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安中學的第二十屆運動會,正式開始!”
臺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觀眾臺上人頭攢動,嘻嘻哈哈的聲音不斷傳來,李相衣和林清辰坐在觀眾席,前面坐著的是徐同和周行川。
“安哥安哥!快看許念!啊啊啊…念念好厲害…”徐同漲紅臉,手伸向後面想拍李相衣的腿,又猛然想起什麼,收回手,朝林清辰露出一個無害的笑,“林哥對不起啊…無意冒犯無意冒犯…”
“我很嚇人嗎?”林清辰壓低聲音,笑著問李相衣,李相衣伸手推開他探上來的頭,“我哪知道?別蹭我”
“不嘛…”他說著還想去拉李相衣手,“到我了,你和我去嗎?”他沒拒絕林清辰的動作,淡淡開口問他。
“這麼快?走吧”
……
“預備…開始!”隨著發令槍響起,一排人齊齊地衝出賽道,李相衣穿著紅色的班級號碼服,不緊不慢的跟在人群后。
一千五三圈,林清辰在終點處等他。
“沈安加油!”他的聲音被操場裡的人聲鼎沸淹沒,但仍覺那麼清晰,穿透了時光。
“李相衣!你是最棒的!”
最後一圈半,他猛然加速,甩了身後人一大截,衝過終點線時,紅色的絲帶還掛在他腰間,他晃了晃了頭,卻落入一個充滿花香的懷抱裡,那人扶他在操場邊休息。
“你好厲害!贏了!”林清辰激動的拍拍他的肩膀,“嗯…贏了”
周圍是同班同學的祝賀聲,他卻有點不自在,面前林清辰的臉似乎有些變化,漸漸幻化成另一個人的模樣。
這場勝利,本該是屬於他的啊。
他思緒恍惚,面前景與記憶中漸漸重疊,林清辰…好像是背對著他的…
—
“啪”一個紙團被扔在李相衣臉上,他寫題的手停下了,抬頭,正對上方清嘲笑的目光,他擱下筆,開啟皺巴巴的紙團,裡面只有四個字:
“放學別走”
蠻好笑的,還沒玩夠呢。
他只是對著那張紙沉默了一會,習慣的將紙放到筆袋裡,儘管那兒已經放滿了汙言穢語。
他突然覺得有些累,就是有些困,想睡覺,下課鈴聲才讓他清醒些。
班裡人走得很快,意外的是,方清的好姐妹走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抬腳朝李相衣走過了來。
“站起來啊髒東西…”說著還扇了他一掌。
他不是不反抗,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甚至還沒個女生高,家裡人的漠視,班主任的冷嘲熱諷,都成了壓垮他的稻草。
他也想報警啊,但都被方清家的勢力壓下來了,不了了之,換來的是更多的羞辱。
他也不想去反抗了。
他撐著桌面站起來,“這才對,走”,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下了教學樓,兩人進了學校裡的涼亭,剛走進,裡面傳來說話聲,還有…煙味。
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他舅舅總是在家抽菸,一回家就能聞到。
他舅舅抽了煙就想喝酒,喝醉了就打他。
他最常說的是,“你以後給我好好讀書,出息了賺錢給我買酒。”
方清似乎還怕他跑,死死攥著他的手腕,“有點疼…”他這麼想著
“周哥…來了,不會嫌我遲吧?”她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嘲諷,甜膩膩的,李相衣被幾個高得多的人抓住了手臂,甚至連嘴也被捂住了,五六個人在他身後,還都是社會青年。
“周哥,就是他,搶我喜歡的人,幫幫我嘛…”女孩聲音委委屈屈的,被叫做周哥的人似乎挺不高興聽到方清提別人,但下一刻,目光落在李相衣身上。
“周哥,別玩死就行,有點分寸”,方清嬌嗔的點了點他胸口,“完事怎麼感謝我?”男人湊近問,“香一個?”
“周越!我生氣了!”
“好好…我的錯,對不起嘛…”
“走了,寢室得關門了”,她朝後退,揮手,“李相衣,好好玩啊…”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直到方清的背影消失在了遠處,周越才不捨得移開目光,剛剛的溫情消失不見。
“李相衣…?就你是吧?啊?敢欺負她?找死吧?”他一拳打在李相衣腹部,力道很重,他被打的支撐不住,但身後的力道讓他不得不站起。
“還是個gay啊,惡不噁心?”
