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記得很清楚,她剛走那會兒,就出現了奪取靈根術。

她親爹深受其害。

後來,她知曉這件事同魔域有關。

而今,許多年過去了,她不信以道門各宗門的實力,至今對這個奪取靈根術,還尋不到根源。

這世道,當真同那魅鬼說的沒兩樣。

一早,就亂了吧。

季睦聽了盛紅衣的感慨,一貫沉默。

在他看來,世道如何的亂,他都要走下去。

既然選擇了這條道,那就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生逢亂世,雖然更加辛苦,但那又如何呢,大家都很辛苦不是嗎?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因為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兩人這一路,又閒聊了些別的事情,便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一話題。

盛紅衣也就說說罷了,說完了便忘了。

師兄妹兩人當真在某些方面是有些迷之相像的。

便是遇到再如何艱難之境,想在他倆臉上看到絕望和抱怨之色,那基本上是絕無可能的。

曲女城門口,有鬼差收進城費。

不多,一次一塊陰元石。

盛紅衣手中捏著一塊陰元石,遞給守門的鬼差,就要進去。

季睦走她後面,也把錢準備好了。

師兄妹為了以防萬一,還易了容。

根據的是自己的身份牌上的資訊。

她現在是鬼符師,樂芮。

原本以為一切順利呢,盛紅衣也沒在意守門的鬼差,她看似安靜站在原地,實則神識早就被她釋放出去,無聲的在周圍盤繞。

嗯,沒什麼可疑的,這裡基本沒什麼修為的鬼怪居多,看起來和枉死城也沒有多大區別。

驀然,她覺得有一隻手趁著自她手中拿過陰元石之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然後,猝不及防的,她的手就被一個手給來回撫摸了。

盛紅衣:“……”

有點噁心,好像被屎黏住了。

下一個念頭,就是:

她這是被調戲了?

好大的膽子。

她慢慢的抬眼看人。

想看看是什麼勇士?

那鬼差這般倒是習慣了,他當著曲女城守門的差事,這曲女城是個什麼地方他一清二楚。

來往的女鬼不是賣藝的,就是賣身的,再不然就是做點小生意糊弄生活的。

一句話總結,那就是底層小民,甚至連這點都算不上,更像是一個又一個的玩物。

他是鬼差,有那嘴甜的,說不定還能叫他一聲官員。

日常揩油,他每日不知道做多少,幾乎有點姿色的,都逃不過,這沒什麼,不過是給自己的生活添些樂趣罷了。

季睦的目光跟著驟縮。

怎麼說呢,大宗門之中,就算少不得被色慾控制的小人,可這麼直白又拙劣還膽大包天的,卻是沒見過。

大家,對於臉面還是比較看重的。

虛偽也好,膽小也罷,總歸面上都是體面人。

再者,季睦心中也明白,他到底是季家人,身份頗高,這樣的腌臢事還真難以到他的眼面前。

盛紅衣此時也是氣極反笑了。

說來,她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為盛紅衣時,雖然長得美,遇到過不長眼的,但到底還有幾分體面,裝也裝的個人模狗樣。

她為洪一時,長相比較平庸,更無人對她垂涎。

倒是這個樂芮,長相頗為秀氣。

盛紅衣熟悉此人面相,一看就是個柔弱可欺的。

眉眼柔和溫順,少了銳氣,若是在治安好的仙城還好說,平平穩穩的,未嘗不能過上安然的日子。

在這樣的鬼城,確實是像小白兔一樣的可口。

難怪秦廣王提供這人的身份給她用了。

說明這個樂芮不是已經遭遇不測,無聲無息的死去,就是已經被禁錮在某一處地方無法自由的走動。

都不是什麼好的下場就是了。

所以,她的身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空出來,為人頂替。

果然吧,剛用上樂芮的身份,就遇上了垃圾!

她抬眼看過去的時候,那鬼差自是察覺了,他不以為怵,很是囂張的笑了笑:

“小娘子的手還挺嫩的!”

盛紅衣會忍嗎?

