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

顧明月進入宿舍後，先是大致掃視了一圈周圍的擺設。

從外面看倒是看不太出來，原來特調局的宿舍環境…還是蠻不錯的嘛。

一排閒置的紅木書架、一張辦公氣味很濃厚的書桌、一把轉椅、一張大床…甚至還有電視機。

出於要打掃衛生的考慮，顧明月於是將肩膀上坐著的木偶顧崢放在了書桌上。

然後，顧明月才去拖拉出來了先前被重明鳥臨時放置在書桌一側的地面上的行李箱。

趁著收拾行李的空檔，顧明月這才有閒心和顧崢聊會天。

【7980，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抓住的那隻替身木偶嗎？】小姑娘半蹲在地上，一邊拉開行李箱的拉鍊，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

木偶形態的顧崢正坐在桌子邊緣，雙手半撐著桌面，神色平靜地晃悠著小腿，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聽到顧明月問她問題，紅衣偶人這才將空茫的眼神聚焦回來。

她看向了她：【宿主親，我還記得，怎麼了嗎？】

【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顧明月道。

【就是那個吧，現在在外人眼裡，你也是替身木偶的一種，算是我的契約者，而和我們之前抓到的那個中年人不同，我們兩個之間，算是相處挺融洽的，我也能制衡住你，不會讓你單獨出去搞事什麼的。】

顧崢靜靜地聽著，沒有質疑的意思。

見到顧明月突然停住了話頭，顧崢於是配合地問，【所以呢？宿主親，您想表達什麼意思？】

顧明月手中還在繼續整理東西的動作，她隨手將衣櫃拉開，將衣物一件一件掛在衣架上。同時，她也沒有忘記回答顧崢的問題。

【我是想說，在外人眼裡，你是我的同伴，應該也是有靈智，可以正常交流的生命體，所以，我們兩個，除了像現在這樣在內心交流以外，明面上也應該可以正常說話交流，不是嗎？】

【一點話都不在現實中說的話，不是顯得很假嗎？可是，7980，我總不能，在現實中，當著大家的面，也直接叫你7980吧？那不會很奇怪嗎？】

說這話的時候，顧明月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真情實感的苦惱。

她很擔心。

7980，這種稱呼，很容易就會使人聯想到人體實驗，或是各種奇怪的實驗中，經常會使用到的產品編碼之類的事物。

用在稱呼[替身木偶]這種高危異能物品身上時，很難不會讓人多想。

比如說，顧崢木偶具體的來源是哪裡？

她的存在，是不是某些異能者，揹著官方機構，在暗中偷偷做各種非法研究，所導致的產物？

既然已經是編號7980了，那麼，這是不是說明了，在顧崢木偶之前，還有很多在官方監管下的…高危異能物品，也同樣被賦予了複製、克隆…一類的研究？

往好的方面想，除了顧崢木偶之外，被洩露出去的那些資源和情報所導致的產物，可能只有7979件。

若是往壞的層面考慮，在那之後，暗處是不是還有源源不斷的高危物品，在被製造出來？

幕後黑手的目的是什麼？

顧崢神色不動如山：【宿主親，謹慎確實是好事，您能這樣想，我很高興。】

她明白顧明月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紅衣偶人看著顧明月仍舊在忙碌收拾東西的背影，眸光微動。

【不過，很可惜，除了生產順序所賦予的編號之外，系統本身，並沒有名字。如果宿主親樂意的話，也可以給系統起一個名字，系統不會介意的。】

【就像是根據系統大資料庫所得出的結論一樣，宿主親，你們人類有句話說得很好…】顧崢慢悠悠地道。

【姓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也許對幸運的孩子來說，姓名的存在，代表了父母對自已孩子的殷切期盼…還有美好的愛意。

可是，對顧崢來說，名字，就只是一個代號。

顧明月尚且還沒有走到顧崢當時的那種處境。

十四歲的時候，她的家庭美滿，生活尚且還是無憂無慮的。

變故……還要再過六年。

二十歲那年，顧崢才知道，自已的父親，在外面，原來還有別的家人。

很多…很多…很多…家人。在公序良俗上，理應不存在的…多餘的…家人。

當然，母親也是。

大家都在瞞著她。他們都以為顧崢不知道。

父親那邊的爺爺奶奶，偏心大伯大嬸，把地皮、家產都分給了堂哥堂嫂。

母親這邊的爺爺……已經過世了。奶奶，性子倔強。

除了有那麼三兩個小錢外，顧崢幾乎……一無所有。

有愛，但不多。

遠遠沒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論起傳宗接代，前有堂哥，後有表弟。

其實，對於自已的死亡，顧崢並不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可是，再怎麼說，她已經回不去了。

在原來的世界，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就算有再多、再多的遺憾，她也只能改變顧明月的未來，而不是自已的過去。

她明明最清楚“時間悖論理論”了。可是，總有些時候，哪怕明知前路坎坷，也會有人不甘心地想去撞一下南牆。

哪怕只是平行世界也好，哪怕她會消失也罷。

既然重生回來了，顧崢絕不願意，讓顧明月也經歷一遍同樣的未來。

語氣平靜地說完那句話後，木偶顧崢眼簾微闔，沉默了好一會兒。

明明只是短短几秒的功夫，她卻覺得，就像是過了數年一般久遠。

顧崢耳中，清晰地聽到了顧明月的聲音：【不要說得這麼冷漠嘛，7980。可我不這麼想哦？】

小姑娘清脆又明朗的聲音迴盪在顧崢耳邊：【我覺得，所有生命體的出生，都是有意義的！】

【正是因為爸爸，還有媽媽，他們之間有愛，我才會誕生的，不是嗎？爸爸媽媽對孩子的愛，是絕對、絕對、不會消失的。】

【在這顆星球上，不會有生來就毫無意義的生命體。如果找不到意義的話，那就自已創造一個意義出來！】

顧崢眨了眨眼，斂去眸中的神色，她看著顧明月的後背，張了張口。

啊。我明白的。

顧明月，就是這樣的孩子啊。

哪怕從前最難過的時候，也不會想著要自鯊。哪怕曾經最痛苦的時候，也不會想著要復仇。

她只會覺得，全是自已的錯。與其責怪他人，不如歸因已身。

她一度以為，這樣卑微的自已，到底算不算是、斯德哥爾摩、亦或是討好型人格呢。

木偶笑了，她再次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語：【宿主親，那麼，您幫7980，取一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