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裡,各忙各的,家也就成了忙碌之餘的一個休憩地。心情好的時候兩個人還一起說說話,偶爾例行一下夫妻間的公事,心情不好的時候,倒頭便睡。

中秋節過後,欣怡和郭子豪之間的關係處於一種不冷不熱的狀態之中。所幸的是有榮榮這個開心果,晚上的時候,夫妻兩個人圍著榮榮一起開心一下,郭子豪陪榮榮玩玩玩具,欣怡則找些看圖識物的幼兒讀本,教榮榮認識一些日常性的東西。

家裡雖然請了小保姆來照顧孩子,但在晚上休息的時候,欣怡還是將孩子帶到一起睡,因為母性使然,白天忙的顧不上陪孩子,但是晚上回去的時候無論多累,欣怡都會抱抱孩子,而且還會讓孩子在自已的懷裡安心地睡去。夜裡孩子會蹬過好幾次被子,欣怡就驚醒著給孩子拉幾次,生怕孩子凍著。儘管白天時因睡眠不好有點累,但是一想到自已的孩子,所有的苦累都算不了什麼了。

2003年春季開學的時候,欣怡將榮榮送去幼兒園。剛開始的時候,欣怡擔心榮榮怕生可能需要熟悉一段時間,沒想到去了幾天之後,榮榮就喜歡上了幼兒園,甚至早上的時候,不需要人叫,自已就醒來了,而且欣怡跟老師瞭解之後,榮榮的人緣特別好,不論男孩女孩,他都能跟人家玩到一起,因此,別的孩子都是圍著榮榮轉,因為在玩的過程中,很多東西別的孩子都基本叫不上名字,可榮榮因為欣怡給看過看圖識物的讀本,就能馬上叫出名字來,這讓欣怡心裡頗感欣慰。後來習慣了欣怡就讓小保姆接送榮榮。

此時,欣怡和郭子豪的關係雖然平淡的沒有一絲味道,但面對榮榮時,兩個人還是心有默契,孩子面前兩個人都會強裝和睦,而外人也就看到的是一對恩愛有加的兩口子。星期天的時候,兩人叫上小保姆一起帶著榮榮去兒童遊樂場,玩一些滑滑梯、蹦床、充氣城堡之類的遊戲,鍛鍊孩子的心智與膽量。

但是,郭子豪心裡始終鬱結著難以釋懷的憤懣,憋的心慌難忍。儘管欣怡為家和孩子的付出他看在眼裡,可怎麼就是邁不過心裡那道坎。

欣怡知道自已虧欠著郭子豪一個完璧之身,凡事也就一味地遷就。

但是,人往往有時候是一種比較賤的物種,當別人尊重你忍讓你寬容你的時候,就不知道自已姓什麼了,認為那是應該的,你欠了我的你就應該對我這樣,你對不起我你就應該那樣,如此的長久以往,便得寸進尺,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只考慮自已,不考慮對方。但是,人都是有脾氣的,都是有自尊的,每個人一生中不可能沒有失誤,不可能不犯錯誤,而有些失誤和錯誤並不是有意為之,有些事確實是自已無能為力,或者身不由已。

就在暑假裡的一天,榮榮玩的時候,將家裡的電視機螢幕打碎了,下班回來的郭子豪一看,心裡淤積已久的鬱悶終於憋不住了,衝孩子大發了一通火之後,還打了榮榮兩下,孩子哭著被小保姆帶進了臥室。

晚上欣怡回來的時候,孩子大聲地哭著撲進了懷裡。欣怡不知道孩子怎麼了,只是哭著告訴欣怡“爸爸打我了”。然後小保姆小心翼翼地告訴欣怡,“榮榮玩的時候我們沒看好,把電視砸壞了,郭哥回來生氣,就打罵了榮榮。”

欣怡聽了之後,開始也沒說什麼,只是邊哄邊告訴孩子,“家裡的東西不能隨意打砸,比如你的玩具,如果你弄壞了就沒有玩的了、衣服你弄破了就沒有穿的了、好吃的你弄髒了就沒有吃的了,所以,對於自已的東西或者家裡的東西,都要好好愛護。”

說完,孩子眼淚汪汪地看著欣怡,好像有些似懂非懂地對欣怡說,“榮榮以後會愛惜自已的東西,保護好它們,要不弄壞了榮榮以後就沒有玩具了。”

欣怡聽了之後心疼地親了親榮榮的額頭說,“榮榮真聽話,乖,再不哭了,電視壞了不要緊,媽媽的工資發了給榮榮再買一臺,以後玩的時候要注意,再不能弄壞了,好嗎?”

