶著刺骨的冷意:“李二公子,既然我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公子就應該謹遵君子之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沈雲綰送給了對方一個軟釘子。

李知非聞言垂下目光,雙手交疊,舉至眉間,語氣十分誠懇:“謹受教。”

沈雲綰輕哼了一聲:“一碗餛飩,我又不是吃不起,就不用麻煩李二公子了。”

說完,沈雲綰偏過頭,對著老夫婦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儘管被冪籬擋住,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親切和歡快。

“老人家,餛飩味道很好,我下次還來吃。”

老夫婦兩個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也知道這是貴人們的事情,他們插不上手。

聞言笑呵呵地道:“少……貴人喜歡就常來。”

老翁也不知道該給沈雲綰叫什麼,剛說了第一個字,便生硬地改了口。

沈雲綰淡淡一笑,從荷包裡取出一個銀花生,遞給一旁的老嫗。

沒想到老嫗不僅沒有接下,反而一臉驚慌:“貴人,要不了這麼多。”

“老人家收下吧。”

沈雲綰柔聲說道:“我還會再來吃餛飩,這是我以後的餛飩錢。”

老嫗訥訥地握住了銀花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走吧。”沈雲綰轉過身,對蕭夜珩說道。

然而,兩個人剛走了幾步,就被李知非攔住了。

“沈姑娘不介紹一下這位公子嗎?”

義安公主是第一個讓李知非動了娶妻的心思的。

他自認,無論家世、樣貌、才學,還是品行,都能配得上義安公主。

兩個人能夠相遇在餛飩攤,這說明他們之間是有緣分的。對於可能出現的情敵,李知非無法忽視過去。

“李二公子,我的事,還需要跟你稟明嗎?”

沈雲綰被攔住後,心頭生出一股不悅,聲音更是冷漠至極。

“奉勸李二公子認清自己的身份。”

“姑娘是千金之軀,我也是擔心姑娘的安危。”

李知非不僅沒有識相地讓開,還挑釁地瞥了蕭夜珩一眼。

“兄臺你藏頭露尾,連用真面目示人都不敢,你就只會躲在女子身後嗎?”

李知非的眼神有著濃濃的輕蔑。

聞言,沈雲綰蹙起了黛眉。

她直接握住了蕭夜珩的手指。

男人指骨修長,將她的手指牢牢包住,輕握在掌心。

“李二公子既然好奇心這麼重,現在知道了?”

沈雲綰輕笑了一聲,聲音宛如蜜糖一般甜膩。

“他姓甚名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本宮的心上人。”沈雲綰的那句“本宮”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們三個才能聽到。

李知非臉色變了變,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喉間,一股憤怒之火壓在胸口,卻不得抒發。

就在這時,蕭夜珩勾起薄唇,發出極輕的一聲笑。

李知非愣了愣。

此人的笑聲,僅僅一個音節,彷彿便有著無窮的深意。

李知非一開始還猜測這男子是義安公主的面首,可是現在,他無法確定了。

……

“真是掃興。”

兩個人走出了很遠一段距離,沈雲綰仍是不開心地皺著黛眉。

“這個李知非也太不知所謂了。他以為他是誰!我的事,輪到他指手畫腳了嗎?”

盧晗之跟自己推薦的名單裡,李知非排在第三位,可見盧晗之對他的重視。

此人很早之前便有著神童的名聲,後來更是被青山先生收入門下。

這種人,怎麼可能毫無城府,當街做出失態的事。還不是因為美貌惑人,讓他迷失了心智。

蕭夜珩的墨眸閃過了一絲寒意。

他沒有跟沈雲綰解釋李知非的動機,而是微笑著說道:“那個餛飩攤,以後還去嗎?”

