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前邊傳來了訊息。陛下任命鄭延年為行軍總管,即日起前往江南,徹查謹王殿下遇刺一案。”蘇小滿帶來了訊息。

“讓鄭延年去江南?”聽到鄭延年的名字,太后緊繃的神情為之緩了緩。

“皇帝這次倒是公正了一回。”這個兒子從前有多偏心眼,太后感受過不止一次了,這次皇帝既然派出鄭延年,代表的便是一個訊號。

“雲綰,既然是鄭延年便好辦了。”

太后目光微垂,掩去眼底的暗色,抬起眸子時,目光溫柔而慈愛。

“你可以藏身到鄭延年的隨扈中,哀家會吩咐鄭延年,讓他不要聲張。”

“多謝皇祖母。”

沈雲綰的手指下意識地撫了撫衣袖。

蕭夜珩曾經受過,若是沒有遇到生死攸關的大事,決不能動用他送給自己的虎符。

但是現在,也許已經到了動用虎符的時機了!

就看這枚曾經讓皇帝惦記許久也忌憚許久的虎符有多大的威力了!

從太后的宮殿中出來,沈雲綰沒有回謹王府,而是在春風得意樓下車,接著,藉著樓裡的暗道,轉而換乘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暗中前往淮安大長公主府。

而原本的馬車裡,紫竹換上了沈雲綰的衣裙,頭上戴著冪籬,被婢女扶上了馬車。

至於謹王妃為什麼會在萬般悲痛下跑到茶樓裡來買點心,沈雲綰已經顧不得了。

只要自己的真實目的不被發現就成功了!

……

淮安大長公主府,聽到謹王妃來訪的訊息,淮安大長公主看了一眼林女官。

林女官收到了主子的眼神,點了點頭,已經走到門口了,卻被淮安大長公主叫住。

“算了,不要找藉口了,請謹王妃進來吧。這個時候,本宮若是避而不見,未免無情了些。”

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在謹王妃的傷口上撒鹽,萬一被她記恨上可就糟糕了。

沈雲綰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沒想到她在馬車裡還沒待夠一盞茶的時間,林女官便親自將她迎到了公主府內。

“謹王妃,大長公主殿下在花廳裡等您。”

林女官看向沈雲綰的目光流露出擔心,顯然已經收到了蕭夜珩不測的訊息。

“多謝林女官帶路。”

沈雲綰這次踏入大長公主府,與之前幾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雲綰給姑祖母請安。”

沈雲綰剛彎下身,便被淮安大長公主親自扶起。

只見淮安大長公主一臉哀傷,慈愛的目光中不乏憂慮和悲痛。

“雲綰,本宮剛收到謹王出事的訊息。姑祖母知道你心裡難過,但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撐住,也許謹王馬上就被找到了……”

“多謝姑祖母吉言。”

沈雲綰剛剛哭過的眼睛再一次盈滿了淚水。

淮安大長公主連忙說道:“都是我的錯,你剛剛應該就哭過一場了,看我,又勾起了你的傷心事。雲綰啊,姑祖母還是要勸你一句,若是……哎,你的日子還是要繼續往前過的。”

淮安大長公主說著,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國公爺走了這麼多年,不瞞你說,他剛走的那幾天,我恨不得追隨而去。可是想想心蘭,想想衛家,我若是倒下了,心蘭和衛家怎麼辦?”

“姑祖母……”

沈雲綰悲從中來,哭著撲到了淮安大長公主的懷裡:“姑祖母,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沈雲綰淚水迷濛的眼睛閃過了一道暗芒。

淮安大長公主這麼說,是篤定了蕭夜珩必死無疑,才會一直勸慰自己,就差說出“節哀順變”四個字了!

可是一日不見到蕭夜珩的身體,沈雲綰便不會相信蕭夜珩的“死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看到蕭夜珩的屍體前,那麼,蕭夜珩就必須活著,就算是與天爭命!

“好孩子,姑祖母讓你哭得心都碎了。聽話,快緩一緩,別哭壞了自己的身體。”

淮安大長公主陪著沈雲綰哭了一會兒,抬起手,用帕子幫沈雲綰擦了擦淚水,柔聲道:“謹王和你如膠似漆,你如今這樣難過,他知道了,一定會心疼壞了。”

“姑祖母說的對。”

沈雲綰抬起一雙淚眼。

她含著淚水的目光猶如水下包著的一團火,直至點亮了整張面龐。

“就是為了王爺,我也要撐住。王爺要做的事,也不能因此停滯,還有我呢……”

淮安大長公主不料沈雲綰這麼快便振作起來,聽到後面,眼睛裡的暗色一閃而逝。

這謹王妃怎麼一副要把天捅破的語氣?!