榮榮含著淚點了點頭對欣怡說,“榮榮不哭,榮榮以後玩的時候再不會弄壞東西,要不爸爸會打榮榮的。”

欣怡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晚上榮榮睡著以後,就聽到孩子在睡夢抽噎的聲音,大概是白天哭的有些厲害了。欣怡的心裡就有些疼痛,忍不住就說了郭子豪幾句,“孩子還小,還無法分辨什麼東西有用什麼東西沒用,這就需要我們做大人的給說,什麼東西要珍惜,不能弄壞弄丟,什麼東西沒用了,要扔掉,這樣孩子就知道了,玩的時候也就慢慢注意了。再說電視已經壞了,你打罵這麼小的孩子電視就能好嗎?”

郭子豪呢,本來心裡就裝著一根刺,聽欣怡一嘮叨,那根刺就被觸動了,便沒有好氣地衝欣怡吼了兩聲,“你把你自已管好就行了,孩子的事就別瞎叨叨了,我孩子我不知道心疼,就你知道心疼。”

欣怡因為心疼孩子加上多日對郭子豪不冷不熱的臉色也有些忍無可忍了,就回了句,“你成天吊著個臉色給誰看,這家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家,你看怎麼辦吧。”

欣怡不回還好,這一回頓時讓郭子豪有些受不了了,大概是有些固執和傳統的男人都如此吧,就是你明明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你還給我臉色,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有些失控地衝欣怡吼道,“你自已做了啥事你不知道嗎?還有臉跟哦叨叨叨。”

這一下,欣怡沒法跟郭子豪再說什麼了,從去年開始,欣怡知道郭子豪的心裡裝著什麼。

這之後,欣怡想了很多,從和郭子豪最初認識時充滿天真的浪漫到新婚時的甜蜜,到孩子出生後的歡樂,再到後來郭子豪的心事重重,以致到現在對孩子的出手,她知道以前的郭子豪並不是這樣,也許都是自已一步一步造成今日的局面吧。或許當初對郭子豪隱瞞自已遭受凌辱的事,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都是因為當初的自已有些太傻,想著只要自已不說,郭子豪就不會發現的,因為她太愛郭子豪了,正是因為太愛了,就害怕失去他,才造成了現在覆水難收的局面。

現在,因為自已而連累及到了孩子,這是欣怡非常不願意看到的。可是,不該發生的事就在她身上發生了,偏偏又是不可能挽回的事,讓她能怎麼辦?於是,欣怡就想到了去敦煌時在那個小旅館裡做的夢,此時,欣怡認為那個夢其實就是提前告知她現在所要發生的一切,可是自已一番糾結之後,自以為是地隱瞞了下來。看來,該來的總是要來,難怪人們常說怕什麼來什麼。

這時候,欣怡對夢也就想著從一些玄學的方面來理解,因為之前她就聽說過一些關於夢的解釋,說有時候人的夢是對之前一些事的記憶對映,有時候則是對未來的預測告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樣,但是,現在的欣怡是有些相信夢了,在她看來,那個夢其實就是對自已的預告,但自已卻沒有選擇去相信,所以,今時今日的現狀,也許就是自已命運裡的因果吧。於是,欣怡決定將一切告訴郭子豪,至於兩個人的將來如何去走,就看郭子豪吧,既然愛已過,就沒有什麼害怕的了,現在唯一的就是孩子。

