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像走在半路突然下雨，有的人頭一低往前衝，有的人腳一轉往回走……但更多的人卻是在這兩者之間徘徊不定，既想著往前跑又想著往後躲，所以她們才淋了最多的雨。”
祁泠撩開溼漉漉的發，她半含著下頜，眼皮卻很倔強地抬起，一眨不眨，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糜爛昳麗：“喬斯禾，我就是那種人。”
我活該的，你別管了。
2、
火星在指尖閃爍，小屋內空氣潮熱得令人發煩，祁泠仰長後頸，白皙細膩的肌膚落在喬斯禾眼裡，她眸色一深。
低頭覆了她的唇，菸草味從一人的口腔中渡到另一個人口中，帶著說不清的曖昧水聲。
祁泠半眯起眼，橫了手肘在胸前，將人阻擋開，距離一拉長，她懶洋洋的神色顯得無情而疏離：“好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
喬斯禾攬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緊，嗓音啞啞的：“我記得你明明很舒服。”
“……”
祁泠一噎，推開她，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你也知道我說過我可以幫你還錢，所有的錢。”
話一出口，氣氛沉沉地凝滯了。
喬斯禾內心有些後悔，但不是對這句話，而是對自己的衝動後悔，她湊身上前，想要去吻祁泠的唇：“別說了，今天別再說這個了好嗎？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喬斯禾！”
祁泠深吸口氣，她避過喬斯禾的觸控，退了兩步站起，冷冷逼視：“那然後呢？現在你可以替我還錢，以後還要替我養老養小，替我去給別人做情婦嗎？”
喬斯禾仰首，愣愣地看她，眼圈漸漸地紅了：“祁泠，你倒是知道怎麼傷我。”
祁泠撇過頭，她指向門口：“被傷了就趕緊走，滾。”
喬斯禾咬著唇，緩緩滲出血色：“……”
祁泠：“我說——滾！”
3、
三年前，H鎮。
新搬來的小賣鋪老闆娘長了一張又冷又媚的臉，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收在掐腰旗袍裡，行走間便是風情萬種，一抬眉勾得人心慌意亂。
喬斯禾砰一聲撞上電線杆，惹來好友嘲笑：“哈哈哈走個路都能撞，阿禾你得去看看小腦了。”
她摸了摸額頭，眼睛直勾勾地，顯得有些呆：“那家店換老闆了嗎……”
“啊？你說那家？前兩天剛搬過來，我聽我奶說是來躲債的，大城市待不下去了，老公又剛死，留下一歲的女兒和母親，全靠老闆娘一個人拉扯呢。”
“噢……”
“不過說真的，這老闆娘長得可真美，哎哎就是現在網上最流行的純欲你造吧？完全看不出生過孩子，我昨天去買東西時還腦袋一抽，叫了人姐姐。”
好友嘰嘰呱呱的聲音在耳邊響個不停，喬斯禾卻半點都聽不進去了。
她只覺得嗓子莫名乾乾的，心臟快得厲害：“她叫什麼？”
“嗯？你問這個幹嘛？不過我還剛好知道呢，老闆娘名字還挺好聽，叫祁泠。”
祁—泠——
喬斯禾低眉斂目，把這兩個字放在口中咀嚼一回。
頓覺唇齒生香。
4、
祁泠有些臉盲，但若是有客人常來，她還是能記住的。
比如面前的這個少女，似乎是附近高中的學生，但大概成績不會太好，哪怕是上課的時間都偶爾能看到她挎著書包在街上亂逛，校服外套總是鬆鬆垮垮的，拉鍊半開，露出裡面黑色的小背心，鎖骨處裸.露的蜜色肌膚，有一尾遊曳隱藏的魚鑽入胸口，只堪堪露出點水花和魚尾在外面……
寸頭、紋身、耳釘，以及眉骨上的創口貼，嘴裡常常嚼著個口香糖，跟人說話時含糊不清，帶著些故作成熟的痞氣與不羈。
祁泠在心中默默審視著面前的少女，她是她店裡的常客了。
“又去打架了？”
她一邊將手中的煙放入口中，一邊彎腰從抽屜裡拿出一盒創口貼：“我說不如就買一整盒放在家裡好了，省得來回跑，也不麻煩。”
