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麋鹿》與對手（二）
伴隨著音樂升起，後方的瀚城愛樂樂團和聲加入，一種難以敘述的莊嚴感油然而生。
莊嚴伴隨危機，明明兩種不同的旋律卻結合得異常飽滿。
麋鹿在樹林中奔跑，樹海在一側隱隱咆哮，空中烏雲翻滾，黑暗中一隻只猩紅的眼睛睜開，看向懵懂的小鹿。
不同的旋律型別，如同兩片洶湧的潮水，不斷翻滾，互相擠壓，危機與肅殺從中層層引爆！
“這是帶有宗教風格的音樂。”
趙梓駱一邊聽，神色一邊肅然。
是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瀚城樂隊運用了盤索裡演奏方式，搭配宗教音樂……”
“原本不相干，組合起來竟然有這麼棒的效果。”
三分二十秒。
伴隨著吟唱組合的加入，聖潔莊重的感覺達到了頂點！
而鋼琴激烈的演奏，多重古樂器的加入……讓意境中的畫面已經不是麋鹿在樹海中奔跑了。
而是耶穌受難圖！
危機重重。
卻帶著強烈的聖潔色彩！
大量的孔杜克圖斯式的復調加入，音浪宛若排成山，凝成海。
血與靈，勾勒出一幅讓人心悸的虔誠壁畫！
管風琴，長笛，大小提琴，豎琴……為這幅壁畫塗抹上色，最終，危險與莊重化作蕩氣迴腸，熱血沸騰的音符！！
是岩漿。
是海嘯。
在咆哮，在怒吼！
趙梓駱沉思著：“他沒有采用哀悼的方式來譜寫這首曲子。”
“而是採用質問，用亡者的靈魂和生者的哀痛，對世間發出質問。”
當——！
六分三十二秒。
李承哲十指用力，重重摁在了琴鍵上。
所有音樂煙消雲散。
電視機前，鄭南珠和母親愣在原地。
明明是兩位女子，此刻卻胸口急劇起伏。
太激動了……
她們沒有經過高雅音樂的訓練。
但這首曲子，卻讓她們心情無法平息！
“好聽……”鄭南珠呆呆地鼓著掌。
“太好聽了！”
“不愧是藝術家！！”
和她一樣。
全場的觀眾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站起，掌聲雷動！
然而。
就在他們剛鼓掌的時候，音樂再次響起。
詠歎調！
美聲合唱！
採用了優雅舒緩的旋律，讓這部分結尾增添了一部分史詩感，更加刻骨銘心！！
彷彿在世宗大王號沉沒之後，人們看著漂浮在海面上的無數殘骸。
亢奮漸漸淡去，最終化為不絕哀思。
當……輕輕的鋼琴聲響起。
李承哲終於站了起來，朝著大家微微鞠躬。
嘩啦啦——！！
這一次，掌聲比上次更猛烈！！
“好！！”
“太動聽了！又一首代表作！！”
“《麋鹿》是嗎？回去我會支援這部電視劇的！”
“有這樣的配樂，《麋鹿》必定反超！”
無人看到，舞臺上，李承哲輕輕舒了口氣。
隨後不動聲色地看向第一排vip席位。
正好遇到了趙梓駱的目光。
似刀劍齊鳴，雙方稍觸即離。
到你了。
這首音樂，你可接的下來？
“各位觀眾！”主持人走上臺，大聲道：“感謝音樂藝術家李承哲老師！”
女主持人微笑道：“一首《麋鹿》，激盪人心！”
“在兩國音樂交流會歷史上，藝術家為大會開場，可謂史無前例！”
“不過，我們今天還有一位貴客！”
男主持人深吸一口氣：“讓我們有請——三星樂神孔方老師！”
“他將攜燕京愛樂，帶來《琵琶語》！”
孔方！
電視機前，鄭南珠已經開始暗暗磨牙。
又是他！
“不過，這次可是有李承哲老師在！”
“純音樂你可碰都沒有碰過！”
“難道還能超過老師嗎！”
和她一樣心態的高麗網友不知道有多少。
全都死死盯著螢幕。
只要覺得趙梓駱音樂不如《麋鹿》！
他們發誓要噴得他七竅流血！
現場掌聲轟鳴。
掌聲同樣雷動。
燈光緩緩熄滅。
完全封閉的體育館內一片漆黑。
一分鐘後，空中忽然出現了一輪明月。
緊接著，一位女子的聲音在明月中浮現。
沒有面容，只有身影。
隨著手指輕彈，悠揚的琵琶聲緩緩響起。
錚……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當第一段響起來的時候，所有觀眾的眼睛都亮了。
還沒有坐下的李承哲，以及一旁的愛樂樂團。
同時一愣！
李承哲微微張著嘴，不敢相信的看著舞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現場誰都覺得孔方老師的純音樂恐怕不怎麼樣。
可對方一出手，李承哲就立刻明白……
錯了！
錯得離譜！
對方不僅僅會玩兒。
而且相當不錯！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悠揚的琵琶聲，若天人下界，將心中的熱血一把澆滅，只剩下單純的享受。
享受於這絕美音色之間。
如果說《麋鹿》是激昂洶湧的潮水。
那《琵琶語》就是靜謐典雅的小溪。
各有各的美。
美得千變萬化，卻又在美這個字上殊途同歸！
“這人……”一位瀚城愛樂的樂師震撼地看向趙梓駱的方向。
“是魔鬼嗎？”
從沒有發表過純音樂作品。
但第一首，居然能和藝術家硬碰硬！
這首音樂絕對不比《麋鹿》遜色多少！
