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爹,孩兒有事找您商量!”

正當臥病在床的李文忠因驚駭過甚,神情莫名的朱棣沉默不語,房中寂靜到極點之際,

敲門聲及李景隆頗為不忿之聲,瞬時將明顯處於失神狀態的二人同時驚醒,兩人對視了一眼,李文忠無奈的搖了搖頭,

“讓你在書房讀書,你跑這來做甚?...還不給我滾進來!”

“見過四表叔,爹,四書五經實在是...實在是晦澀難懂,孩兒...孩兒實在是讀不下去了!”

推開房門的李景隆,先是對朱棣行了一禮,看似滿是不忿的與其父抱怨,實則眼神卻始終停留在朱棣身上!

自家兒子打的什麼主意,意欲何為,李文忠又豈能不知?當即深吸了口氣,強撐著病體厲喝道,

“混賬東西,四書五經也好,兵法典籍也罷,均有其精髓所在,皆有其用武之地,又有何不同?”

朱棣雖然年輕,卻素來沉穩多智,李景隆的想法,更是一眼便能猜透,雖有心幫忙做個順水人情,

但一來朱棣並不清楚始末緣由,從李文忠之前話語中的遮遮掩掩來看,此事,當另有隱情所在,

在不知詳情的情況下,輕易橫插一腳,不符合他朱棣謀定而後動的行事風格,

二來,也是顧慮與吳憂之間的關係,不想給吳憂一種自己拉偏架,因親而廢誼之感!

見四表叔點了點頭之後,竟端起茶盞坐一旁淡然飲茶,李景隆眼底雖掠過一縷失望,卻並不甘願就此而放棄,

雖說將既無奈又悲憤的目光,轉向了臉色蒼白的父親,但李景隆的眼角,卻時刻關注著四表叔的一舉一動,

“爹,雖說四書五經及兵法典籍均有其精髓所在,然通讀四書五經,乃是從文,

孩兒自幼專研兵法典籍,乃是為了從武,並立志征戰沙場,建衛霍之功啊爹,

再者說,即便孩兒有心棄武從文,也萬萬讀不進那讓孩兒一看 便為之頭暈目眩昏昏欲睡的四書五經啊!”

被區區一顆人頭,差點嚇成痴呆的人,建衛霍之功?

面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眼昂首挺胸,看似竟頗有一種英武之態的李景隆,眼角輕跳了幾下,若不是還有些話要與李文忠私下裡交代,自顧飲茶的朱棣,此刻已然轉身離去,

同樣眼角為之狂跳的李文忠,看了一眼神情古怪的朱棣,頗有種無地自容之感的李文忠,顫顫巍巍的抬起了右手,怒指著神情傲然的李文忠厲喝道,

“衛霍之功衛霍之功,你他孃的在家吹噓也就罷了,若是傳了出去,你不要臉,我李文忠...我他麼要臉!

滾,給我即刻滾去書房,我給你五天時間,必須將論語通篇背下來,否則...別怪我這當老子的棍下無情!...滾!”

事關自身前途,面對自家老子的暴怒,李景隆雖然縮了縮脖子,卻又瞬時梗著脖子質問道,

“四表叔也不是外人,孩兒有話就直說了,爹,您到底怕那姓吳的什麼?

想昨晚上您在萬花樓二樓廂房中,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滿身的英雄氣概,讓孩兒隨您下樓,還讓孩兒跟您...跟您多學著點,

孩兒熱血沸騰的跟您下樓,原本想著能看爹您人前顯聖,結果,也不知那姓吳的在您耳旁嘀咕了一句什麼,竟讓您變成了縮頭...竟讓您將剛剛拔出頭的刀,又給縮了回去!

爹,孩兒不明白,您征戰一生戰功卓著,大功於朝,對舅公也是忠心耿耿,咱家又是皇親,遠非國戚能比,

爹,您堂堂皇親,功勳卓著的堂堂曹國公,您...到底怕那個姓吳的什麼?”

望著雙眼通紅,明顯已失去了理智的長子,又見原本淡然飲茶的朱棣,不知何時已放下了茶盞,眼中竟也湧出了濃濃的好奇之色,

本就心驚肉跳的李文忠,生怕再因自己的厲聲暴喝,會加劇了長子的失態,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滔天怒火,

臉頰一陣抽動之後,本就驚懼不已的李文忠,竟強行擠出了一抹慈愛之色,對李景隆招了招手,語氣無比溫和的說道,

“唉,傻孩子,你怎的到現在,竟還沒理解為父的一番苦心?為父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呢喃了一聲,緩緩坐在床榻邊緣的李景隆,眼中滿是茫然之色!

雖面色煞白,李文忠卻強撐著緩緩起身,臉頰微不可察的跳動了幾下,滿是“慈愛”之色的摸了摸長子的腦袋,

“傻孩子,爹向來最疼的就是你,將來,曹國公爵位也是由你繼承,曹國公府的門面,也得靠你來撐,

九江你說,爹所做的一切不為了你...又為了誰?”

“爹,您疼孩兒,孩兒自然明白,但你既知孩兒心存宏偉抱負,立志建衛霍之功,為萬世所敬仰,卻又為何非逼著孩兒,讀什麼四書五經,行孩兒所不願為之事?”

而且,昨晚上您在萬花樓二樓廂房,當時那可著實是英姿勃發煞氣逼人,可下樓之後面對那姓吳的,卻為何像換了個人似的?”

說到這裡,李景隆眼中既有孺慕之態,但更多的卻是濃濃的疑惑,極為迫切的想知道...讓李文忠感到心驚肉跳的真相,

“爹,您身體向來強健,昨晚上的胃口也是一如往常,吃了五斤燉羊肉,孩兒不解,您昨晚上的前後變化為何如此之大?

昨夜又為何突然驚懼倒地,為何旦夕之間就已臥病在床?

並且醒來後即刻令人將那姓吳的 所提出的兩倍稅銀,一大早送去應天府衙繳納了也就罷了,

又為何非得逼著孩兒,在書房研讀四書五經,爹,這一切...您到底究屬何意啊?”

聞言,嘴角含笑,滿臉“慈愛”之色的李文忠,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不遠處,看似正在淡然品茶,實則身體卻是下意識的微微前傾,早已豎起了耳朵的朱棣,

手掌在長子頭上輕輕撫摸的李文忠,強忍著一巴掌將其拍翻在地的衝動,話語極為溫和的說道,

“傻孩子,爹一生征戰沙場,所遇兇險所受傷勢何其多也,就好比英年早逝的開平王常遇春,想當年是何等健壯,還不是因為舊傷發作,說走就走了!

爹舊傷驀然發作,以至突然臥病在床,又有何奇哉?”

“至於爹率眾親赴萬花樓 直面吳學士前後的極大變化,是為了藉此事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即便大勢操在手,但,做人...也得留一線,

爹既然已將吳學士鎮住,又何必還要咄咄逼人?你說是不是?

爹這般做,也不過是為了給吳學士留個面子,保全其顏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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