淮安大長公主的心中浮上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若是謹王活著,衛家自當為謹王效力,可眼看著謹王府的這艘船都要沉了,自己此時不下船,難道要跟著共沉淪嗎?

“雲綰,聽姑祖母一句勸,人呢,不能只顧眼前,還得放眼將來。姑祖母知道你現在心痛難抑,但你得想想將來……”

“我知道姑祖母是為我著想。他們連當朝皇子都敢痛下殺手,何況是我一個無足輕重的皇子妃。”

沈雲綰早就知道世態炎涼。

她對此行的期待絕不是建立在淮安大長公主的良心上頭。

沈雲綰藉著淮安大長公主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雙絕美的明眸充滿了譏誚。

“他們以為殺了夫君就能高枕無憂了?簡直是白日做夢!世家尾大不掉,陛下早就不想姑息了!”

“雲綰,這治國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若是大動干戈,就會動搖大魏的根基!”

沈雲綰的話讓淮安大長公主心驚。

她對龍椅上的侄兒還是瞭解幾分的。

皇帝雖然不想繼續容忍世家,可若是引發江南大亂,皇帝只能息事寧人。

即使謹王如今雖無儲君之名,卻有儲君之實,但是著眼天下大勢,便是謹王如今已經是儲君,比起江山,也只能枉死!

“姑祖母,我當然知道父皇在擔心什麼。”

沈雲綰打斷了淮安大長公主的話。

“姑祖母在擔心什麼,雲綰也知道。”

沈雲綰一改剛才的柔弱可憐和哀不自勝。

她抬起一雙比夜空中的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看向淮安大長公主。

“若是西北大勝,父皇就一定會徹查到底。”

沈雲綰當著淮安大長公主,也不賣關子了,而是丟擲了一句讓人聽起來感到費解的話。

但淮安大長公主是何人!自從柱國公仙逝,這麼多年,衛家一直是淮安大長公主在撐著。

前朝後宮,淮安大長公主一直暗中關注著。

沈雲綰的話淮安大長公主又豈會聽不懂。

“西北傳來捷報,那麼,陛下的確有理由也有底氣在江南大動干戈,此消彼長,莫過如是。”

淮安大長公主深深地看了沈雲綰一眼。

“雲綰,你既然有如此見地,就應該知道,今年往西北調撥的糧草,被人中飽私囊,這未嘗不是對手提前佈下的一步棋子。”

這些世家的嗅覺一向敏銳。也許他們早就察覺到了陛下要拿江南開刀,才會提前佈局。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謹王妃才多大,看到這一步已經了不起了。

可是看透局勢又如何,破局的方法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姑祖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只知道邪不壓正。”

沈雲綰輕笑了一聲,眼神如同稀世神兵一般,露出無可匹敵的鋒芒。

她緩緩道:“我來送衛家一場潑天富貴,就看衛家能不能接住了!”

這一刻,沈雲綰眼中流露出強大的自信,連淮安大長公主都微微錯開了她的目光,彷彿多看一眼,就會被沈雲綰的目光給灼痛。

“哦?”淮安大長公主定了定神,同樣用極緩慢的語氣說道:“那本宮便洗耳恭聽了。”

沈雲綰淡淡一笑,從袖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宣紙。

但是,她並未在淮安大長公主的面前展開。

“姑祖母,這個時辰,衛大人不知道有沒有回府?”

聽話聽音,沈雲綰顯然是在等衛俊卿到來,才肯交出她的底牌。

淮安大長公主淡淡一笑。

“林女官,你去俊卿府上看一眼,看看他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讓他來公主府。若是還沒有回來,你就在衛家等著。”

“奴婢遵命。”

林女官行禮告退。

“雲綰,你這是在姑祖母面前賣關子,是不信任姑祖母?”淮安大長公主一副玩笑的口吻。

“姑祖母誤會了,雲綰可不是在故意賣關子,而是這張宣紙的價值,姑祖母可能不懂,但是衛大人一定能看懂。即便衛大人看不懂,雲綰相信,衛家的門客之中,一定有能看懂的人。”

沈雲綰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

潑天富貴啊!誰聽了會不心動呢!

淮安大長公主也很好奇,謹王眼看著不成了,究竟沈雲綰手裡的是什麼,即使謹王死了,也能讓衛家甘心為她賣命。

若她只是在說大話……

不,若是說大話,那可就不是自己認識的謹王妃了!

淮安大長公主的一雙杏眼亮光驚人。

這位歷經了三朝的女子此刻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絲期待。

但願謹王妃不要讓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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