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饒富興趣地道:“哦?那不如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
晴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大聲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不管風動、雲動、還是天動,我巍然不動!縱使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卻不願隨波逐流,但求問心無愧!”
他說得激情滿胸臆、鏗鏘有力:“如果我因此而死,那我就是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曾愧對於心!世人毀我、謗我,害我、殺我,那又如何?我心中有佛,心中無我,無愧於天地!”
夕照眯起雙眸:“……”
她盯著他,一言不發,讓晴空感覺到了陰沉無比的氣息。
他又道:“我不能阻止別人,但我可以把控自己!”
夕照冷冷嗤了一聲:“你太天真!你是和尚、無親無掛,一人死了一了百了。可你若不是和尚呢?你可想過這世上那麼多人,他若一頭撞死,全了他一個人的氣節,他的父親妻兒怎麼辦?”
越說,她眸色越是冰寒,戾氣越重:“你可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從來都不是死亡,而是……求生無門,求、死、不、能!”
陽光出來了,林子裡光亮度也夠。
距離太近了,晴空對上她的眼眸,幾乎能看到她靈魂的破碎!
是了。
她憤世嫉俗,必定遭遇過天道不公、世道炎涼!
晴空並不妄想,短短几句話就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所以,他也不再激動,定了定神,輕輕推了推她:“大小姐,你先放開我。”
夕照盯著他通紅的眼眶,寸步不讓。
嘖!
可惜,差一點他就要哭了!
不過也差不多,這小和尚怪有意思的,一著急、一激動,眼圈就發紅。
她真想知道他哭起來是什麼樣子!
見她一動不動,晴空也不敢出手推她。
她可是個姑娘啊,不管哪兒他也不該碰!
只能弱弱地又道:“大小姐,你往邊上去一下,好嗎?”
夕照倏地笑了。
思忖片刻,她鬆開了他,往旁邊一坐。
然而,當晴空鬆了一口氣,也想坐起來的時候,她卻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裡!
晴空一怔,下意識想要推開她。
可不想,力道有點猛,這一推她竟然朝一旁滑落。
“小心!”他想也不想,迅速伸手扶住她。
夕照順勢落入他懷中,摟住了他的腰!
晴空渾身緊繃,捉住放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
她盯著他的眉眼:“來,繼續說……說服我!”
晴空不免尷尬,可也認真說道:“大小姐姿容出色、劍術超群,還有這麼多為你辦事的手下,你當珍惜當下、珍惜自我。”
有那麼點兒說教的意味,但他語氣很溫和,眼神純澈,並不令人反感。
夕照聽出來他的意思:你這麼好,莫要自輕自賤,還請自重!
她莞爾一笑,“你又如何得知,我的當下是什麼樣的呢?”
說完,她眸光陡然變得曖昧起來:“珍惜襠下,倒是可以的!”
晴空哪裡聽得出來這話有什麼不妥,還以為自己說了這麼多,她能把這一句聽進去了。
正想說點鼓勵的話,不想,夕照的手宛如靈活泥鰍,順著腹部猛地滑落!
“你想珍惜襠下,難道不是有花堪折直須折?”
她笑容放肆:“和尚哥哥,既然你認可我姿容出色,難道你就不動心?不想得到我麼?”
晴空倒抽了一口氣!
她說的這些浪話,最多讓他羞赧罷了。
可她捉住了他的命脈!
轟地一下,血液沸騰,不受控制了!
這怎麼忍得住?
夢裡有過這樣的場景,可那終究是夢,細節感受已經記不得。
可現在——
這可不是在做夢!
這一次,晴空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一把將她推開便往帳篷外面衝。
夕照將他的背影看在眼裡,眼前浮現出四個字:
落、荒、而、逃!
她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略加整理,把褶皺展平。
悠閒自在地走出帳篷。
守在外面的青衣小婢垂頭詢問:“大小姐,那位小師父往谷外跑了,可是要追?”
夕照那張美豔凌人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彷彿方才嬌媚如妖、巧笑倩兮逗弄晴空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朝飆風寨那邊看了一眼,問:“燒乾淨了麼?”
青衣小婢道:“是的,大小姐。其他人在檢查,不會有任何遺漏。”
夕照將自己的劍拎在手中,道:“你姐姐在天有靈,知道飆風寨已經化為烏有了,必定會欣慰的。”
青衣小婢眼眶一熱,咬住下唇沒發出聲來。
夕照往外走去,下令:“收拾東西,走!”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頓住:“叫個人跟上他,荒郊野嶺的,迷路且不算個事,遇上豺狼虎豹的,就可以去見他的佛祖了!”
“是,大小姐!”青衣小婢應了一聲,抬起頭來看向夕照的背影。
他們大小姐性子瘋狂、下手非常狠,但實際上,她待人是真的溫柔!
晴空從小帳篷裡跑走後,快步衝出了山谷。
他慌不擇路,跑著跑著,發現自己迷路了。
本來就是深山老林,走著走著找不到了路,他才停下來。
出來吹了一會兒風后,他臉上、身上的燥意下去了。
但依然不敢想象。
世上這麼會有這般孟浪的姑娘,動手動腳就算了、把他壓住就算了,竟然還……
調戲和尚!
晴空抬手抹了一下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已經發生的事,而是——
他得走出去!
如果讓晴空去跟人打交道,他是不太會的。
這兩年在紅塵歷練,現在比剛下山的時候好多了,卻還是經常犯傻。
但,如何在山裡謀出路,這件事難不倒他。
太陽初升面是東方,來的時候雖然是被捆著的,但晴空非常注意察看,確定他們是一路往南去,進入三國交界的深山老林。
也就是說,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很可能再翻個山頭,就出國界了。
晴空找了塊沒什麼大樹的地方,認真分辨了一下方位,然後果斷朝北面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果然找到了昨天板車碾過的、矮腳馬走過的路。
順著那條路,他也算回到正路上來了。
路邊,一名青衣人牽著矮腳馬在那等候。
晴空有些詫異。
難道夕照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