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白祖相邀,上古心猿

開陽山下。

只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這是豐禾縣衙的馬車,過往是白縣尊專用。

而今白縣尊不幸亡故,新任縣尊尚未定下,能夠呼叫這輛馬車的,只有縣尊夫人。

隨車而來的,還有六名護衛。

為首一人,竟是道基之境。

這讓陸萬剛察覺時,不免有些詫異。

畢竟白縣尊本身,不過只在煉氣修為。

在豐禾縣衙當中,也沒有任何一位道基境。

但隨後他就反應過來,這是神都白氏的族人。

過往的時候,白縣尊不過邊緣人物,區區煉氣,年齡已老,不受重視。

但是白老祖修成煉神以後,提及了一句“白耀”的名字。

而白耀,便是豐禾縣尊。

正是提了這麼一句,因此近些時日以來,白縣尊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但是這一次,白縣尊死後,能有道基境的族人前來處理後事,必然是與玄天觀有關了。

畢竟玄天觀唯一的真傳弟子陸萬,在觀花樓前,義憤填膺,要為白縣尊討回公道。

世人皆知,玄天觀崛起之勢,已不可擋。

當代掌教,在煉神境當中,也當屬上層之列。

陸萬天縱奇才,深受器重,未來前程不可限量。

神都白氏,顯然不願意斷了這一層關係。

所以派遣道基境的族人前來,意欲維繫這一層關係。

白翰看向前方的開陽山,不由得想起了臨行之前,作為神都白氏家主的父親的告誡。

“考慮到陸萬的修為,是在道基境界.”

“以煉氣境的族人,前去結交,便是看輕了.”

“族中鑄鼎境界,年齡大多高他一些,而且境界差距擺在這裡,不免會被懷疑是有意壓他一頭.”

“因此在道基境的年輕族人,是最為合適的.”

“我神都白氏,有不少道基境的年輕俊傑,這一次派你前往,須得珍惜機會.”

“玄天觀非同尋常,老祖都對‘此事’頗為重視,要盡力維繫這一層關係.”

“你去之後,對白耀的家人要更為看重,讓玄天觀的陸萬知曉,咱們族中依然善待白耀,以此博得好感.”

正是因為族中頗多重視,所以白翰才親自送這位前任縣尊夫人,來到開陽山。

而正如預料的那般,未等馬車到開陽山。

便見山上有一名年輕道人,飄然而下。

此人氣度不凡,清逸脫俗。

他腰攜長劍,不過三兩步間,已到山前。

“來者可是縣尊夫人?”

陸萬高聲問道。

“拜見陸尊者.”

在白翰的帶領下,身邊護衛,齊齊施禮。

而隨後便見縣尊夫人,從馬車上,緩緩下來。

這是一個美貌女子,年齡不大,約莫二十來許,且身材極佳,婀娜多姿,舉手投足之間,有魅惑之感。

陸萬眼神微凝,不由得心中暗道:“那老賊原來是老牛吃嫩草,我呸,可恥!他真是死不足惜……”

這樣想著,他卻又主動上前兩步,以示敬意。

“拜見陸尊者.”

縣尊夫人面帶愁容,眼圈兒微紅,盈盈一禮。

“嫂夫人不必客氣.”

陸萬伸手虛抬,嘆息說道:“近些年來,白縣尊乃是唯一敬我之人!雖只一面之緣,卻是一見如故,暢談過後,只覺相識恨晚!”

他這般說來,悵然說道:“縣尊初見,便屢次贈寶,連珍藏多年的玄元重水,都命人取來,送至開陽山,此番心意,教人感動萬分.”

他說到這裡,握緊了長劍,咬牙切齒,說道:“宣陽高氏,欺人太甚,這番血債,遲早一日,必要討回!”