時間到了2003年的國慶節,榮榮被郭子豪的父母帶了過去,小保姆也回了鄉下,家裡就只剩郭欣怡和郭子豪了。

2號這天,欣怡決定和郭子豪攤牌,因為這樣的生活實在有些累,她有些不堪重負了。選擇這個時間是欣怡經過權衡的,一是因為這一天正是大家都放假的時候,也正好有空;二是這一天算是他們人生獨立組建家庭的第一天;三是這一天郭子豪對她欣怡就有了疑心;四是這一天婆婆她們也休息在家,正好可以把孩子放在婆婆那裡,如果他們之間發生爭吵,也不至於對孩子造成影響,正是基於以上這些,欣怡就在這一天選擇了和郭子豪來一次徹底的攤牌。

吃過早餐後,欣怡開門見山地說,“子豪,咱們需要談談了,我們這樣下去都累,你說是不是?”

郭子豪看了一眼欣怡,什麼也沒說。

看郭子豪沒有說話,欣怡就接著問了一句,“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還記得嗎?”

郭子豪開始被問的愣了一下,不知道欣怡要幹什麼,想了一會說,“今天是咱們結婚紀念日後的第一天。”

欣怡就平靜地問道,“那麼五年前的這一天早上,你可曾有發現什麼?”

郭子豪被欣怡突然地這麼一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有些煩躁且不耐煩地說,“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我哪裡記得那麼多。”

欣怡盯著郭子豪看了看,然後低下頭說道,“那天早上,你面對著床發呆時,連我進來的時候你都不知道,這幾年你心裡不都一直糾結著這事嗎?”

郭子豪一聽,猛地盯住欣怡,好像有些不認識欣怡了似的,這是他自已內心的猜想,也僅僅是猜想,他不敢當面去質問欣怡,害怕問了之後他心裡有些承受不住,事實上,郭子豪的心裡也是深愛著欣怡的,但是新婚初夜沒有見到落紅的事,卻一直紮在心裡,他想忘卻但又無法忘掉,總覺得自已有些窩囊和悲哀。

去年中秋節的時候,也只是感到心裡壓抑鬱悶,就無的放矢地宣洩了一下,現在欣怡突然提起這事,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因為他自已想過很多欣怡的過往,比如處了幾個男朋友?都發生過關係了嗎?自已又是她的第幾任?然而這些,他從沒問過欣怡也張不開口去問,所以,就一個人憋在心裡胡思亂想,時間長了自然就變得心情焦慮煩躁、壓抑鬱悶,自已想控制但就是控制不了。

有時候,郭子豪心想,寧願自已的推測不是事實,但是他又一想本來就是事實,要不初夜怎麼會沒有落紅呢?從內心來講,他確實很愛欣怡,而且第一次見面之後就深深地愛上了,可是愛是自私的,他愛的是完美無瑕的欣怡,然而,他想看到他心理期望看到的東西,結果卻失望了。當初,因為愛沖淡了一切,可是浪漫甜蜜的愛一過,這個問題就浮了出來。在郭子豪的心裡,這有關男人的自尊,也有關愛情剛和婚姻的忠誠,所以越想就憋屈。

後來,郭子豪幻想過,如果結婚之前欣怡告訴她之前發生過什麼,也就是有過那方面的事的話,他能接受嗎?他也不知道。

聽到欣怡的問話,郭子豪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你要說什麼就說吧”。這時的郭子豪很矛盾,既想聽欣怡說什麼,又害怕聽到自已所猜想的。

而欣怡此時卻很坦然,因為那件事她根本是不可控的,對她來說也是不可抗力的,過了這幾年,她的心情也早就平復了。於是,將趙華東如何設計、羅小麗如何接近自已、小西湖如何被圍攻等等,一直到自已喝醉被侵犯,全部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只是這中間隱去了羅小麗接近郭子豪的這一部分,欣怡為什麼要隱去這一點,連她自已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是當時說到跟前的時候她不知不覺地、自然而然地就略去了。

