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當空曠無垠的海底中出現一縷星光,追隨月海之鯨的游魚和魔獸們同時停止前進，目光遙望前方被結界封鎖的海下迷霧。
它們並非是神明邀約的客人，不敢踏足海之宮殿所在的終焉之海。
月海之鯨擺動巨大的鯨尾,捲起一層碧浪回應魔獸和海族的叫聲。
萊恩鬆開安德魯的尾尖,與他一起站在月海之鯨的頭頂,目光遙望如薄紗交織的水流迷霧中，如指明燈塔的星光。
巴爾和幻也從坐姿改為站立，他們感受到迷霧中有許多強大的氣息。
浪波輕柔推開魔獸和海族，避免它們會受到傷害。月海之鯨頭上鯨角月華朦朧,擺動魚尾衝進迷霧之中。隨月海之鯨的動作,它身體周圍被泡沫保護的海之蝶接連閃爍光芒，像是群星環月,為深海帶來明光。
月海之鯨不受迷霧的影響。在進入迷霧的瞬間,萊恩他們已不能再看見剛才的深海魔獸。
月海之鯨筆直朝向星光所在之處靠近,海浪中隱約傳來天籟的歌聲，似人魚和海妖,沒有任何迷失人心的幻夢感。
迷霧中同樣有海波漂流,還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隨月海之鯨的前進,在海之蝶翅膀閃爍的光亮中，隱約能看見許多聖獸經過的身影。
不止人魚和海妖,甚至還有長達千米、頭上長有尖角的海蛇,偽裝成珊瑚的毒藻……它們對月海之鯨充滿敬畏，會停止行動，任由月海之鯨從它們的領域中隨意經過，並獻上浪潮的祝福。
在水波的門扉前停下，海柔爾取下腰側的海螺。隨浪潮翻湧，門扉隨樂聲而改變形態。
兩隻海水凝聚的鯨魚輕鬆抵達島嶼，穿過雕刻成各種海之生物的石雕。
不只是巴爾，連能操縱夢境、讓人沉睡的幻夢之龍，在來到這片沙灘，聽見浪潮聲時同樣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巴爾搖頭，目光略顯迷茫，雙手相互環抱，“但是這裡給我的感覺……好睏啊。”
“感恩您的理解。”
海柔爾腰身微彎，“米歇爾先生，那位大人正在宮殿中等候您以及您的朋友，還請您隨我一起前往海之門扉。”
月海之鯨落在放肆生長的海藻上，目光看向變幻形狀的水之門扉，張嘴朝頭頂萊恩發出空靈的叫聲。
“這並非是壞事……連我也有這種感覺。”
安德魯兜帽下的眼眸微閉，“很放鬆的感覺，沒有任何的危險。”
在迷霧消失的瞬間，從島嶼所在方向傳來一聲鯨鳴，隨即海中閃爍萬千星光，無數星形的海之寶石點亮了深海。月海之鯨頭頂的泡沫破碎，海之蝶扇動翅膀飛向島嶼，星光讓寂靜的深海和島嶼突然有了溫度，讓孤獨的宮殿不再寂寥。
“是，這就是那位大人。”
剛才所見的聖獸彷彿全是幻影，這片海域極為寂靜。
海柔爾站在水之鯨的頭頂，面朝萊恩敬畏的行禮問候，側頭看向島嶼中心宮殿壓低聲音說：“我無法向您解釋更多有關於這片深海、那一座宮殿，以及我追隨那位大人的存在……希望您不要介意才好。”
萊恩他們的目光同時看向宮殿所在方向，先前為海神送來邀請函的海柔爾，她身著魚尾形的藍色巫女服，面上戴有螢色薄紗，站在純粹由海水凝聚的水之鯨頭頂，手扶鯨角朝萊恩所在方向靠近。
當距離星光所在之地越來越近之時，籠罩在深海周圍的迷霧漸漸消失，萊恩這時才能看清剛才所見的星光,那其實是漂游於海中的華麗宮殿，建立在一座封鎖於深海中的神秘島嶼上。
當蔚藍色的光影在眼前閃爍，迎面而來是皎潔的星月之光……彷彿穿越時空，萊恩他們在海螺的號角聲中來到一片金色沙灘上，漫天彷彿全是近在咫尺，伸手可碰的星群，卻沒有一絲誇張的感覺，如夢中世界。
月海之鯨擺動鰭肢，它同樣無法進入海之宮殿內部。
即使泡沫破碎，在光耀璀璨的星海中，即便沒有魔法的保護呼吸依舊自由，連衣袍和頭髮都沒有任何打溼的痕跡，卻有著一種浸泡在海中的自由感。
萊恩和安德魯低聲感謝後相互對視，用魔法讓自身和安德魯、巴爾他們從鯨背落地，精神力牽引魔法，一起穿越水之門扉。
“沒關係。”萊恩聲音友善的回道：“連我自身也有很多秘密。”
月海之鯨揚起鰭肢給予回應，在海之蝶和星光的環繞中，與海柔爾身下的水之鯨相聚。
萊恩抬頭看向前方，靠近沙灘的海中有一塊巨型的礁石，身著水流幻化長袍的高挑身影注視遠方的浪潮。