縣尊夫人聞言,一時之間,不免感嘆,為白縣尊感到羞慚。

她知曉白縣尊,為人貪得無厭,但又頗是審時度勢,對於陸萬,全無真心,皆為試探。

但見陸萬一腔熱血,義憤至此,想必是少年心性,不識其中江湖門道,在白縣尊的花言巧語之下,真正將其當作了至交好友。

“不知那老傢伙,泉下有靈,知曉世間之中,真正將他血海深仇放在心中的,僅有這一面之緣,且被他算計的陸萬,又該是如何羞慚愧疚?”

縣尊夫人心中如是想來,一時垂淚,竟無言以對。

而白翰見狀,則上前半步,躬身失禮。

“陸尊者真乃義薄雲天,忠義可鑑,教人欽佩!”

只聽白翰直起身子,目光之中,帶有敬意,肅然說道:“白耀族叔,深受老祖器重,此番被人所害,老祖亦是憤恨至極!”

“神都白氏深知陸尊者大義,心中感激無比!”

“但老祖考慮,您終究是玄天觀的真傳弟子,一言一行,仍是代表宗門.”

“此為白氏一族之私仇,實在不敢牽連玄天觀在內.”

他這般說來,又正色說道:“關於此事,我神都白氏,絕不善罷甘休,定要跟宣陽高氏,討回公道!”

陸萬微微點頭,似是神情複雜。

縣尊夫人見狀,則是心想:“觀花樓前,若非陸萬,於眾目睽睽之下,要為老傢伙聲討高氏……想必,隨著高老九死後,真兇已亡,朝廷不會繼續追究宣!而神都白氏,並非真正重視,一旦受了高家賠禮,也就不了了之,就此揭過……”

今日神都白氏,如此重視,終究還是看在了陸萬的顏面。

而聲討宣陽高氏,也正是因為陸萬!

涉及神都白氏的尊嚴,不能讓外人來討回公道!

所以,白氏老祖,都親自出面,為一個煉氣境的後代,大張旗鼓!

陸萬大恩,實難報答!

她這樣想著,又深深施了一禮,說道:“陸尊者之心,想必白耀泉下有知,必是萬般欣慰!如今,白耀的喪事,將於神都舉辦,妾身要儘快啟程,念及尊者恩義,故而前來拜別……”

陸萬聞言,不由驚訝道:“白縣尊遺體,即將運回神都麼?”

“正是.”

縣尊夫人輕聲應道:“神都在北,近山鎮也在豐禾縣北部……故而當日,便已從那近山鎮的觀花樓,收斂過後,運送棺木,徑直北上了.”

“可嘆也!”

陸萬仰面嘆息,說道:“我與白縣尊,情同手足,相交莫逆,卻只匆匆一別,就此天人永隔,實在悲痛莫名……時至今日,竟連最後一面,都不得見.”

他這樣說來,不由得正色說道:“如此,今日便有一事,還請嫂夫人應允.”

“陸尊者,但請直言.”

縣尊夫人忙是說道。

“今日無緣再見白縣尊……不,白兄弟的遺容,可否再讓陸某,看一看他的遺物?”陸萬掩面而泣,全無淚水,乾哭了兩聲,盡顯悲慼。

“此事由我辦妥,遺物均已收好.”

白翰低聲應道:“我來豐禾縣時,已全數交由嬸嬸手中!”

“都在馬車當中了.”

縣尊夫人接過話來,又說道:“家中的金銀細軟,也都收拾妥當,所有物事都在其中.”

她心中念頭微動,又道:“尊者若是有意,便取用幾件物事,以作留念,將來睹物思人,亦可緩解今日之撼.”

“嫂夫人所言,正中陸某心意.”

陸萬也不客氣,直接應了話,旋即便在邀請之下,登上了馬車。

他搜了一遍,眉宇微皺,旋即又轉過頭來,滿面悲色。

“常說一縣之尊,以官印為重,日夜攜帶,予以祭煉,想必是沾染白兄弟氣息最多的物事……”

陸萬嘆了聲,說道:“車內怎不見得?”

白翰連忙應道:“縣尊官印,是朝廷之物,非屬遺物,已另外取出,送至縣衙封存,等待下一任縣尊到來.”

“原來如此.”

