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綰去了外面等候。

半個時辰後,孟池走出了刑房。

“查清楚了?”

沈雲綰將手裡的茶盞放到了一邊。

“太子妃,這兩個婢女膽子忒大了,趁著您昏迷,往外頭夾帶了兩封信件。”

“吃裡扒外的原因呢?問出來沒有?”

沈雲綰在發現書房被人動了手腳後,就猜到這兩個婢女都不乾淨。

“豆蔻家裡有個弟弟,被人勾著染上了賭癮,她沒有辦法了,就只能打起書房的主意。”

沈雲綰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想必是對方針對豆蔻做的局。

“那白朮呢?既然知道豆蔻私自往外頭夾帶書信,為何沒有揭發她?”

孟池的面色有些古怪。

“白朮和其中一個侍衛有私情,就是那個甲申,書房的魯班鎖也是他幫著開啟的。”

“又是安插的探子?”

沈雲綰坐直了身子,哂笑了一聲:“交代乾淨了,就一塊一塊剁碎了餵狗。對了,把人集中起來,讓他們知道,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沈雲綰嗓音輕柔,卻讓孟池心底一個激靈,這還是第一次,太子妃對府裡的下人用了極刑。

宋阡陌找了一圈,終於看到了太子妃的身影:“娘娘,宗室的人聽說淮安大長公主被抬回府裡,人人自危,如今一起進宮去了。”

“哦?敬王那邊沒有動靜嗎?”沈雲綰掀了掀唇角,敬王很快就會知道,他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宋阡陌一點就透:“太子妃娘娘高明,敬王也是宗室的一員,怎麼可以置身事外?”

“淮安姑祖母和安王妃若是撐著病體哀求,若還不能打動他,他必失人心;但他若被脅從,跟隨宗室一起入宮求情,勢必會惹怒陛下。”

沈雲綰微微一笑:“單看他如何抉擇了。”

……

京郊的一間民房裡。

“你說太子妃小產了?訊息是真是假?”

聽到訊息,烏蒙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在蕭夜珩夫妻手裡頭吃了大虧,現在聽到這個訊息,渾身的毛孔都舒展了。

衛星穹坐在他對面,手裡擺弄著一把玉骨折扇。

“我們的計劃失敗那麼多次,此次能夠重創太子妃,也算意外之喜了。”

衛星穹面色沉鬱。

若是沒有太子妃的破壞,現在賜婚聖旨早就下來了,自己便能一躍成為晉陽公主的駙馬。

“還不是你沒用,這麼簡單的計劃都能被人破壞。”

烏蒙現在都有些懊悔跟衛星穹合作了。

他所吹噓的實力與他展示給自己的實力天差地別。

衛星穹一眼看穿了烏蒙的想法。

他冷笑:“你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想要中途下船,沒那麼容易。”

“嘖。”烏蒙齜了齜牙,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容。

“京城是你的地盤,我又不是不要命了。”

衛星穹聽出了他話語裡的不滿,但眼下是非常時機,不能再一味壓制烏蒙了。

他開啟摺扇,露出一抹清朗的笑容:“你是可汗愛子,我若殺了你,你我的父親今後還如何合作?”

“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但你想想,當年宸郡王權勢滔天,太子還不是掙得了一線生機,他在京城鋪開的網不知道有多深,我們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說來說去,就是讓我陪著你一起做縮頭烏龜。”

烏蒙嗤笑了一聲。

“你早說實話不就好了,怪我,還以為你們衛家真能夠一手遮天呢!”

真是聽不懂半句人人話的蠻夷,衛星穹暗中捏了一下自己的指骨。

他壓下蹭蹭上竄的怒火,長嘆了一聲:“怪我,是我從前託大了。眼下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們不如從長計議。有件事,還需要三王子幫忙。”

“行啊,好說。”烏蒙眯了眯眼,倒是沒有再繼續跟衛星穹作對。

衛星穹還怕烏蒙不肯配合,聞言不由鬆了口氣。

第二天,衛星穹按照約定來到了太白樓。

到了三樓,衛星穹推開了名為“岸芷汀蘭”的雅間,他朝著小二吩咐:“這裡不需要人服侍,你退下吧。”

