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綰也沒想到一個晚上就能發生這麼多的事。

她剛要回坤儀宮,就被錢有福攔住了去路。

“謹王妃,陛下召見,請謹王妃跟奴才走一趟。”

沈雲綰只見錢有福臉上堆著笑容,態度也很客氣,不像是皇帝要找自己的麻煩,她挑了挑眉,跟在錢有福身後:“有勞錢公公了。”

皇帝剛剛退朝,沈雲綰走進殿裡時,只見皇帝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宸郡王要娶沈婉竹,朕已經答應了。”

這件事,沈雲綰當時便知道了。

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只要皇帝一日還在意陳氏的感受,那麼蕭君澤的願望就能夠實現。

“父皇,兒媳以為,雖然這是無奈之舉,但沈婉竹畢竟懷著未來的皇孫,如此,小皇孫也能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沈雲綰自認為自己的這番話已經考慮得很周到,而且自己也表現得很大度了。

沒想到,皇帝仍是十分不滿。

“成親生子,十月懷胎。沈婉竹剛嫁進去就有七個月的身孕。朕問你,小皇孫怎麼才能名正言順?”

皇帝諷刺道:“沈婉竹曾經想要你的命,你就一點不怪她?!朕要聽真話!”

皇帝一下問了兩個問題,沈雲綰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個。

她淡淡道:“父皇,兒媳若說不怪沈婉竹,一定是假話。但也是因為沈婉竹,兒媳才能因禍得福。謹王殿下龍章鳳姿,和兒媳相敬如賓,比起朝秦暮楚的楚明軒,便如天上的明月和魚目,二人之間有著天壤之別。時也命也,兒媳還要感謝沈婉竹的這份大媒。”

沈雲綰的回答完全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

忽略了沈雲綰對長子那些“誇大其詞”的讚美,皇帝甚至覺得沈雲綰說得有幾分道理。

“朕問你,以後你會不會故意為難沈婉竹?”

雖然比起沈雲綰,皇帝對迷惑住次子心智的沈婉竹更加嫌惡,但就像沈雲綰說的。

沈婉竹再不堪,也是小皇孫的生母,就衝這一點,皇帝便不允許沈雲綰有其他的小動作。

“父皇,您的這個問題不應該來問兒媳,而是應該去問沈婉竹。兒媳一直以來都是被迫自保。”

沈雲綰回答得不卑不亢。

沈雲綰的話雖然並不順耳,但皇帝仔細想了想,還真是如此。

他淡淡道:“朕記住你的話了。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安置沈婉竹,才能讓小皇孫的身份名正言順?”

“父皇,既然您問起,兒媳也就直言了。第一,讓鎮北侯府對外宣告世子夫人病逝;其次,再傳出宸郡王府的妾室有喜的訊息;等到沈婉竹生下小皇孫後,因為生育有功,再封為宸郡王妃。”

沈雲綰不覺得皇帝的問題有多難。

“那以後如何解釋,宸郡王妃為何會跟已逝的鎮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如此相像?”

沈雲綰垂下明眸,眼中的暗芒一閃而逝。

皇帝未必想不到,而是更想聽自己來說這個答案。

“就讓沈正青沈大人對外承認,小皇孫的生母是他的侄女,堂姐妹之間若是長得相像,也不奇怪。”

“這件事,朕便交給你了。”

皇帝淡淡道。

“兒媳謹遵父皇吩咐。”

怪不得皇帝來問自己,恐怕是他自己也覺得丟人,才會把這種髒事交給自己來做。

沈雲綰在心底哂笑了一聲,語氣卻很恭敬。

她行禮如儀:“父皇,若是沒有其他事,兒媳便告退了。”

“退下吧。”

沈雲綰走出大殿,錢有福連忙跟上,雖然臉上掛著笑容,語氣裡卻帶著威脅。

“謹王妃,陛下把這件事交給您來辦,是對您的信任,您可不要辦砸了。”

“本宮多謝錢公公提點,錢公公年紀大了,注意保養身子吧。”

說完,從上自下地掃了錢有福一眼。

錢有福瞬間生出了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歪了歪嘴角,還沒翻臉呢,便見謹王妃從袖中取出了一個不起眼的藥瓶。

“謹王妃,這是什麼?”

“錢公公,這是清心丸,專治肝火旺的毛病,對你可是大有好處啊。”

沈雲綰意味深長地說道。

錢有福瞬間掛起了一張臉,但他聽懂了謹王妃暗藏著的警告,只好忍著屈辱接下了。

“謹王妃的金玉良言,奴才一定謹記在心!”