陸萬這樣說來,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下一任縣尊,可定了否?”

若是下一任縣尊,已經定下,那麼豐禾縣的官印,便有了主。

對他來說,要費上許多手腳!

但隨後便聽見白翰應道:“下一任豐禾縣尊,尚未定下,但應該就在近兩日了.”

雖然只是一縣之尊,但無奈開陽山在此。

玄天觀威名顯赫,當代煉神掌教在此。

因此,豐禾縣尊的地位,遠勝於其他縣尊級別的官員。

而豐禾縣尊在這裡,象徵著朝廷。

玄天觀也會給予基本的尊重。

因此,這便是個很重要的官職,無論是朝廷還是玄天觀,基本都會加以看重。

“近兩日?”

陸萬聞言,心中微動,問道:“可是你麼?”

白翰連忙擺手,解釋了一番。

陸萬聞言,又扯住白翰的衣袖,感慨說道:“我觀伱人品甚好,又是白兄弟的侄兒,便也是我的後輩……開陽山又在豐禾縣,若是你來作這個縣令,便是極好了.”

“啊?”

白翰不由心中微動。

按道理說,他是神都白氏,當今年輕一代的翹楚,深受重視。

而神都乃是大乾的京城,最為繁榮之所,強者輩出,資源無限,靈氣充沛。

哪怕常人,長居神都,亦可延年益壽。

這豐禾縣,是大乾極南之處,再往南去,便是群山荒野。

荒僻之地,鄉野之所,這裡自然沒有神都來得好。

但這裡有玄天觀!

作為豐禾縣令,朝廷必然更為重視,而神都白氏,為了維繫這一層關係,更是會加倍重視。

今後對自己的栽培,諸般機緣,絕不會有所短缺。

玄天觀又對自己,顯得這般親近。

如此,一舉三得,深受器重,前程不可限量。

白翰心思頓時有了些許浮動。

但此時此刻,在陸萬心中想的,則是拖延時日。

自己這番話說出來,對方想必也會動心,神都白氏也會考慮。

原先在上面定下的豐禾縣尊人選,也就會有變動。

即便最後神都白氏的人,依然成不了豐禾縣尊,但有白氏插手,至少會耽擱幾日。

“今夜就讓白猿,來盜官印.”

“等我煉化整個豐禾縣道場,再以掌教令牌,暗藏‘歲月山河符’,放回原處,等著下一任縣尊到來.”

陸萬心中這般想著,便隨便取走了白縣尊遺物當中,最珍貴的一件法器。

他沒能在馬車上,得到官印入手,也就懶得過多裝模作樣,只稍微客套了一番,準備送客。

而就在此刻,便聽得白翰,又低聲說了一句。

“我白家老祖,已經廣召各方受害者的長輩.”

“只等他老人家穩固煉神修為之後,攜帶眾多苦主,齊齊前往宣陽域,向高家討要說法!”

“事後各家,也算有了交情,而老祖希望這盟約,能長久定下,維繫各家緣分.”

“等結盟之後,老祖欲邀玄天觀掌教真人,加入其中.”

正如此前三祖所預料的,白氏老祖確有野心,意欲聯絡各方,借用此事,結成盟約,互通來往,從而壯大勢力影響。

而當今玄天掌教,只是孤家寡人,需要白手起家,重頭再來。

按道理說,能夠成為“盟約”當中的大長老,擴充套件人脈,有助宗門重建,自是一樁好事。

但陸萬卻也只是沉默了下,然後說道:“代我稟報掌教過後,再行答覆.”

“這是自然.”

白翰又停頓了下,說道:“另外,我白家老祖,意欲前來開陽山拜會,不知掌教真人,方便否?”

世人皆知,玄天掌教在開陽山巔,足不出戶,極有可能,便是嘗試修復山勢。

因此,無論是鎮陽王府、還是紫陽域尊、或是其他各家勢力,都不敢貿然前來。

畢竟正常來說,有強者駕臨,玄天掌教必然有所感知,予以反應!