肯定不會。

她是盛紅衣,克服自己的鹹魚本性,修煉提升自我,不是為了讓自己處處忍耐的。

她就是因為討厭忍耐,想著以後本事大了以後,沒人能管得了自己當一條鹹魚,她才勉強逼著自己努力修煉的。

這會子,面對的是一個小鬼差,修為大約是煉氣吧?

這樣的東西,都敢對她動手動腳,若是還能全身而退,那她頭一個就要把自己罵死了。

她已經忘了樂芮的修為看起來也就是煉氣罷了。

可是,有什麼相干呢。

她當孩子的時候,還沒修為呢,就敢在家裡橫著走了。

她“呵”了一聲,動作奇快,就在那鬼差說出這等汙言穢語,季睦皺眉就要出手相助之時,也不知她的手怎麼動的,快的連季睦都未看清楚。

那鬼差已經慘叫一聲,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手的位置以一個畸形的角度扭曲著,雙眼圓瞪,看起來死不瞑目。

季睦:“……死了?”

盛紅衣摸出個帕子擦了擦手,完了乾脆的扔在那鬼差臉上:

“沒有,還有一口氣。”

只不過已經是個廢人了,至於以後能緩過來多少,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兩人壓根沒有管城門口死一般的安靜,便進城去了。

大約又過了數十息,城門口才響起一陣慘烈的嚎叫:

“殺……殺人啦。”

此時的盛紅衣和季睦已是隱於城內,好像這事兒同他們無關似的。

殺人這樣的大事,又是殺的鬼差,流言蜚語傳的極快,很快,城中到處都是說這件事兒的人。

聽說,鬼差們震怒,已經全部出動,誓要將人拿下。

據說,目前正在趕製畫像,全程搜捕。

盛紅衣聽著這些,穩如山巒。

她被人制了畫像,貼在城中,又不是第一回了。

至今,在衡蕪鬼城還有她的畫像吧?

又怎樣?

到了城中,盛紅衣才算知道那轉四何以膽大包天,敢用那種眼光看待她呢。

曲女城,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盛紅衣皺眉,曲女城是第八殿的都市王轄下。

她曾經從魍原前輩那兒得過一本關於記載大小鬼城的書簡。

那本書據說很是古老,魍原前輩送給她的時候,語氣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懷念,他沒說其他的,只囑咐她好生儲存。

盛紅衣收下了,閒暇之時她曾經翻閱過,她清楚記得,書中記載的玄女城可不是這個樣子。

說來,曲女城的來歷其實很簡單。

當時就是一群可憐的女鬼,在這一處給自己找了一個棲身之地,發憤圖強,努力養活自己的事兒。

後來,她們也沒有僅僅只是養活了自己,她們還常懷悲憫旁人之心,一直積極招攬吸納其餘可憐的女鬼進入其中。

此後,這裡的人越積越多,便有了城。

而“曲女”一詞,是因為建成此城的那一位最厲害的領頭人物就叫曲女。

故,以她的名字命名。

怎麼,到頭來,這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盛紅衣搖了搖頭,許是同為女人,亦或者她曾經見過太多自帶光芒的女性,她真心有些見不得這些。

想不到,在修真界域,對女性的歧視和壓迫從來也不會少了去,還更加的變本加厲,花樣百出。

想到城門口那幾個收進城費的鬼差的衣服上那鮮明的“捌”字。

盛紅衣對第八殿的印象已是蕩入谷底。

“竟然是連女子一塊小小容身之地都要剝奪,這一屆的都市王不行啊。”

季睦:“……”

他額角抽了抽,在人家的地盤上堂而皇之的評價人家的當家的,尤其還是在這等境況之下,也只有他師妹才幹得出來的。

盛紅衣也沒有要季睦說什麼的意思,她就是單純的吐槽了一下。

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看起來稍稍冷清些的客棧,沒那麼多鶯鶯燕燕和燈紅酒綠。

臨進去之前,季睦問了一句:

“真要住?”

盛紅衣點點頭:

“怕啥?”