最後,欣怡對郭子豪說,“在你之前我就根本沒有談過物件,所以,你是我的初戀,也是我愛上的第一個男人。我曾經想著把自已完整地交給你,讓我們愛情毫無瑕疵,但是,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一切不是我的所願,可我無能為力。曾想過結婚之前把這些告訴你,但是,也許是愛情的自私吧,我害怕失去你,就想著把它埋在心裡。可是,新婚第二天的早上,你對著床發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發現了什麼。所以,從那次事發生之後,我就害怕被你知道,也害怕失去你,我就一直活在糾結和不安之中,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心裡感覺好了許多,再也不會擔心這擔心那的了。至於今後我們兩個人何去何從,你看吧,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遵從你的想法和意見。至於我,雖然是殘花敗柳之身,但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過絲毫的改變。”

欣怡說出來之後,感覺整個人好像解脫了,內心坦然了,沒有了什麼擔心。

而郭子豪聽完欣怡的講述之後,整個人陷入一種無法述說的痛苦之中,雖然之前的時候想象過很多,可是當親耳聽到欣怡的述說後,心裡完全崩潰了,感覺整個世界變得灰濛濛的了,他是那麼地愛著她,偏偏他深愛的人就被那麼殘忍地糟蹋了,既有對欣怡那種無助的憐愛,也有對趙華東不擇手段的憤怒,此時,他真想提一把刀去把趙華東砍了……

愛、失落、憤怒、懊悔、疼痛及各種說不出的情緒充滿了郭子豪的全身,他雙手抱頭,不可控制地淚流滿面,這種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根本想象不到的,感覺就像墜入深淵,絕望、難過、悲哀、怒火中燒卻又無能為力,他無法容忍卻又不得不忍……

此時,郭子豪發現,原來知道真相遠比自已的胡思亂想的痛苦多得多,一會兒他討厭欣怡告訴她真相,一會兒又對欣怡的遭遇感到同情,一會兒又對人性的崩壞、社會的混亂充滿憤怒,一會兒感到自已非常的可悲,男人的尊嚴被踐踏的一絲不剩……痛苦使郭子豪的面部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欣怡看著郭子豪那無法說出的痛苦,心裡也很疼,但是沒有辦法去安慰。她的心裡充滿內疚、自責和後悔,後悔當初不該隱瞞。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路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十字,再怎麼內疚後悔,也於事無補。

這一天,從欣怡述說完自已的遭遇之後,就誰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從此之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雖然兩個人進出一個門,但是,看起來與路人無異。即使孩子在,也只是欣怡在照顧,而郭子豪卻一直是恍恍惚惚的樣子。

這樣一直到了2004年的4月下旬一天,馬上就要到五一了。郭子豪拿來了兩份離婚協議書,欣怡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協議書寫下了自已的名字,然後將孩子抱在懷裡,流了一夜的淚。

隔了一天,兩人一同去了民政局,欣怡除了揹著自已上班時背的那個包,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帶,包括孩子的撫養權,她都沒有去掙,整個家裡她連一根線都沒有動,想著保持原樣,讓孩子能夠安心。

從民政局出來之後,欣怡和郭子豪相背而去,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就此畫上了安然悲傷的句號,兩人最終還是成為陌路。雖然四月底的金都市風光很是秀美,但是在欣怡眼裡,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的。

欣怡獨自一人來到黃河鐵橋,那河那橋、那山那水一如六年前,但是,人已不是六年的人。她前靜靜地站在那橋上任淚水肆意橫流……直到斜陽西下、晚霞收回最後一束光線,以致夜幕降臨,霓虹閃爍,那個孤獨而嬌小的身影猶如雕塑一般,一動也沒有動……

流光徘徊花依舊,

霓虹倒影小扁舟,

記得當初牽你手,

相依相偎月下走,

我說愛你不回頭,

你說愛我長相守,

情纏纏,意綿綿,

憧憬美好不知愁。

流光徘徊花依舊,

斜陽西下人已走,

河上明月照高樓,

幾人歡笑幾人愁,

空留相思在心頭,

愛到深處珠淚瘦,

情悽悽,意切切,

今夜獨自憑欄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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