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練劍室
狄青麟練劍前一定要洗手這件事，是從他十四歲開始的習慣。
他十四歲的時候，侯府來了一位很有名的西域歌姬，在大堂裡面跳舞，西域裡獨特的一種豔舞。
她那時穿得很少，面板很白，渾身掛著的小鈴鐺響個不停。
狄青麟當時覺得既新奇，又刺激，卻又有些害怕。
他的一雙黑色的眼睛不知是該看，還是不該看，沒有人告訴他這一點。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生下自己之後，就一心事佛，終日在佛堂裡的母親。
他就不看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很骯髒。
可是這位西域來的歌姬竟然卻看出了場中“小侯爺”非凡的身份，她故意走到狄青麟的面前，露出更多的部位，更多的美豔。
“我不出.”
狄青麟回到房間之後，一夜都沒有睡著，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長大了。
狄青麟卻殺了應無物！
王歡道：“否則你的人生就仍然還有汙點，因為我擊敗了你的師父！”
王歡忽然又問。
狄青麟道：“是.”
上面擺著一枚鐵令。
劍光也赤裸！
紫色的劍光照亮滿室，將這間屋子照得像是個赤裸的女人！
那柄軟劍在燭光之間遊走，時而抖得筆直，時而彎曲如蛇，變化莫測，位置無定，彷彿隨時隨地都能纏繞到王歡的脖子上，輕輕地咬上一口！
王歡居然還不動！
他仍握著劍，仍盯著狄青麟，身軀卻還沒有動。
他瞧著它，就像是在瞧著第一次令他動欲的西域舞姬：“因為我的劍第一次殺人，一定要用來殺一位很厲害的宗師，絕不能是趙正這種人。
若換作以前，我只會用刀殺他！”
王歡道：“現在你的劍法已超越應無物？”
狄青麟皺起了眉。
於是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和心靈也都同時達到了一種“淨”的狀態。
他親手殺死了應無物，卻好似又對應無物還有感情。
他希望應無物能死在王歡的劍下，然後他再來擊敗王歡報仇！
這是個很奇怪的邏輯。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出劍時機！
王歡道：“應無物雖沒有死在我的劍下，但他敗在我的劍下，所以你還是一定要擊敗我.”
那種興奮就好像在那個很遙遠的夜裡，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露著的身體一樣的興奮！
狄青麟道：“是.”
他認為只有這樣子，他的第一次才是乾淨，純粹的。
王歡道：“我這三年來，已很久沒有認真地洗過手了.”
狄青麟淡淡地道：“應無物.”
他的衣服永遠是白色的，永遠是一塵不染的，他的手也永遠潔淨。
王歡認得，那確實就是一枚“古龍令”！
狄青麟道：“這是我遣人在外搜尋煉刀的材料時，無意中搜尋到的.”
狄青麟眼中竟露出讚許的目光：“是.”
狄青麟緩緩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的心裡面不乾淨？”
他想完了。
狄青麟道：“是！”
恰恰相反，王歡此時蓄勢待發，對於狄青麟已有充分的預備，可以說是狀態極佳之刻！
但狄青麟還是出劍了！
他並不是因為機會而出劍，而是他忍不住。
當他心中所想被王歡說出來的時候，他又感受到了一種原始的興奮。
狄青麟的靈龍軟劍已繞著他轉了好幾圈，每一個瞬間都好似要刺到他的身上，但是卻又完全都沒有！
在繞了幾圈之後，狄青麟忽然停了下來。
“應無物呢？”
然而應無物是狄青麟的師父，教他劍法，武功，這卻有不少人是知曉的。
狄青麟從腰間抽出那根“腰帶”，也就是他的靈龍軟劍。
“你不出你的劍？”
狄青麟道：“他既輸了，他當然就已不配作我劍法的老師了。
他死或不死，都已是一件小事.”
王歡便不動了。
王歡道：“所以當你擊敗我之後，你的劍才會徹底乾淨？”
狄青麟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很矛盾的意味。
狄青麟道：“哦？為什麼？”
王歡也看著狄青麟。
他緩緩說道：“我從小到大，在這間練劍室裡，找他試劍十一次，最後一次終於勝過了他。
就在昨天夜裡.”
······
······
曾有傳言說應無物很可能是狄青麟的親生父親。
但是狄青麟說出來又是如此的自然而融洽。
沒有哪個女人能配得上他的第一次。
從那一天起，他就很愛乾淨了。
他又道：“其實他該死在藍一塵的劍下，或者死在你劍下的。
這樣子，我殺了你，就可以幫他報仇.”
他停住腳步，忽地轉身，看向王歡！
······
······
狄青麟看見王歡的時候，整個人的劍氣彷彿已完全凝注在王歡的身上。
而當他的手上沾上那些東西的時候，他忽地心裡升起一種罪惡感；然後就在那個夜裡，他把雙手洗了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
狄青麟讓開一個身位，讓王歡看見了身後的蒲團。
王歡道：“你用劍第一個殺的人是誰？”
王歡道：“為什麼？”
王歡道：“伱既有劍，何須用刀？”
狄青麟道：“我的劍法在超越應無物之前，我都不會用劍。
我只會用刀.”
他太興奮！
他認為只有他的手乾淨了，才能使他的劍也乾淨。
王歡笑了笑：“我很少見到有人能像你那樣，把手洗得那麼幹淨的！”
“為什麼？”
狄青麟道：“你想見他？”
劍極快！
劍身抖動！
蒲團被兩側一共七十二根大燭的光照亮。
王歡道：“他答應我要將一塊鐵令送給我.”
他將這種習慣也帶到他的“劍道”上。
嗡！
他說出第三個“是”字的時候，他已出劍！
王歡道：“因為我住的山莊里根本找不到洗手盆這樣物件.”
只有這樣子，他才能在劍道上達到巔峰！
狄青麟走過練劍室的時候，心裡面想的就是這些。
所以他回想著那一幕，將他的第一次獻給了自己。
劍身也軟了下去。
“因為你不尊重我。
你若不尊重對手，一定也就是不尊重你的劍.”
王歡道：“我不知道.”
狄青麟露出種很奇怪的眼神，他很難理解王歡和郭大路為什麼會這麼窮。
王歡道：“有時候對我來說，髒一點就髒一點，大不了下雨的時候多去淋淋洗洗就好了。
只要我的心是乾淨的，手髒一點，又有什麼呢？”
狄青麟差一點就讓人將這位歌姬送到他的房間。
這傳言究竟是否為真，除了狄青麟以外，天下沒有人知道。
他知道，他有這個權力。
王歡道：“他輸了，他就得死？”
狄青麟道：“是！”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王歡道：“你講完了你的師父，總該聽一聽我講我的師父.”
王歡終於拔出了他的劍！
他的青鋼劍一出，青色的光芒宛如一道沖天神箭，刺破七十二道燭光，立在最高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