若是那時候,恰好遇上修復山脈的關鍵時刻,擾了思緒,止了秘法,便是徹底結下仇怨了!

對於上層的大修行者而言,這基本已經成了常識……而白老祖,顯然也是這般考慮。

所以才讓道基境的後代族人,先來尋找陸萬,提前通稟一聲。

“掌教真人近期繁忙,等他老人家出關之後,定邀白氏老祖,前來做客!”陸萬如是說來。

“明白!”白翰當即點頭,又道:“這盟約一事,大長老之職,還請陸……陸叔轉達!”

“嗯!”

陸萬應了一聲,將他們送走,做足了最後的場面功夫,然後便為之一怔。

他轉頭看向開陽山,發現白猿似乎快要死了。

旋即他腳下一踏,御罡星斗步,全力爆發,登山而行。

甚至他還動用了一朵虛花。

——

就在片刻之前。

白猿正聽從掌教老爺的吩咐,整理這諸般物事。

它極為謹慎,做事小心,不敢毛躁。

畢竟用於宗門的東西,基本都已被掌教老爺,放在山間,交由清穗及周園等人保管。

眼下這些東西,必然都是掌教老爺自用的。

整理完畢,下次才好挑選隨身物品,餘下之物,便留在山上,不用作為累贅。

例如五獄迷魂鏡,是必然要隨身攜帶的,放在左邊。

但是,這金鼎神煞陣的大陣旗幟,以及其他一些劍器,就可以留在山中了。

這六柄劍器,便是來自於那六名圍殺陸萬的道基境強者。

而除了劍器以外,六人佈陣,身上也有陣法基礎法器。

這些同樣也都是準備留在山上的,所以放在右邊。

但是當白猿看見拘魂殿主的兩截屍身之後,便怔住了。

它有些迷茫,不知老爺為何殺人之後,連屍體都要留下。

以它的瞭解,老爺似乎並沒有這方面的奇葩癖好。

但轉過念頭,它就暗道慚愧,覺得是自己對老爺不夠了解。

畢竟這兩截屍體,一半生的,一半熟的,沒有特殊癖好,誰會這麼幹呢?

它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也就只是放到遠處。

“左邊的,是老爺隨身要用的.”

“右邊的,是留在山上的.”

“中間的,就等老爺回來再挑.”

“狗爺,你不要給我弄亂了啊.”

白猿吩咐了一聲,隨後又取出一物,是一個玉瓶。

瓶子當中,不是丹藥,反而是血液。

它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掌教老爺是準備隨身攜帶,還是準備留在山上的?”

然後就準備放在中間位置。

但下一刻,狂風呼嘯。

鎮獄神犬撲了過來,眼中略有渴望。

“你幹什麼?”

白猿連忙護住這個玉瓶,喊道:“沒有老爺准許,不能隨便給你吃掉的……”

鎮獄神犬當即要搶,白猿當即就躲。

此刻陸萬正在山下,送走白翰以及縣尊夫人,然後就發現……鎮獄神犬撲過來,將白猿壓在地上。

白猿撲了個狗啃屎。

但它眼前不是屎,而是那個玉瓶。

所以它摔下來,玉瓶碎在了它的嘴裡。

等陸萬快步登山而來,就發現白猿滿口是血,不斷地打滾,無比痛苦,彷彿要死了一樣。

“這玉瓶裡……是羅翼的血?”

陸萬眉頭頓時緊皺。

羅翼具備神魔血脈,但是極為稀薄。

他也只是聽從四祖的吩咐,留了羅翼的一瓶血,好給四祖留作鑽研,繼而解析上古神魔。

但未有想到,如此稀薄的神魔之血,竟然讓鎮獄神犬都這般渴望。

最後玉瓶碎在了白猿的口中,頂多也就小半瓶血,滲入它的體內。

就這點兒分量,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才這樣想著,陸萬正要摘花開言,解了白猿之危。

但卻聽得三祖的聲音忽然響起。

“咦?這白猴子,莫不是上古心猿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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