季睦莞爾,確實,這點子小小風浪,沒啥好怕的。

兩人相攜進去,定了兩間上房,便各自進了自己的屋子。

盛紅衣剛進屋,就收到了俞定的傳信,內容簡明扼要,主要是告訴她枉死城發生的事情。

盛紅衣細細將信看了一遍,信的最後,聞聽此後危機算是解除了,她也跟著鬆了口氣。

畢竟,若真引得城中動盪不休,甚至引來傷亡,她必是要回去的。

煉製虛無丹,那也是魍原前輩替她和師兄所煉。

一切因在於她。

好在,虛驚一場。

她先是給俞定回信,順便告知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接著,她便摸出了蒲團,坐了下來。

這是她的修煉狀態,今兒個,倒也難得,極為罕見的,她沒有一進屋就忙著睡覺。

她坐定在蒲團上,寧心靜氣,待得一切平靜,她開始內視丹田,仔細檢視起了她的丹田之中的情況。

丹田之中,眼所見,一片祥和。

黑蓮形狀的金丹,魔蓮子和道蓮子各分據一邊,為掎角之勢。

而這回有異動之處,是緊挨著魔蓮子所在的那一個小小凹槽之中。

此時,那凹槽之中,再不是黑蓮形狀的金丹形成之時一個光禿禿的空洞了。

那會子,除了魔蓮子歸位,其餘的凹槽之中當真空落落的,好像生來如此,也不會改變,毫無生氣。

這會子,那一處不一樣了。

它好像一處土地之上被播了種,這會子已經冒出了細細的芽。

盛紅衣沉入神識,認真感知。

凹槽之中,有一股極為純粹的佛力正在其中盤旋、氤氳、增長。

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盛紅衣不確定,它來的實在太猝不及防和無聲無息了。

不過,盛紅衣可以肯定的是,自有了它,她的佛力得到了加持。

其實,盛紅衣並未系統的修煉過除了道門靈力以及符術等之外的東西。

好比魔靈力和佛靈力,她平日之所以可以信手拈來,真的都是沾了黑蓮的光。

魔靈力有魔蓮子,佛力有琉璃淨水。

這也意味著,盛紅衣的佛魔靈氣輸出穩定,畢竟魔蓮子和琉璃淨水,平日都很穩定,實力不會出現大幅度的起伏。

不過這一次,她斬殺轉四那幫人用佛力之時,就覺出了區別。

她殺人,從來是想到什麼用什麼。

江湖廝殺,高手過招,每一招更趨向於一種本能,哪兒有時間去運籌帷幄。

而這一回,兩方相持,盛紅衣就是突然想用佛力了,她一貫順著自己,結果驚喜,一擊必中。

盛紅衣自丹田將神識抽離,她坐在原處,卻是摸出了一壺酒。

這酒壺是靈玉所制,顏色是碧翠之色,一壺四杯,盛紅衣很喜歡拿出來同人一道分享。

此時無人,盛紅衣便一手持壺,一手持著巴掌大的碧玉杯,雙眼放空,開始喝酒。

酒液緩緩湧入喉嚨,她的心愈靜,腦子似在這種狀態之下愈發好使。

為何佛蓮子相對於道蓮子,緊挨著魔蓮子這一邊,大約同她前世一念成魔的事情有關係。

佛魔相生,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她的丹田之中,兩蓮子緊緊相連,倒也說的過去。

本就是一脈而成的麼。

至於說,為何佛蓮子為何這時候出現?

盛紅衣摸了摸自己的丹田處,那裡最近一直有一股暖暖的熱意持續存在。

這股子暖熱並不明顯,但一直存在,它們包裹在丹田之上,像是一層保護膜,全心全意守護著她,讓她舒服又感到心安。

這種感覺實際上並不算陌生,盛紅衣含著酒液,目光莫測的盯著桌上擺放的一盞跳躍的燈火。

白蓮,是不是在不遠處啊?

否則,她為何有如此心靈感應。

是了,那種暖融融的感覺,就和黑蓮同白蓮在一處感覺相似。

無論是黑蓮和白蓮,還是盛紅衣和靜客。

此時的靜客,其實也有這種感覺。

她還在妖城,此時正同盛玉妃說話。

她們來妖城已經近一個月了,卻還未離開。

麒麟王說了,最近幽冥界越發的混亂,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還得打點一二。

強龍不壓地頭蛇,師父蓮池答應了。

於是便滯留在此了。

恰好,這一陣子,靜客有些心有所感,便閉了個小關,前日剛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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