喬斯禾半倚靠在貨架上，眼神肆意而露骨地滑過那姣好的曲線，又在祁泠直起身來後快速收斂，端得一副沉穩乖巧的假相：“祁泠姐幫我貼一下吧，要是買一盒放家裡，我恐怕還會忘。”
“回回不都是我幫你貼的嗎？你說你，怎麼成天的有那麼多架可以打？”
祁泠嘆口氣，繞過收銀臺走出來，將喬斯禾一把在椅子上按下了，沒好氣道：“好了傷疤忘了疼！”
一股馨香襲來，喬斯禾順著那力道仰頭，安分閉眼，任她動作，喉嚨卻不著痕跡地嚥了點什麼，像真的吞了些某個人身上的香味，囚在肚裡，要好好地嘗。
“今天也不去上課嗎？”
似怨似嘆，一根冷冷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喬斯禾聞聲睜開眼，看見的就只剩她長髮搖曳的背影。
“真希望我女兒以後不會像你這麼混，不然我可非得乳腺增生不可……”
喬斯禾摸了摸鼻子：“不會的，她有媽生有媽管，肯定比我好。”
祁泠動作一頓，回首瞥來一眼，意味不明。
“你不是還有個爸爸？”
“嘁——他？有跟沒有都一個樣，不如死了的好，他早就不管我了。”
“……話不是這麼說。”
祁泠將腳架起，瑩白的玉足從高跟鞋裡滑出半截，欲落不落，她重新點了支菸，半眯著眸淡淡道：“你爸，前兩天還來找過我呢。”
“找你——？！”
喬斯禾本來放鬆的坐姿頓時坐不住了，她眉頭緊蹙：“那老不死的找你幹什麼？”
祁泠在煙霧繚繞中懶懶地笑了，調侃的語氣：“找我……勸你好好學習啊。”
她幽幽瞥來一眼，媚氣橫生，叫喬斯禾覺得骨頭都瞬間酥了半邊：“真、真的嗎？”
那你要怎麼勸我？
5、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前面還有半截話罷了。
祁泠褪去長裙，跨入浴缸裡，任熱水浸過胸.乳、脖頸、口鼻……
半響後，她大喘著氣從水中抬起頭來，像剛從一場溺斃裡逃出。
“這是顧總的協議，您看看，如果沒有問題了最好今晚就簽好。還有這張卡，祁小姐可以先去把最緊張的債還了，這樣心裡也好輕鬆些，顧總吩咐，他下週來時希望能看您多笑笑。”
祁泠：“喬總是不是還有個女兒來著？”
對面的人一愣：“祁小姐見過？”
“店裡的常客了，她看上去……嗯，不怎麼像尋常的女孩子。”
“呵是這樣的，她媽死了後就管不住了，隨她去吧，不給我闖禍就行。”
“可她都高三了吧？”
“高三？這麼快……說起來，我的確是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唔，我倒是三天兩頭地在店裡看見她呢……”
“啊啊她沒給祁小姐惹麻煩吧？”
“沒…但是我覺得吧，這十八歲的女孩子不好好上學、成天在街上游蕩著總不是個事，該有人來勸勸、管管，你說是吧，喬總？”
“……是是。”
6、
南方的夏天磨人得緊，往往下過半日的雨，又熱烘烘地曬上半日，像個人間蒸爐。
祁泠圈起練習冊，輕敲了敲她的頭：“你好好寫，別總看我，專心點。”
“…祁泠姐，我爸我老師都不管我了，你還那麼上心幹嘛呢？而且我不過就是個客人而已，你對誰都……”
喬斯禾不忿地嘀咕出聲，指尖的筆轉出殘影，足可見她內心有多麼煩躁了。
“當然不是了，我可沒有那個閒工夫管別人。但我這是受你爸所託呀，而且，你常常在我這一呆就是一天，趁此時間寫寫作業看看書也沒什麼不好……”
祁泠踩著塑膠椅擺貨，不緊不慢地道：“喬斯禾，不去上課就算了，高考還是要去的吧？”
“……”
指尖的筆一停，喬斯禾置於膝蓋上的手無聲地收緊了：“考了也沒什麼意義，不如不去。”
祁泠聞言一嘆，從椅子上下來，她伸手摸了摸喬斯禾的頭，刺刺扎扎的：“當然有意義，你好好考，考了高分姐姐給你獎勵。”
喬斯禾本來硬邦邦的臭表情瞬間軟化了，她微仰首，對上祁泠的眼神：“什麼獎勵？”
祁泠嘴角一挑，笑了：“那自然是……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