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夢境幻想世界, 銀月凝結堅冰。
無盡凜冬是安德魯的意識，風雪的黑夜中群星在哭泣。幻透過天賦創造夢境世界，以狄基塔隆的記憶為原型, 回溯他隱藏在心中不敢回憶的過往——
幻象創造的冰雪山脈深處，亡靈天災被寒冰凍結，堅冰封鎖災厄，埋骨之地腐爛。
積雪的地面滿是血和凍骨, 裂縫中生長綻放出大片黑色的冰之花, 死亡在風雪中交織出冰雪的祭壇, 請神降臨的獻祭場。
祭壇中心處有著巨大的神之雕像, 面容虛幻, 神恩威嚴。
在神之雕像的後方，還有一隻展開雙翼彷彿能遮蔽天日的黑龍。
黑龍姿態威嚴，黑金色龍眸冷漠的俯視神之雕像前方，被冰霜鎖鏈禁錮的邪惡國王。
幻輕輕勾出更多的記憶，夢的力量無形釋放。被冰霜禁錮的國王身旁出現更多的屍體, 死相猙獰, 面容恐懼，能感受到亡靈死前承受過極大的痛苦。
當狄基塔隆的靈魂和幻象的記憶重疊, 神明的石雕像在風雪中睜開緊閉的雙眼。
冬神的目光比風雪更冷漠，毫無一絲情感。
“不愧是他。”
萊恩雙臂環抱，快速在腦中詢問：“統，此刻出現在我面前的這一道光之幻影，他是真正的教皇……自我的意識在和我進行對話嗎？”
無需言語構建更多的幻象，在神之言響起的瞬間，狄基塔隆已陷入多重疊加的恐懼回憶，無限回溯。
教皇已經察覺到不對，但狄基塔隆一直在讓他等待。
萊恩：“？”
安德魯繼續掌控夢境，重複記憶中的審判，明明是第一次他卻做的很輕鬆。只要能擊破狄基塔隆的意志，幻和安德魯就能入侵他靈魂更深處的秘密，再透過這些資訊尋找教皇的罪惡。
此時教皇的感覺，太不對勁了。
系統：“您是怎樣猜到的？”
“我得想辦法拖延更多的時間。”
在交換靈魂的一剎那，狄基塔隆的心靈交換已經失敗，並讓自己墮入有史以來最恐懼的危險。狄基塔隆未來的經歷暫時被封鎖，不會察覺這是記憶。
“當然。”系統，“用這種說話方式更合適欺騙信仰。”
見萊恩沉默不語，教皇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微妙了很多，於是控制光明的虛影側過身，不再注視安德魯和狄基塔隆，故意低聲問：“來自虛空的神秘商人，你此刻又在計算什麼能威脅大陸的事情？”
萊恩：“狄基塔隆和教皇，他們都已為防止對方吞噬、交換自己的心靈做足了準備嗎。”
萊恩兜帽下的目光注視光凝聚的幻影，“統，其實在我心中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狄基塔隆會不會也是教皇今日……為那顆地下核心所準備的祭品？”
黑龍的雙眼重疊多次記憶，隨後是威嚴的神言喚醒更深刻難忘的記憶，“狄基塔隆, 此世之邪惡，不敬神明的罪人……”
冰雪凝聚成刀, 寒冰刺穿脊背, 尖刺戳穿鎖骨，任由血凝凍成冰, 令邪惡的國王保持痛苦受刑的狀態。
萊恩兜帽下的眼眸微抬，冷淡的反問：“虛偽的教皇，看來謊言已經佔據你的心靈，難怪你能輕鬆接受一切虛偽的榮耀。可是由你來問這句話，你難道不會感覺一絲羞愧和無恥嗎？”
明明身披神聖，言語光明，卻滿滿的邪性。
他從未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
“是反駁也是試探。”系統簡潔回道：“若狄基塔隆今日能與你交換靈魂，您也會成為祭品。當歐恩失去他的價值，失敗者都是滋養核心的養料。”
系統：“此時與您相比，教皇更願意與謊言之神交易，那是現在的教皇唯一無法背叛的盟友。”
即使是為了拖延時間，萊恩覺得和教皇的交流真累。
狄基塔隆被幻拉入了夢境世界，他逃不脫安德魯掌控的輪迴記憶。教皇在謊言的見證下與狄基塔隆簽訂契約，教皇和狄基塔隆之間有一種特殊的……”
“他此時給我的感覺太奇怪了。教皇剛才的一切話語，都像是正在為自己辯解什麼，我能清楚感知到他辯解的物件並不是我。”
系統：“因為米歇爾和修斯的原因，教皇在大陸的名聲已受到影響，他不會允許與狄基塔隆合作的秘密洩露。”
只是心靈在彼此差距過大的情況下容易‘崩壞’，安德魯需要抓緊時間。
*
被天光籠罩的密林裡，光明幻化的虛影凝視著安德魯和狄基塔隆。
光明凝聚的虛影隨意擺手，“我可不是神聖的教皇，我只是一位應邀而來，參與精靈女王繼任典禮的光明法師而已。”
“就是一種感覺。”
“當然，充滿謊言的契約本就不牢固。”
萊恩：“統，並非我之前所見，他平時也是這樣說話的嗎？”
“米歇爾。”
交換心靈是極為危險的禁忌魔法，無論施法者或被交換者都同樣危險。安德魯的靈魂遠超狄基塔隆強大，甚至超越多位神明，還帶有一種暴戾的破壞和危險，令狄基塔隆毫無反抗之力。
萊恩，“教皇口中美好的光明世界，更像是他對狄基塔隆提前所做下的承諾。那麼教皇剛才所做的一切，也是在試探狄基塔隆此刻的情況，觀察他是狄基塔隆，還是安德魯對嗎。”
萊恩：“我感覺他還想與我交易。”