硬要打分。
也就是10分和的差別！
…………
“怎麼可能！”電視機前，鄭南珠已經滿臉呆滯！
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真tm的好聽啊！
陽春白雪，高山流水！
聽完《麋鹿》。
心中是激盪的。
悲憤的。
有一團火，想要仰天長嘯。
可！
《琵琶語》卻接上了這個幾乎不可能接的下的場子！
以安寧對激動。
以溫潤撫平情緒。
兩者是完全相反的極端，她……卻分不出高低來！
“這不可能！”
“他……只是三星樂神啊！”
“難道高麗樂壇真要亡於此人之手？”
月亮之上，已經不僅僅只有一道身影了。
二十多道身影，形成一片黑影的樂陣，隨著琵琶行不斷彈奏，似溪流泛起了波瀾。
所經之處，繁花萬里。
《麋鹿》是情緒的極致。
那《琵琶語》就是自然的盛景！
人與自然，兩首歌竟然如同輪迴一般，首尾呼應！
咚……李承哲愕然坐在了位置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坐下去的。
震到他了。
《琵琶語》真的把他震到了！
他不敢相信，這是一位三星樂神寫出來的音樂！
“大師手筆……”他眼睛有些失神，喃喃道。
“老師……”旁邊，瀚城愛樂的隊長低聲道：“這首歌，還是不如《麋鹿》的……”
話音未落，李承哲就點了點頭。
但馬上搖了搖頭。
“論音樂的掌握，這首歌距離《麋鹿》有一些差距。”
“但真的不大！”
“可是……”
可是你們聽出來了嗎？
一部琵琶是彈不出這麼多聲線的！
他用了琵琶所有的弦！
甚至加入了別的樂器！
來共同模擬琵琶的聲音！
但他不能說。
琵琶是典型的華國樂器，他如果說了，說不定就會問，老師怎麼對華國樂器這麼瞭解？
當然瞭解……
李承哲死死抿了抿嘴唇。
他隨秦振山學習的第一種樂器，是古箏。
第二種就是琵琶！
第三種是嗩吶！
他還記得老頭子說過，這是三種最能代表華國風的樂器。
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聽過琵琶的純音樂了。
可……
今天，有一個該死的小雜種！
又勾起了自己這段回憶！
“不！”
“我是高麗的驕傲！”
“我是無師自通！”
“沒有任何人教過我！”
“我是……全亞太第一天才！”
他咬了咬牙，抬起頭看向舞臺。
琵琶語已經進入了高潮，音樂起伏並不大，但彷彿總能彈入所有人心中，讓人沉醉。
流連忘返。
當……伴隨著最後一個音落下。
現場是安靜的。
高麗電視前，無數高麗樂迷，更是靜得如同圖書館！
“真不想承認啊……”一位高麗音樂雜誌編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但是……
“真是好聽啊！西八！！”
鄭南珠同樣咬著嘴唇，極其不甘。
“藝術家出馬……居然沒能碾壓孔方……”
好難受啊！
高麗才是亞太音樂的王者啊！
難道要進入華流統治亞太的時代了嗎！
“學會正視對手。”母親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目光柔和的看向電視。
從始至終，都只有一輪明月。
人影就像一場夢。
沒有一位燕京愛樂的隊員露出面容。
“這是一手非常棒的歌。”她微笑著說：“我響起了年輕時和你父親去爬瀚曲山的日子。”
“真的很美。”
就在這時，一片掌聲終於響起。
接著，就是連綿不絕的轟鳴！
嘩啦啦——！
“孔方老師！好曲！”
“好聽……華國古韻一覽無餘！這首曲子是有神韻的！”
彈幕已經炸了！
“老師牛逼！！”
四個字，無限迴圈！
舞臺上，主持人走了上去。
和往常一樣，都是華國和高麗一國一位。
“非常優美的音樂。”高麗女主持人微笑著舉起話筒：“不知道觀眾更喜歡哪首曲子？”
這是非常自然的話術，調節氣氛，準備控場。
可是誰也沒想到，她接著說道：“我個人是比較傾向《麋鹿》的。”
頓時，彈幕上無數：？？？飛過。
“李承哲老師採用了更加多變的組合，讓音樂更豐富。”
“同時，對於情緒的詮釋……尤其是幾十年前那次事件，外國的朋友可能無法感同身受。”
她眼睛紅了，哽咽道：“可對於高麗人來說，我自己更喜歡《麋鹿》。”
你給我玩這個呢？
趙梓駱眼睛都瞪圓了。
他本來以為，高麗和地球上的韓國是不同的。
這個世界的高麗，顯然捱打了不敢叫。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扭曲的民族自尊心，還是讓他們叫了出來！
男主持人也愣了愣。
不過為了大體著想，他沒說什麼。
只是深深看了對方一眼。
對方在華國的發展已經到此為止了。
從此以後，華國娛樂圈不會有這張臉。
“那不如來聽聽孔方老師下一首曲子？”他微笑說道。
還有？
李承哲愕然。
瀚城樂隊愕然。
所有觀眾都愕然！
你一個三星樂神。
憑什麼出手兩首純音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