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你很害怕我嗎？
若有似無的窺視目光在這些畫中得到了解釋，但除此之外，那場發生在走廊內的詭異火災，與眼前人應該也脫不了干係。
“對不起……”
瞳眸被淚水沖刷出透亮的顏色，掛在蒼白瘦削的下頜上欲落未落，就連眼尾都被塗上淡紅。即使是在哭泣，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也像是畫一般優雅，勾人心魄。
他似乎不想讓維利看見自已的模樣，抽噎著用手擋住自已的面容，口中還在喃喃著道歉的詞語，聲音卻破碎飄蕩在空中。
“……”
總覺得自已好像變成了惡人。
眉毛微微下壓，維利不高興地撇嘴。
“你……”
而就在這時，趁著他稍微放鬆的剎那，萊森的身影化作黑霧，驟然消失在空氣中，甚至還不忘捲走幾張附近的畫。
維利向前倒去，好在用手撐住了身體，慢慢地站了起來。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他沉默了幾秒，忽地發出一聲冷笑。
系統已然不敢說話了，安靜如雞。
卻見維利看都沒看地上其他的畫，徑直走出了臥室。
“宿……宿主……”
“你別生氣……我現在就開啟掃描，一定幫你找到那個人的蹤跡！”
“不用。”
出乎意料地，維利回絕它提議的速度很快。
“我更喜歡親手抓住不聽話的老鼠。”
要怪，就怪他自已太貪婪。
明明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這些畫。
而在維利的指尖一張張觸控過紙張時……他早已在上面留下了自已的魔法。
本來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少年的腳步不緊不慢，目標明確地朝著古堡深處的房間走去，將一盞盞點亮的燭火甩在了身後。
終於，他停在了一扇看似尋常的門前，卻未急著進去，而是將耳朵貼近，心裡默默數著。
一、二、三。
緊接著，他推開了門。
屋內空無一人。
撲面而來的是厚重顏料的氣息，混雜著木框的淡淡味道，聞久了甚至叫人有些頭暈。
這大概是個畫室，沒有一絲光亮，就連那扇窄小的窗戶都被木板死死釘上，營造出陰暗不安的氛圍。
維利將門輕輕帶上，血族的視野在黑暗的環境中沒有任何阻礙，他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圈。
牆上、地上、桌上……到處都是畫，而其中的主角毫無疑問。
與那些更貼近草稿的紙張不同，這些濃墨重彩的油畫完成度極高。不僅色彩豔麗，湊近看去，連少年細密的睫毛都畫得一清二楚，甚至好像能感受到呼吸一般。
而隨著維利的動作，他們似乎也望了過來，輕輕眨眼。
“……”
總是畫同樣的畫，他難道不會覺得厭煩嗎？
這麼想著，維利的視線掃過了堆放雜亂的畫具，最終停在了房間最中央的畫布之上。
這副畫比其他的尺寸都大許多，被一塊布蓋住，豎直地立著。待到他走到跟前時，才發現它與自已一般高，不差分毫。
維利沒什麼尊重屋主隱私的想法，半點不猶豫地一把將這遮擋物扯到了地上。
意料之中的，這也是一幅人像畫。
畫中少年直直望向框外，食指輕輕抵在唇上，嘴角拉平，面無表情的模樣。
但奇異的，明明看上去與其他畫沒什麼區別，“他”卻沒給維利那種照鏡子的既視感，冰冷如死物。
倒不如說……這才是正常的？
壓下門把手的咔噠聲響起，光亮傾瀉進來，看見轉過頭來的維利，萊森抱著撿回來的畫稿愣在原地。
在這一刻，少年的面容與身後的畫中人重合。
珍惜的紙張散落一地，萊森又想像之前那樣逃跑，卻忽地感受到身後傳來一股大力，將他推進畫室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沉重的大門砰然關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他抖了一下。
輕巧如貓的腳步聲響起，尖利的爪子自肉墊中伸出，維利徹底按住了這條毒蛇。
……只是雖然有著這樣鮮豔的外表，他或許並沒有毒？
他又開始哭了。
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沾溼了畫稿。
像是被這細微的聲響提醒，他慌張無措地撿起了紙張，在發現沒有氤氳開少年的容顏後，才鬆了口氣。
維利靜靜看著他的動作，慢慢蹲了下來，歪著頭嘗試與他對視，卻又被躲開。
“你很害怕我嗎？”他好奇道。
“……”
在這個世界上，愛維利的人很多，但恨他的也不是沒有。
但他卻很少看見像萊森這樣的。
明明兩個人之前，都從未見過面不是嗎？
他不說話，維利也不在意，而是隨手也拿起了一張地上的畫稿。迎著萊森緊張的目光，他卻沒像之前那樣“傷害”它，而只是用它來吸引男人的注意。
“之前在古堡內發生的那場火災，是你做的吧？”
這個話題似乎並沒觸及到畫家的雷點，他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下來，低聲答應著。
“為什麼？”
“……”
“那些僕人肆意議論主人的事情……不敬。”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他們說你壞話啦？”
萊森沉默著，像是預設了。
“那你放火燒他們也沒什麼用吧。”維利用手指點點臉頰，“他們只會覺得突然著火了很倒黴，卻不會認識到自已的錯誤。”
“以你的身份，大可以直接出面訓斥他們，或者告訴德維爾。”
“可是你都沒有選。”
“你應該甦醒了也快半個月了，我卻從沒在古堡裡遇到過你。”
古堡的確很大，卻也沒大到同住在這裡的兩個人一直碰不上面的程度。
“說真的——”
他拖長了音，驀地湊到萊森的面前，看著他驟然縮小的瞳孔，後仰倒在了門上。
“你其實不是害怕我，是害怕所有人吧？”
“就連畫我的畫像，也要選擇偷窺的方式……”
他想，自已知道要怎麼懲罰眼前人了。
維利站起了身，像是報復一般，身形如萊森之前那樣化作一團黑霧，只在空氣中留下最後命令的話語。
“明天我要在餐廳見到你。”
在他走後許久，萊森才終於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把地上所有的畫稿撿起，攏在懷裡，闔眼嗅著上面維利留下的零星香氣。
……才不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