小二也知道這些貴人們有許多怪癖。

他點頭哈腰地道:“貴人放心,要是有需要,就讓人喊小的一聲。”

說完,小二連大氣兒都不敢喘,踮著腳尖從那些侍衛們身邊經過,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一樣,一溜煙兒地下了樓。

衛星穹推門而入,第一眼就開始觀察屋子裡的環境。

都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屋子裡卻空無一人,只有一架繪製著美人圖的泥金屏風,桌子上倒是擺了兩個杯子,茶水是剛添好的。

衛星穹皺起眉,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爽約。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啪”的一下合上摺扇,正要離開,耳畔傳來一道甜美、輕柔的嗓音,宛如浸了蜜一般,把人的骨頭都給泡綿軟了。

“衛二公子剛來就要走,耐心這麼差,接下來我們還能談嗎?”

嫵媚入骨的嗓音彷彿帶著一把小鉤子,聽的人心尖直犯癢。

衛星穹轉回身,坐到了桌子旁。

他冷哼:“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現身,而是在這裡裝神弄鬼。”

“呵呵。”屏風後的女子嬌笑了一聲。

衛星穹常年混跡青樓,見過的美人不勝其數,可眼前這女子,連真容都沒有見到,僅僅只聽聲音和語氣,便覺媚色無邊,並且媚而不俗,毫無風塵氣息。

“奴家是怕奴家這一現身,衛小將軍你把持不住。”

就在這時,衛星穹突然感到一股勁風從耳旁掠過,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手裡捏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下意識捏碎,瞬間汁水四濺,與之接觸的手指瞬間腫脹了起來。

衛星穹人都傻了。

“你對我下毒?”

“一個小小的見面禮,請二公子笑納。”

屏風後頭傳來一聲“咯咯”嬌笑。

俗話說十指連心,衛星穹的整個手掌如火灼燒,痛的他冷汗直流。

他於盛怒中一腳踹倒了屏風。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出現在屏風後,臉上面紗遮面,兩道彎彎的黛眉下,一雙眼睛風情萬種。

女子抬起手,把玩著胸前的髮辮,纖纖十指素骨凝冰,柔蔥蘸雪,不禁讓人猜測,面紗下的真容又該有多麼動人。

“喏,解藥。”

女子揚起手。

衛星穹接住她扔過來的玉瓶,目光透出懷疑。

“你是誰?”

“再不解毒,你的手可就廢掉了。”

女子彎起眼睛,聲音甜得似蜜。

衛星穹半信半疑地倒出一粒藥丸,送進嘴裡。

“你還敢真敢吃啊?”

女子身形一轉,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眨眼間,坐到了桌子上。

衛星穹的鼻間傳來了一股甜甜的幽香,他的動作有剎那的僵硬,嘴裡的藥丸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哈哈,呆子。你可是衛將軍的獨子,我難道還敢對你下手嗎?”

女子抬起纖纖玉指,趁著衛星穹恍神的功夫,一把奪下他手中的摺扇,點在衛星穹的胸膛上。

她的動作帶著一股羞辱的意味,偏偏那雙望過來的明眸如煙似霧,眼波流轉之間嫵媚萬千,便是她張口要男人的性命,相信男人也能把命給他。

“你是巫族聖女?”

衛星穹注意到女子皓腕間的銀鈴,伴隨著她的動作,傳來叮噹脆響。

“糟糕,被衛二公子猜到我的身份了。哎,沒意思。”

女子扁了扁嘴,手裡的摺扇挑起衛星穹的下巴,睫羽翩躚間,明眸微微彎起。

“這張臉倒是生的俊秀。”

她點評的語氣彷彿衛星穹是樓裡的小倌。

衛星穹眯了眯眼,探出手臂,想要反客為主,卻只捉到了一片如流雲般的裙角,轉瞬間,便從他指縫間溜走了。

“姜難派你過來,你卻在這裡裝神弄鬼,這就是你們巫族的誠意嗎?”

