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大長公主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哂笑了一聲:“你們夫妻也不想想,本宮的侄孫女多到兩隻手都數不出清。扶蘇卻是衛家最有出息的子弟,為了不墮衛家門楣,他的妻子一定是要千挑百選的,本宮還沒有到老糊塗的地步!”

“伯孃,都是我跟老爺小人之心,辜負了伯孃。侄媳慚愧……”衛夫人露出羞愧的神情。

她當真沒有想到,淮安大長公主竟會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

沈雲綰在心底無聲地笑了笑。

衛俊卿和衛夫人當真小看了淮安大長公主,若是淮安大長公主是個普通婦人,又怎麼會歷經三朝而屹立不倒?!

論起識人的眼光,還有審時度勢的本領,淮安大長公主都是最頂尖的。

“老二媳婦,你也不必誠惶誠恐。一家人,把話說開了,難道本宮還能怪罪俊卿嗎?”

淮安大長公主敲打完衛氏,面色為之一緩,露出一絲淡笑:“起來吧,不要讓謹王妃看了笑話。”

“多謝伯孃寬宏,以後,我跟老爺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

衛夫人在淮安大長公主這裡過了關,心頭暗鬆了一口氣。

“姑祖母,依您之見,衛公子跟晉陽皇妹的這門婚事合適嗎?”

沈雲綰髮現,在衛扶蘇的婚事上,淮安大長公主有著相當高的話語權。

否則,當初衛夫人也不會藉著陳家的洗三禮,暗中繞過淮安大長公主,來找自己幫忙了。

當初自己就覺得這件事透著幾分違和,原來這裡頭還牽涉到了淮安大長公主,衛俊卿是想先斬後奏、一箭三雕!

真是一個老狐狸。

“晉陽那孩子,除了她的生母不盡如人意,其他的,是色色樣樣都好。本宮這輩子也算閱人無數。這孩子,本宮竟是找不出一絲不好來。”

這樁婚事既然是謹王妃開的口,那就說明謹王也不會反對。

若是單論晉陽這個人,就憑她的品貌,如果不是公主的身份,恐怕家裡的門檻早就被媒人踏破了。

“我也不瞞姑祖母,前幾天我邀了晉陽來府裡做客,提前試探過晉陽的口風。這樁婚事晉陽皇妹已經點了頭,既然姑祖母也覺得好……”

沈雲綰的唇角浮上了一抹俏皮的笑容:“那我就厚著臉皮,請姑祖母幫襯一把,去跟父皇請旨……”

沈雲綰說完,不僅衛夫人,就連淮安大長公主都愣住了。

沈雲綰同意這樁婚事,和沈雲綰肯在這樁婚事上出力,這裡面的深意可不一般。

前者是晉陽公主會做人,謹王妃不願意在她的終身大事上得罪她;後者嘛,若非利益交換,那就是……

淮安大長公主的眼底閃了閃。

她彎起了一雙眼睛。

沈雲綰這才發現,晉陽公主和淮安大長公主一樣,都有著一雙清亮的杏眼。

“這樣的喜事,本宮出面,也跟著沾沾喜氣。”

淮安大長公主話音方落,衛夫人的面龐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意。

她連忙起身道謝:“侄媳多謝伯孃。等扶蘇下了學,侄媳讓他來給伯孃磕頭。”

淮安大長公主眉目舒展,語氣也很溫和:“起來吧。你可不要忘了謹王妃這位媒人。”

“伯孃放心,侄媳不會忘的。”

衛夫人說完,朝著沈雲綰的方向福身一禮:“謹王妃,多謝你為扶蘇斡旋。”

若不是宮裡的陳才人要死要活的,鬧出了好大的一場風雨。

衛夫人還不知道陛下打算將晉陽公主下嫁到雲州王府,她當時還後悔呢,不該跟謹王妃提起這樁婚事,可誰知道,陛下這麼快就改了主意。

若說這裡頭沒有謹王妃的手筆,打死衛夫人都不會信。可謹王妃才多大年紀,若是自己沒有記錯,她還要過幾個月才滿十六歲呢。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謹王得此助力,宸郡王絕難翻身。

花廳裡重新熱鬧了起來。

聊天的內容逐漸偏移到了京城裡流行的衣裙和首飾上頭。

就在這時,一個婢女帶著翠屏走進了花廳。

沈雲綰微微一怔。

“奴婢拜見淮安大長公主,拜見謹王妃,拜見衛夫人。”翠屏禮數週全,給在座的三人一一行了禮。

淮安大長公主放下杯裡的茶盞,目光看向沈雲綰:“這丫頭恐怕有急事找你,你儘管去忙你的。”

淮安大長公主十分體貼地說道。

“多謝姑祖母。”

沈雲綰看向翠屏:“何事?”