一群人都笑了,笑的惡毒,他像是個罪人,被押解到邢臺,臺下一眾人都在鬨笑。
可明明,他什麼都沒錯,他只是喜歡一個人,一個和他性別相同的人。
又是一拳,他支援不住,身後力道消失,他一下倒在地上。
“這小子這麼不經打啊,這才多久?”有個人忍不住說,但又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這麼弱…不知道哪個…嘿嘿”
“你們先走,陳術留著”,周越對一群人說,目光冷冷的落在李相衣身上,他半蹲下,一把揪住李相衣衣領,迫使他抬起頭。
“陳術,要不試試?”他微眯著眼,看向一旁手足無措的陳術,“周哥,不好吧,我開玩笑的…”,話這麼說,但他還是不自覺的瞄了李相衣一眼。
他跪坐在地上,只對他露出一段微微敞開的雪白的後頸,身型嬌小,似乎這樣的人,在古代青樓隨隨便便都是頭牌,他確實有點想法。
他沒開玩笑。
周越突然鬆手,找了個位置坐下,朝李相衣一抬下巴,“去,沒事,不死就行”
陳術有些激動,他抓住李相衣的頭髮,前領的扣子掉了一顆,滾動的喉結,讓他更激動了。
“別怪我啊,要換就怪你自己,長了張勾引人的臉!”說著就去抓李相衣衣服。
“你幹什麼,放…”他拼盡力氣喊出,嘴裡卻被塞了一張破毛巾,根本發不出聲音。
陳術壞笑,“還是周哥想的周到啊…”
李相衣想逃,但根本沒力氣,不爭氣的眼淚流下來。
“如果我再厲害點,是不是所有的,我都不用經歷了?”
正當陳術想再進一步動作時,他餘光似乎瞟到一個黑影,陳術疑惑的抬頭,一根手腕粗細的鐵棒迎面打來。
“啊!”他捂住流血的頭,被這力道震地朝後退了幾步,陳術沒法,“周哥,怎麼辦?”
“怎麼辦?壞我好事…棍子呢?”陳術遞了根鐵棍。
“小子,勇氣挺大,來啊,今天不把你腿打折,我是你孫子!”
……
“哈哈哈,周哥厲害啊,這小子也沒哥厲害啊…”
“那是…”
聲音漸漸遠走,少年撐著棍子站起來,他急忙放下鐵棒,繞道李相衣面前,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少年,李相衣靠在了他肩上,少年忙摘去他嘴裡的毛巾,“沒事吧?對不起…我來遲了”
少年話裡是藏不住的擔憂,他輕輕撫了撫李相衣的後背,“好了…不怕不怕…壞人都被打敗了…”
李相衣差不多緩了過來,眼神清明後,他驚愕住了,想伸手推開抱住他的人。
“是我,別怕”,熟悉的聲音,讓他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手中的力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無聲的淚。
他怕這個人,只是夢,瀕死前的幻想罷了。
他又期待這是現實,因為他終於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喜歡的人擁抱了。
他忽而又想到什麼,推開少年,攏了攏衣領,自己的醜態,不想被少年看見…
少年不在意這些,將李相衣攬進懷,“沒事啊,警察會來了,別怕…”
“……”
兩人一時無言。
少年微微露出笑容,他眼神落在李相衣的臉上,目光真誠又像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
“李相衣。”
“嗯?”
“有個事,我想和你說很久了。”
李相衣心裡挺平靜,這人又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了,或者想讓他賠醫藥費?他沒回答。
“其實我啊…我很久就喜歡你了…”
李相衣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他思緒凌亂無章,一根根線條重疊,組合,成像,最終卻定格在少年的一句“喜歡你”上。
“我們認識十年了,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偷偷喜歡了你三年…你是真的傻還是裝的?”
他說著說著就笑了,“小衣啊…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
“好…”
兩人就這麼擁抱著,似乎全世界都與他們無關,對方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能起來嗎?我扶你?”少年擔憂的問,“沒事”,李相衣藉著少年的手站了起來,少年身形卻陡然一斜。
“小心!你的腳…”少年的腳踝處是殷紅的血跡,“對不起,我讓你受傷了…”他低頭認錯。
“不怪你,是那群人…”
“可你明天…”
“沒事啊,一個一千五而已,放心放心…”
兩人在涼亭的凳子上坐下,“寢室關門了吧…宿管又不查,怎麼辦啊?”李相衣有點失落。
“沒事啊,這睡唄”,少年一臉無所謂,“要不咱們去問問吧,應該還能進去”,李相衣問他。
“走吧…嗯?”少年拉住李相衣手,朝宿舍樓走去。
“你叫什麼來著?”李相衣有點疑惑的問。
“這麼久了你忘了我名字?真是…”少年無奈笑笑,“腦子有點昏…”李相衣老實回答。
“最後一次啊,記不住我不和你說了,自己猜吧…”話這麼說,但他臉上的笑意難掩。
“記住了啊,我叫程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