“難道本教的誠意還不夠?這可是我第一次出山,聽說衛二公子在戰場上號稱玉面將軍,我這才慕名而來。”

女子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衛星穹。

“沒想到衛二公子卻不解風情,讓奴家好生失望。”

衛星穹的耐性快要被耗盡了。

他這次來京城原以為會很順利,真實情況卻是舉步維艱,就是眼前的女子是天仙下凡,衛星穹也生不出任何風花雪月的心思。

“我今天冒著風險前來,聖女若是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我就只能告辭了。”

“哎,郎心如鐵,真是讓奴家好生心痛。”

女子把玩著衛星穹手裡的摺扇。

“罷了,那就談正事吧。”

衛星穹冷哼了一聲,他紅腫的手掌已經恢復如初,哪裡還有方才的錐心之痛!

巫族人就喜歡玩弄這些手段。

他舉起茶杯,一杯茶喝完,心裡的火氣方才降了下去。

“姜族長這次居然派了聖女過來,看來是下了血本。你們又想圖謀什麼?”

“當然是刺殺狗皇帝了。”

女子淡淡一笑,語氣還是那樣嬌媚,卻讓衛星穹的腳底竄起了一股涼意。

“狗皇帝自從吃了陵光道人的藥,精力大不如前,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我看你們是瘋了。皇宮戒備森嚴,你根本混不進去,更不用說靠近陛下。”

“富貴險中求。衛二公子,眼下可是天時地利人和。太子遠在邊關,皇帝一死,敬王就可以順勢登上皇位。”

女子揚起唇,將衛星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嬌媚的眼神帶著輕蔑:“衛二公子不會怕了吧。”

“激將法就不必了。”衛星穹嗤笑了一聲,“敬王在朝中毫無根基,就算陛下駕崩,朝臣也不會答應讓敬王上位。說什麼助我一臂之力,你們巴不得大魏越亂越好,這樣你們就能趁勢而起。”

“衛二公子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若是彼此防備,索性不要合作了。”

女子突然翻臉,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衛星穹,眼裡的嫵媚風情如同冰消雪融一般消失不見了。

“合作是姜難提出來的,你一個聖女,還能做姜難的主嗎?”衛星穹語氣傲慢,就是姜難在這裡,自己都不放在眼裡,一群烏合之眾,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女子聞言,兩道如翠羽般的黛眉蹙了蹙。

“笑話!我身為聖女在我們族裡地位超然,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對姜難俯首帖耳吧?”

衛星穹愣了愣。

姜難是巫族的族長,難道連一個聖女都號令不了。

“哼,姜難該不會說,我是他的屬下吧?”

女子生意轉冷,如同寒冰一般。

“難怪聖教這些年在京城中毫無作為,原來是他姜難自以為是,有了私心啊。幸虧我這次出了祖地,否則,就要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女子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個瓶子,只見一隻漂亮的金甲小蟲振翅飛走。

衛星穹疑惑地看著女子的動作。

“不必這麼好奇,我是在給族裡傳訊。從今天起,京城裡的一切都由我接手。衛二公子若想合作,就得重新拿出你的誠意來。”

形勢轉變的如此之快,衛星穹已經懵了。

他臉色變幻,好一會兒,才消化完眼前發生的事情。

“什麼意思?就因為我不同意你刺殺皇帝的計劃,你就跟姜難內訌了?”

衛星穹的理解能力讓女子挑了挑眉。

“我們族中的事務,就不勞衛二公子費心了。衛二公子還是談談宮裡的佈局吧。”

女子坐到了衛星穹的對面。

她以手支頤,打量著衛星穹,頂著對方難看的臉色嫣然一笑:“或者,給我二少夫人的位置。”

衛星穹眯起眼。

“你想要嫁給我?我沒有聽錯吧?”

“二公子不必受寵若驚,我仔細想了想,要想讓我們的合作更緊密,聯姻是最快的法子。當然,聽說漢女出嫁都會有嫁妝,我的嫁妝一定會讓衛二公子欣喜若狂。”

就憑一個小小的巫族,若不是他們精通蠱毒,連和自己坐在一張桌子上的資格都沒有。

還說什麼讓自己欣喜若狂的嫁妝,根本是敝帚自珍。

衛星穹掀了掀薄唇,露出一絲涼薄的笑容。

“聖女知道夜郎自大這個成語嗎?我夫人的位置,你還不配!”

“真是無情啊,傳說衛二公子最是憐香惜玉,看來傳言有誤啊。”

女子輕笑了一聲,紅唇吐出兩個字:“虎符。”

只見衛星穹的瞳孔劇烈地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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