等到沈雲綰走遠了,錢有福緊緊握著藥瓶,抬起手,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沒有扔出去。

……

沈雲綰來的時機不夠湊巧。

只見坤儀宮內,楊皇后就坐在太后娘娘的右手邊,太后娘娘身下還跪著一道身影,赫然便是鄭夫人。

此刻,鄭夫人抱住了太后娘娘的雙腿,正在嚎啕痛哭:“太后娘娘,鄭家就只剩下竹萱這一根獨苗,民婦也就只有竹萱這個獨生女兒,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太后娘娘,民婦以後要怎麼活啊……”

翠翹在鄭夫人的哭聲中稟告道:“太后娘娘,謹王妃到了。”

話音剛落,方才還在太后身前啼哭不止的鄭氏忽然爬起身,朝著沈雲綰撲了過來……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竹萱!我要殺了你,為竹萱報仇!”

鄭夫人神情癲狂,五官猙獰,如同索命的厲鬼一般,讓殿裡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快!快攔住她!”太后大聲喝道。

然而,誰也沒想到鄭氏會突然暴起,等宮人們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鄭氏和謹王妃的距離近在咫尺……

看著氣勢洶洶的鄭夫人,沈雲綰沒有及時躲開,而是抬起手臂,給了鄭夫人一記又快又狠的耳光。

只見鄭夫人的身影像是一個轉動的陀螺一般,在地上轉了一圈,接著身體向後一仰,仰面摔在了地上。

鄭夫人摔得七葷八素,那張急速蒼老的面龐上,左邊臉頰高高地腫了起來。

“鄭夫人,本宮這一巴掌是告誡你不要胡言亂語,攀誣皇室宗親可是重罪。本宮看在你是皇祖母的孃家人的份上,饒你一次,再有下次,本宮絕不輕饒!”

然而,鄭夫人並不領情。

她仗著有太后娘娘撐腰,根本不把沈雲綰這個謹王妃放在眼裡。

明知道楊皇后這個外人在場,依舊言行無忌,嘴裡一點把門都沒有。

“你少在我面前擺你王妃的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嗎?你不過是鎮北侯世子不要的棄婦,被沈家逐出門牆的棄女!若是當初,我家竹萱答應了婚事,如今的謹王妃就是她!”

鄭夫人連鄉間的俚語都蹦了出來:“你又算哪根蔥!”

“混賬東西!哀家念在你喪女之痛的份上,對你多有忍耐,可你卻不知道進退,還教訓起謹王妃來了。”

太后聽著鄭夫人越說越不像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若是不會好好說話,以後都不要進宮來求見哀家了!”

事實上,沈雲綰很好奇,明明已經吩咐謹王府的人攔住鄭夫人了,鄭夫人又是怎麼進宮的!

是誰在暗中幫助鄭夫人。

鄭夫人心裡頭對太后還是很畏懼的,聞言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身體抖了抖,掩面哭道:“太后娘娘,民婦那苦命的萱兒啊……”

“哀家問你,竹萱為什麼要跑到宸郡王府?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卻跑去外男的府邸,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太后冷冷地打量著鄭夫人,目光厭惡無比。

“你是怎麼教導竹萱的?一個大家閨秀,怎能如此輕浮?”

太后可沒有忘記,沈雲綰當時說過,鄭竹萱居然想要投效蕭君澤!

這個白眼狼,她這麼做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樣做有沒有辜負自己對她的疼愛嗎?!

鄭夫人被太后的問題問住了。

她一時間忘了傷心,支支吾吾的,即使想破了腦袋,也編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

楊皇后非常有眼色,見狀,從座位上起身:“母后,兒媳想到宮裡還有宮務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楊皇后深諳宮中的存活之道,在宮裡頭,知道的秘密少一些,就會安全一些。

“既然你忙,哀家就不多留你了。阿柳,你送一送皇后。”

“是,太后娘娘。”

柳姑姑親自將楊皇后送出了大殿。

太后等著楊皇后離開,一雙目光又冷又利,緊緊地盯著鄭夫人,充滿了壓迫的目光不容她閃躲半分。

“哀家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了?”

說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鄭夫人渾身打起了冷顫。

她抖著嘴唇說:“太后娘娘,萱兒聽說陛下在宸郡王府,想要求見陛下……萱兒沒有其他意思,就想幫一幫謹王殿下!”

“哦?那竹萱是如何知道,皇帝的行蹤的?”

太后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鄭夫人咬了咬牙,目光看著地面,心裡頭忐忑極了。

太后冷笑一聲:“哀家真是小看你了。你在哀家面前裝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沒想到,卻是手眼通天!”

“既然有這個本事,何必來找哀家?”

太后連唇角的冷笑都消失了。

“竹萱意外落水才會喪命,你看看你身邊的能人異士能不能把竹萱的魂魄找回來!讓她親口告訴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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