海浪打溼金色的沙灘，浪潮聲寂靜而安寧，讓人有一種很舒服和放鬆的感覺。
“謝謝。”
他張嘴能發出聲音，呼吸自由，卻伴隨言語會有一小串泡沫，證明他們還在深海中，眼前全是幻象。
“沒有。”
萊恩用魔法將巴爾和幻托起，與安德魯並肩朝向海邊礁石走去。
海柔爾輕撫水之鯨的獨角，水流的鯨魚翻轉鯨身在前方引路，月海之鯨跟隨在水之鯨的後方。
半菱形結構的宮殿和島嶼多處鏤空，島中土壤藏著秘密。幻彩的泡沫遮掩了多處角落，島嶼周圍環繞有銀色如緞帶的星環，在珊瑚和海藻交織的土壤上，象牙色的高塔組建成長廊，盡頭是水波凝聚成虛幻的門扉，直通建立在中心的金色宮殿。
安德魯尾尖微微擺動，透過道具在萊恩腦中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來到這裡後我的力量似乎在增長。”
萊恩開口時兜帽中同樣會飄出泡泡，用魔法在巴爾腦中詢問：“你會和剛才一樣，有熟悉的感覺嗎？”
包括他自己在內，萊恩能清楚的感知到，穿越水之門扉後的他體內魔力源、精神力都在同步快速增長，很快就要突破法聖的界限。
當變幻的水之門扉形態穩定，海柔爾將海螺移開，低頭對萊恩解釋：“尊敬的米歇爾先生，穿越水之門扉您便能見到那位大人，以我的身份暫時無法進去那裡。”
“尊敬的神秘商人米歇爾先生，歡迎您來到終焉之海。”
寧靜的海浪聲彷彿讓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幻扇動後背龍翼靠近萊恩，巴爾坐在幻的背上，側抬頭靠近萊恩耳邊小聲問：“米歇爾先生，這就是那位大人嗎？”
巴爾伸手摸了摸鯨角，與幻一起朝月海之鯨表達謝意。
萊恩：“感謝你為我們指引正確的方向。”
海柔爾收回目光，“尊敬的米歇爾先生，等您進入那位大人的世界之後，您應該就能知道一些，目前不成熟的我所不能知曉的……”
“這是我應該做的職責。”
像是被流動的水包圍，卻沒有任何的窒息感和失重，無比放鬆。
*
穿越水之門扉後的世界，萊恩原本以為會是很華麗的宮殿，事實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在這裡的實力增長，比他此前的都要快速。
幻和巴爾的睏意，這是因為他們在這裡的收穫太多，需要透過睡眠更好的吸收。
萊恩心中感嘆不愧是神明創造之地，同時還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這裡像極了……他之前交給瑪希婭的本源之海道具。
直到海浪推動沙灘的地方停下，萊恩腰身微彎，心中思索後面朝礁石上的身影道：“尊敬的海之統領者，我是神秘商人米歇爾，承蒙您的邀約而來。”
在萊恩話落的瞬間，海水朝左右分離出一條路，沙石推動萊恩他們靠近礁石。
當萊恩踏上礁石上的瞬間，忽然一陣風起，背對萊恩身影的蔚藍色長髮微揚，隨後是華麗充滿高貴，如海浪的聲音伴隨潮汐輕飄過他耳邊，“非常抱歉，現在的你並不能看見我的容貌……當你與同伴回應邀約之時，我有感受到一種神秘的限制。
這裡是我所創造的幻想之地，我只能與你們在這裡相見……若不用此刻形態出現，我與你都會受到束縛。”
“能與您在此地相遇，這已經是我的幸運。”萊恩將右手放在胸口，“希望我們的到來不會對您有所影響就好。”
“只要我和你不探討一些隱秘的問題，我們的相遇就不會受到限制。你不止是來自虛空的神秘商人……現在的我還並非是你所想的身份，我們可以用朋友的身份交流。”
新生的海神安靜的回應，“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大海很喜歡你……和同伴的到來。”
他還保留了一些秘密，新一任的海神心中充滿疑惑，他不知道大海為什麼會懼怕萊恩的同伴，那隻能變成人形的黑龍。
就像是曾經發生過什麼，讓大海和潮汐保留了那些記憶。
神秘商人米歇爾，比他所感知到、比穆塞爾解釋的還要更特殊，包括他的同伴……
穆塞爾無法知曉米歇爾的更多秘密，當萊恩應邀前往深海，來到這片空間時，海神就已經透過神格知道，米歇爾很有可能是和他相同的存在。不然他不會受到世界意識的限制，還不能允許將一些秘密告訴米歇爾，與他探討。