翠屏走到沈雲綰身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沈雲綰漸漸蹙起了黛眉。

等到翠屏說完,沈雲綰也沒有瞞著。

“姑祖母,不瞞您說,有人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淮安大長公主重複完,馬上便猜到了謹王妃指的是晉陽公主的婚事。

“哦?不知道是誰跟衛家眼光相同。”

淮安大長公主彎起嘴角,一雙眼睛卻寒浸浸的。

敢跟衛家搶人,真是不自量力!

“姑祖母,據宮裡傳出來的訊息,此人便是隴西李氏的子弟——李知非,官拜六品起居郎,他的胞姐便是刑部尚書薛元弼的兒媳婦。”

“是他?”淮安大長公主的嘴角流露出冷笑。

“這李家一貫喜歡裝腔作勢。若是真的不慕名利,那就歸隱山林,又何必在暗中給自家造勢。本宮最瞧不起這些世家的彎彎繞繞。他家的子弟,沒得耽誤了晉陽。”

“伯孃,如今李知非已經是六品官員,可扶蘇還是白身,就怕扶蘇讓陛下不慎滿意。”

衛夫人的神情難掩憂慮,雖然有了淮安大長公主的承諾,不用擔心兒子會娶蕭娉婷了,可是放眼整個京城,除了晉陽公主,衛夫人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合適的兒媳婦人選。

“什麼混賬話!扶蘇便是白身,以他的才學,最差也是進士及第!何況,李知非是靠著他師父的名頭和家族造勢才能當上六品起居郎,若是論起真才實學,扶蘇不可能就比他差了!”

淮安大長公主見不得衛夫人這般滅自己的志氣、長他人的威風。

她冷哼了一聲:“再說了還有本宮在呢,你還怕扶蘇沒有一個好前程嗎?”

聞言,衛夫人的眼角餘光立刻瞥向了謹王妃,只見謹王妃正在低頭品茶,像是入定了一般。

衛夫人鬆了口氣。

“要本宮說,俊卿就是太愛惜羽毛了,整日只想著避嫌,連幫扶蘇安排前程都不肯。本宮早就告誡過他,官場上,雖然慎獨不好,可如他這般油滑,總想著明哲保身,同樣是大忌。”

聽了淮安大長公主這番話,沈雲綰的眼底閃過了一道暗芒。

淮安大長公主的眼光和見識真是非同一般!

“伯孃的教誨侄媳記住了,回去後侄媳一定好好勸勸他。”衛夫人雖然有些清高,卻不是不知變通的人。

“你記在心裡就行了。本宮這就往宮裡遞牌子,明日便去面聖。”

淮安大長公主給衛夫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讓衛夫人暗中舒了口氣。

有淮安大長公主這位鎮山太歲,雖然自己跟老爺偶爾會受到掣肘,但是淮安大長公主對衛家的意義,永遠是利大於弊!

看來,自己最近要往留侯府多跑幾趟了,也能讓淮安大長公主高興。

……

沈雲綰在淮安大長公主府用完午膳才告辭。

車上,沈雲綰似笑非笑。

“本宮還以為是什麼迫在眉睫的大事。這也值得你跑一趟?”

“王妃,是奴婢自作主張。”

翠屏一改在淮安大長公主府的慌亂,臉上露出一抹沉靜的笑容。

“您為衛家暗中做了這麼多,總得讓衛家知道,省得衛家人不知數。”

“你呀。”

沈雲綰虛虛地點了下翠屏的額頭。

“你就沒有想過,你的這點心思會被淮安大長公主識破嗎?”

“這都是奴婢的小心思,又跟王妃有什麼相干。您都說了,這都是奴婢自作主張。”

在沈雲綰身邊久了,翠屏越來越風趣了。

“本宮聽明白了,你這是在跟本宮邀功呢。”下人自作主張,那也是下人的忠心。

就是淮安大長公主識破了,頂多感慨一聲翠屏的忠心。

沈雲綰這點上倒是沒有猜錯。

事實上,沈雲綰一走,淮安大長公主便跟林女官說道:“本宮若是沒記錯,翠屏以前是坤儀宮的人,和翠翹一樣,都是柳雙一手調教出來的,對坤儀宮忠心耿耿……”

“殿下的記性自然是極好的。”

林女官微笑著給淮安大長公主捏著肩膀。

“這才多久啊,就讓謹王妃把翠屏收攏住了,本宮在她這個歲數,還只知道憨吃憨玩呢!”

“這是殿下您的福氣。謹王妃在孃家的狀況您也清楚,險些就消香玉隕了,難免她要打算多一些。”

“說的也是。”

淮安大長公主淡淡一笑。

“這沒有爹孃疼愛的孩子,總是要為自己打算的。”恐怕不止謹王妃如此,就是晉陽公主也如此。

當初父皇對自己,可絕不是今上這般。

這真心的疼愛,也分好多種。

掌上明珠,還是愛如雙目,裡頭的差距可大了。

不過,晉陽倒是走了一步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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