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地一聲笑了,頗感有趣似地問:“難怪你的棍只打暈人、不殺人。一個和尚,你來鬼愁澗湊什麼熱鬧啊?面對賊寇的大砍刀,你去勸說他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
嘲笑意味濃郁。
晴空漲紅了臉,卻堅定不移地道:“小僧是來幫忙的,若機緣合適,自然要盡我所能,去渡化世人。”
可她脾氣突然起來了,聲音中充滿了慍怒,“渡化?呵!這亂世天下,眾生皆苦!你能渡化得了多少?”
晴空沒料到她脾氣會這麼暴躁,說生怒就生怒。
但他仍舊不卑不亢,“修佛乃修心,而非修數量。能渡百人,則渡百人;若小僧無能,只可渡一人,那便渡一人也罷。”
“荒謬!”
女子顯然不認同他的說法,話語尖銳且嘲諷:“現在你被擒了,大師與其想著渡化別人,不若先想想怎麼完好走出去吧!”
晴空頓時語塞。
兩人被捆成了粽子,半路逃走是沒指望的了,只能寄希望於到了土匪窩以後。
他這一路並沒有閒著,一直在觀察四處的景緻,記下來時路。
若之後有機會逃走,也不至於迷了路!
想到這裡,他便道:“邊走邊看,見機行事。”
“沒等你見機行事,人都已經成為賊寇的盤中餐了!”背後女子冷哼一聲,又道:“你可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被搶的新娘……哦,這次還有新郎,想來也一樣的!”
晴空只知道那些被搶走的新娘子,必定是受盡凌辱。
可具體怎麼個凌辱法……
他一個佛門中人,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個女子,那是真不明白、沒見識過。
這兩年曆練,有聽說過:女子失貞,下場多半都是死!
想到這兒,他不免擔心起她來。
他想說些什麼寬慰她,卻聽得女子幽幽說道:“他們會扒光你的衣裳,將你的雙手雙腳捆住,在你身上掐出一個又一個淤青,拿著蠟燭在你身上滴蠟水……等等。而他們人太多了,玩死了算你走運,玩不死算你倒黴……”
聽前面兩三句,晴空不自覺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來。
掐出一個又一個淤青……
光是想想,他就感覺好像被掐疼了。
可聽到後面——
一句比一句可怕!
“怕了?”那女子“呵”地笑了一聲:“尤其你這樣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他們肯定一輩子都沒玩兒過。你可以好好想想,會不會整個飆風寨的男人女人,都對你感興趣,想要把你撕碎、拆骨、侵吞入腹?”
晴空越聽越不對勁,他擰眉思忖片刻,終於找到了癥結:“你不是興章城城主千金?”
只有這個可能!
不然一個閨閣女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下三濫的東西?
“你不是新郎。”
身後女子倏地一笑,音色本是嬌媚,語氣卻比那劍鋒還冰涼:“巧了,我也不是新娘!”
晴空:“……”
又聽得她說:“更巧的是,你叫晴空,我叫夕照!”
晴空不確定她是不是誆自己的,姑且當她是叫夕照。
這女子性情古怪、脾氣暴躁,言辭之間聽起來,她還憤世嫉俗。
一言不合就要懟人。
他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與她好好相處。
但也來不及交換更多資訊,這群賊寇休息夠了,拉著他們繼續上路。
越進深山,越是顛簸。
那種尷尬又開始了!
感受到背後的人的體溫傳來,晴空全程都在緊繃自己的肌肉,生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可這摩擦又是不可避免的,他念了一遍清心咒。
之後,努力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看路況上。
但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覺什麼東西重重壓在了自己的肩頭!
側頭一看,原來她竟然靠著他的肩頭閤眼睡了?
晴空瞪眼。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
去了飆風寨後,還不知道有什麼事在等著他們。
她能夠睡著,也是好事。
板車顛啊顛,天早黑斷了,翻了幾十個山頭,他們終於來到一片山谷,半山腰上有一個寨子。
賊寇罵罵咧咧的:
“他孃的,終於到家了,累死老子了!”
“有命回來就是好的,回去我一定要先摟住我婆娘,狠狠幹一場!”
“話說,那新郎新娘長得賊標緻,肯定是大當家嚐鮮吧?”
聽到這話,晴空十分擔憂。
夕照一個姑娘家,如果發生了最壞的結果,她能受得了嗎?
他自己是個男的也就還好——
剛想到這,夢中場景又冒出來了。
雖然很多細節不記得了,可那種差點被撕碎的疼痛,卻仿如親身經歷過的一樣!
頓時,冷汗直冒!
再想想夕照說的話,好像男的……
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
土匪過生活是不講究的,什麼沐浴更衣之後再上榻,在他們這裡不可能。
晴空和夕照被直接送去大當家的房裡,丟在床上,也沒給飯吃。
當家的去清點今天的收穫,還要確定都死了哪些兄弟,該犒賞的也要犒賞。
好在,可能因為兩人都不多嘴,以至於這一路賊寇都忘記了,要重新塞上他們的嘴。
“夕照姑娘,一會兒解開束縛後,我來拖住對方,你趕緊找機會跑……”
不等晴空說完,夕照那柔美、卻嘲諷意味濃郁的聲音便打斷了他:“荒山野嶺的,周圍都是他們的人,我能跑哪兒去?”
晴空一愣。
說的也是!
“和尚,你不要太天真!”夕照嗤地笑了一聲:“與其想著跑,你還不如想想怎麼哄好大當家的,保住小命要緊!被一個男人守著幹,總好過整個山寨的男人輪著來吧?”
晴空:“……”
她言辭粗俗,一姑娘家跟這些惡匪也沒什麼區別,反倒是把他說臉紅了。
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羞的,還是氣的。
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你是個姑娘,貞潔……”
夕照依然沒讓他說完話:“貞潔算什麼東西?活都活不下去了,貞潔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晴空皺眉。
什麼樣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到底是什麼人,經歷過什麼事?
一妙齡女子,怎能給人感覺這般絕望?
夕照又說:“和尚你記住,一會兒你可不要顧著你那什麼清規戒律,不管他們對你做什麼,能忍你給我忍著、不能忍你也得忍著!別壞我的事!”
聽前面,晴空是很想反駁的。
氣節是最重要的東西,若不能保住骨氣,他寧可死。
可最後一句,讓他愣住:“你……有所安排?”
夕照卻不吭聲了。
這時候,外頭喧鬧聲響起,一群人罵罵咧咧的。
因為開口的人太多,所以聽不出來都罵了一些什麼。
晴空正一頭霧水,夕照卻冷嗤起來:“這幫子混球,也就這點出息了。”
不等晴空說點什麼,她又兇狠地來了一句:“等會兒你只管閉嘴,亂說一句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晴空:“???”
下山以來兩年,他也見過不少人,卻從未見過這等女子!
這脾氣,也忒差了!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
她有備而來!
不一會兒,吵嚷聲弱下去了,但重重的腳步聲卻朝這邊來。
沒過多久,大當家“砰”地一腳踹開了門!
“臭娘兒們,你那是什麼嫁妝,都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