萊恩兜帽下的眼神略顯驚訝，“非常感謝您願意與我成為朋友，這是我的榮幸。”
從海神短暫的言語中，萊恩同樣有察覺到一些特殊的資訊。
也許只有以米歇爾的身份，他才能與這位海神在此地相遇。
海神發出友善的笑聲回應：“這裡由我的力量創造，能滋養他們的靈魂，你的同伴可以在海中休息。此外你似乎還有些事想問我，在天上群星消失之前，我們還有一段能交流的時間。”
萊恩微側頭看向安德魯，安德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帶上巴爾和幻一起，在幻境中全身浸泡於海中。
萊恩取出先前精心包紮的禮盒，用精神力遞到海神的身前，“尊敬的海之統領者，這是我為與您見面而準備的禮物。”
“我喜歡這個稱呼，正合適現在的我。”海神將禮盒捧在手中，“你委託海柔爾贈予我的禮物我也很喜歡，不知道該怎樣回禮才好。”
萊恩輕聲笑道：“我的朋友，我並未想過回禮這件事。何況我的朋友們在此地能提升實力，這已經是最好的禮物。”
雖說不能超越接近神明的限制，但海水和此處空間不止能提升實力，還能讓安德魯的靈魂和現在的身體更契合，爆發比當前更強大的實力。
只要海神願意庇佑和幫助穆塞爾，這才是最好的禮物。
有海神庇佑的水之城，不單教皇吞噬時會有所顧慮，穆塞爾已經與歐恩他們成為了盟友，擊碎教皇野心時也能提供巨大的幫助。
此外，由海神主動提出他們能成為朋友，雖然是彼此現在的身份，這同樣也是萊恩的期待。
萊恩原本指望交談結束後再順勢提出成為朋友，沒想到在一開始就完成了目標。
“友善的神秘商人。”
海神將禮盒收進衣袖，思索後取出一枚泡沫保護的‘珍珠’，用水波遞到萊恩身前低聲道：“你與我從穆塞爾那瞭解的資訊似乎有些不同。”
萊恩友好且自然將‘珍珠’接住，“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時刻，我與穆塞爾接觸的時間並沒有很久。”
“確實是很有道理的答案。”
海神輕嗯一聲，笑著詢問：“我邀約你到來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有察覺到一些特殊的異樣。現在我心中的困惑已經清楚，你有什麼需要我回答的疑惑嗎？”
至於更多的問題，即使海神心中依舊還有許多困擾，他也不能從萊恩這裡知曉答案。
海神能清楚的知道不只有他自己，此時的米歇爾同樣不知道答案。
“有關於我心中的疑惑。”
萊恩看向海神的背影，因他剛才的叮囑斟酌用詞，“您應該也知道，因為一些原因，神明暫時無法降臨於大陸。光明神殿的教皇偽善光明，心生邪惡，與謊言合作創造黑暗和混亂，還意圖吞噬生命，讓自身突破更高層次的存在。
若是放任不理，大陸的危機終將會影響到深海。我相信您一定不願看見潮汐破碎，如此美麗的沙灘被沾染黑暗，不知道您對此心中有怎樣的想法？”
隨風飛揚的髮絲安靜垂落在腦後，海水中飛出一隻藍光的海之蝶，收翼輕輕的懸停在海神的髮絲之上。
海之蝶面朝萊恩的方向，海神沉默了數秒後才平靜的回道：“確實正如你所說的一樣，放任大陸的危機最終必將影響到深海，但是同樣有受到束縛的你應該知道，無法由我……我不能來解決混亂的根源。
不只是大陸和海洋，這是世界的危機。但破除迷霧，引領戰爭和心靈所向的那一位不是我。命定的星盤早已混亂，幸好已降臨月光。
只有當……失敗，才將是我們迎戰黑暗之時——深海早已做好了兩種結果的準備，但我們都更傾向於其中一種的未來。”
海之蝶輕輕扇動翅膀，海神放輕聲音，“我並未親自見證那段輝煌而絢爛、卻因背叛而混亂的歷史，但是我從海的記憶中看見，世界的意志和創世之主，包括虛無世界的那位都是絕對公平的存在……
只有一位是例外。”
萊恩心中頓時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他的呼吸聲略微提起，“偉大的海之統領者，能告訴我您口中的例外是誰嗎？”
“我也不清楚。”
背對萊恩的海神眺望遠方，“我只知道世界因他而色彩夢幻，不再是一片虛無和混沌。諸神皆在他之後而誕生，孤寂的世界至此便有了更多的聲音。
甚至連冷漠荒涼的虛無世界，也因他而有了星河璀璨。”