“你說呢?”沈雲綰挑了挑眉,一雙燃著怒氣的桃花眼目光凝睇,看在蕭夜珩眼裡,卻猶如嬌嗔。

“你差點暴露了身份,我下次哪裡還敢來。都怪孟池這個傢伙,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都沒有調查到。”

“倒也不能怪他。”雖然沈雲綰還在氣頭上,蕭夜珩仍是幫孟池說了一句公道話。

“李知非每年在京城呆的時間並不長,每次進京,至多呆上一個月,孟池只查了這半年的客人。”

沈雲綰從蕭夜珩的話語裡捕捉到了非同尋常的資訊。

“你好像很瞭解李知非。”

一個沒有出仕的人,蕭夜珩卻連對方每年在京城只待一個月都知道。

“不是說隴西李氏一直保持中立嗎?難道李家暗中投靠到了蕭君澤那一方?”

沈雲綰剛說完,自己就把自己的說法給否定了。

“不可能啊。李家的長女李知芸是薛元弼的長媳。如果李家投靠了蕭君澤,薛元弼不可能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真是這樣,薛元弼絕不可能再讓李知芸跟孃家來往。”

古代跟現代不同,女子一旦嫁人,就是夫家的人了。死後也要上夫家的族譜。

可以說,丈夫對妻子有著絕對的約束力。

否則也不會有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一說了。

“雲綰,李家沒有站隊,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蕭夜珩無意跟沈雲綰多說,僅僅只說了一句話。

然而,蕭夜珩非但沒有打消沈雲綰的疑惑,反而讓她更加好奇了。

“我知道了!”沈雲綰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你一開始的打算是要將李知非收入麾下嗎?”

如果是這樣,那蕭夜珩對李知非的提前關注就說得通了。

蕭夜珩見沈雲綰對李知非生出了興趣,心中警鈴大作,只能實話實說。

萬一弄巧成拙,真的讓沈雲綰開始關注李知非就不好了。

這點蕭夜珩有著切身體會。

最開始,自己對沈雲綰是懷疑、關注,然後就是欣賞和憐惜,最後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說道:“盧晗之曾經給過我一張名單,李知非也在上面。後來,我關注他不是因為名單,而是因為你。我不可能對自己的情敵一無所知。”

情敵?

沈雲綰的笑意從眉梢眼角傾瀉而出。

“蕭夜珩,看不出你的醋勁這麼大。”

蕭夜珩沒有否認,而是一臉認真地說道:“雲綰,你太好了,我不得不防。”

聽他的語氣,彷彿自己隨時都會被搶走一樣。這樣強烈的佔有慾,放在以前,沈雲綰只要聽聽都覺得窒息了,可是換成蕭夜珩,她的心頭卻忍不住浮上了一絲甜意。

這一刻,沈雲綰清醒地意識到,陷進這段愛情裡的,不僅僅是蕭夜珩,還有自己。

當然,沈雲綰並不會因此逃避,正視自己的內心,恰恰能說明一個人的強大。

“蕭夜珩,在我心裡,你也是最好的。”

沈雲綰一雙明眸眨了眨,濃密的長睫被朝陽染上了淺淺的碎金,像是羽毛一樣,從蕭夜珩的心間刷過,又酥,又癢,又麻。

此刻,蕭夜珩只想吻住那張甜美的紅唇,盡情汲取她的芬芳與甘甜。

但以蕭夜珩的教養,哪怕此處空無一人,他也做不出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舉動。

他只能滿腔柔情地握住了沈雲綰的一隻玉手,放在掌心裡愛不釋手地揉捏著。

“蕭夜珩,癢……”

沈雲綰忍不住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宛如風鈴一般。

蕭夜珩忽然摟住了沈雲綰的纖腰,帶著她一躍而起。

沈雲綰的口中發出一聲驚呼。

現在可是大白天,要是讓行人看到房樑上出現了兩個人,還不得引起騷亂和恐慌。

“蕭夜珩,你瘋了!”

沈雲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男人的手臂卻紋絲不動,面不改色地帶著沈雲綰一個輕縱,來到了一處不起眼的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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