在海神話落之後，虛幻的天空中墜落一顆星辰，似流星奪目，托起美麗的光尾，最後變成一顆似海水凝聚的果實，輕輕從後方砸在了他的肩上。
海神的身體微晃，海之蝶將肩頭反彈墜落的果實托起。
海神輕咦一聲，將果實接住，“看來我不能和你說更多有關於那位的訊息了，不然會影響到命運。
更多有關他的秘密，似乎需要你支付一些代價才能換取。”
萊恩：“？”
萊恩兜帽下的眼眸微微放大，滿心傷痛的在腦中強烈譴責，“統，是不是你做的好事？我真是看錯你了，你為了騙氪簡直喪心病狂！”
需要支付代價才能知道，那不就是要氪金嗎！！！
“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系統聲嘶力竭的否認：“你知道他手中的東西價值多少錢嗎，是我的話頂多砸他半個蘋果已經是極限了！”
系統：“最關鍵是，他居然沒有受傷就說出了這些話，甚至還得到了獎勵！”
系統：“難以置信！”
系統：“他肯定是被幸運之神摸了嘴，才會如此幸運！”
“看出來了。能讓你如此激動，甚至海神都有些驚訝之物，那個東西的價值一定很高。”
萊恩：“所以那個是什麼？”
“你馬上——”
系統半截話還未說完突然就消聲了，
萊恩：“統統？”
系統：“還在。”
“你沒事就好。”
萊恩將疑惑壓在心中，隨後就看見海神用水流創造一個精美的禮盒，並從袖中取出一塊金色的沙粒，由海之蝶扇動翅膀輕輕托起，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原本還在思索，該回送你什麼禮物才好。”
海神的聲音伴隨海浪，聽不出太多情緒的落在萊恩耳邊，“我很高興今日能與你在這裡相遇，希望你能將這兩份禮物收下。”
萊恩看向朝自己飛來的海之蝶，“可是你剛才……”
“不用擔心。”海神笑道：“被砸的那一下，讓我對本源擁有更多的感悟，這對我已經足夠。”
系統同步在萊恩腦中連續發出嘀嘀的聲音，這是在提醒他一定要收下的意思。
萊恩伸出雙手，將海之蝶送來的兩份禮物接住，“謝謝。”
海神接住飛回的海之蝶，“我同樣應該說謝謝才對。”
萊恩將禮物收回虛空之證，思索後抬頭看向海神的背影繼續問：“尊敬的海之統領者……不知道您對於穆塞爾有什麼想法？”
突然又收到兩份禮物，一份來自於神明，另一份是連繫統都驚訝的禮物，打斷了萊恩原本的節奏，他現在都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了。
當然，更多的是高興！
畢竟是連繫統和神明都會驚訝的禮物！
海神清楚的明白萊恩在猶豫什麼，也知道他真正想詢問的事，在短暫片刻思考之後回答道：“如若是需要幫助之時，只要是他能請求到海浪的回應，我會給予他一定的幫助和庇佑。
海柔爾會帶著我的意志，去指導他如何成為大海之主。”
萊恩頜首回應，“大陸一定會記住您的幫助。”
“事關於大海……被你稱為海之統領者的我，自然也需要做些什麼才行。”海神放飛手中的海之蝶，平靜的繼續輕語，“你現在的選擇就很不錯……”
海之蝶輕輕降落在睡著的巴爾頭頂，萊恩頓時明白海神的暗示。
當海之蝶翅膀顫動，飛向幻夢之龍時。
海神稍微猶豫了幾秒，放輕聲音說：“或許在自然之森中……他能有一些特殊的收穫。
我對夢境並不熟悉，在你身上，似乎還有夢境的選擇……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似乎同樣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話落，海之蝶飛向閉上眼睛的安德魯，下一秒破碎成幻海的碎末。
海神的聲音停頓，將原本想說的話收回心中，“他是最值得你信任的同伴，會——”
彷彿與系統相同的情況重現，海神的話語才剛開口便消音了。
“命運……”
海神抬頭看向天空，彷彿將要墜落的萬千星辰，“米歇爾，願我的祝福能庇佑你，讓你如願達成所想的未來。
我需要短暫的休息，期待能與你的下次相見。”
在海神話落的瞬間星辰墜落，潮汐捲起風暴，溫柔將萊恩他們保護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