系統語氣輕鬆的回道：“他是教皇，是您熟知、且因您導致多次失敗的教皇。
“安德魯控制狄基塔隆讓教皇等待。”系統，“教皇不能反駁‘狄基塔隆’這個要求。教皇暫時不會干擾狄基塔隆、也不會對安德魯出手。”
“當然。”
萊恩：“統，雖說我問的話有些抽象，你一定能明白我在詢問什麼對不對。”
他並非神明真正選擇的教皇，狄基塔隆並沒有和他交換意識……
系統，“因為前幾次失敗的原因，教皇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您這裡，歐恩此時已經順利的與卡特琳相遇，正在按照您的計劃行動。”
萊恩右手從衣袖中抽出，面向被白骨之花托起的妖精，“究竟是光明法師還是虛偽的教皇，事實的真相我們心裡都清楚。只是與謊言為伍，你覺得自己所得的一切真不用支付代價嗎？”
聖光的虛影目光正直，“米歇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你正在進行破壞大陸的邪惡計劃。神聖的光明已將一切記錄，身為光明法師的我要找到你的所有罪惡並公告，要讓更多人知道違背規則的神秘商人，究竟在大陸種族中埋藏多少陰謀。
你，一切黑暗的根源。”
萊恩：“……”
萊恩沒有回應他的斥責，臨時突然有了替人尷尬的小毛病，鞋中腳趾微微蜷縮，“統，以前的我難道也是這種態度和他交流的嗎？”
“一定沒有這樣討厭。”系統，“不然您怎麼可能交到這樣多的朋友。”萊恩保持沉默拖延時間：“統，我覺得他的精神大有問題。”
“您感覺的對。”系統，“也可能是了保證現在化身的人設。”
萊恩心情複雜：“他表現的也太愚蠢了一點。”
系統輕聲贊同。
教皇表現的態度太不自然了，一點都沒有他的宿主嚇唬人時更有感覺，頂多只能騙騙一些實力弱小、真正心虛的傢伙而已。
教皇並不知道萊恩和系統的交流，他覺得自己的偽裝非常出色。
見萊恩保持沉默，不回應話語，教皇偽造的情緒愈發激昂。
光明魔法凝聚的幻影在空中朝前行走，慢步靠近萊恩，聲音愈發堅信自我的大聲責問：“米歇爾，你假借神明之恩將異族帶離大陸，汙衊光明，破壞大陸現有的和平，這是不可饒恕的罪惡。
我感知邪惡而來，你的危險令我恐懼，願光庇佑我。
凜冬之魔人狄基塔隆因不敬神明，早已隕落於神之裁決。你受自然精靈邀約來到自然之森，卻不應邀進入真正的森林，還找來一隻能進行心靈交換的妖精，在此偽造出狄基塔隆復活的假象，你究竟要做什麼？”
萊恩耐心等他說完，之後體貼的詢問：“你要不要先檢查一遍你胸膛中那株時間之花，確認正在記錄，再將你剛才指責我的問題重複一遍？”
萊恩：“我的時間雖然很珍貴，但愉悅的心情也很重要，遇見好笑的事情我可以空閒少許時間，我願等待你將時間之花重新綻放成記錄狀態。”
光說話還不夠，萊恩右手從袖中伸出，一朵花瓣完全舒展的時間之花正在記錄。
教皇聞言微低頭，這才發現光明幻影凝聚的身體中，那顆偽裝成魔石的時間之花光暈暗淡，和普通的石頭沒有任何區別，完全沒有萊恩手中的時間之花光輝璀璨。
正如萊恩話語所言，教皇特地準備的時間之花並未記錄任何畫面，教皇原本信念感十足的指責戛然而止。
萊恩：“統，我能感覺到他現在的心情很難受。”
“可能有一點吧。”
系統，“教皇特地選擇了最好的方向和角度，想要完美記錄後破壞您的名聲，但是他連一點聲音和畫面都沒有記錄下來，此刻還反被您無情拆穿和嘲諷。
相互演戲不可怕，您是真的厲害。
一句話，抹殺教皇所有的努力，還能讓他內心憤怒。”
“我太善良了。”萊恩，“要是等他離開才發現時間之花沒有記錄，那就太可惜了。他可能會感到懊惱，絕不會比現在憤怒。”
萊恩腦中輕嘆，“我是個好人，不影響我看教皇丟臉。”
畢竟丟臉的可是教皇，又不是他。萊恩真心認為自己非常善良，畢竟他此刻還在用時間之花記錄。
萊恩手指微揚，地下飛出另一顆時間之花，他微微抬頭，保持兜帽遮住容貌的姿勢，聲音友善關愛的追問道：“如果你很需要這份記錄，我可以分一株時間之花給你。就不知道我所記錄的畫面，是否有你需要用於詆譭我的內容。”
系統：“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我其實還可以更‘友善’一點。”萊恩，“要知道在來到這裡的一瞬間，我已經在地下襬放了一百顆時間之花，全方位各角度清晰記錄。教皇比我晚來一秒，光明先前並未監視這裡，他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
聖光凝聚的幻影，金色的眼眸直視萊恩掌心，以及被魔力托起的那一顆時間之花。
即使聖光並非真正的身體，也能看見他胸膛略微在用力起伏，能清晰的感受到教皇此刻快要爆炸的情緒。
教皇抽出胸口那顆變成石頭的時間之花，將憤怒的情緒壓下，語氣更為冷淡的詢問：“米歇爾，你是怎樣做到的？”
指尖將時間之花的根部握住，花瓣覆蓋一半手背，萊恩輕嗯一聲後故作驚訝的反問：“陌生的光明法師，你剛才重複多次與我今日才第一次相見，我們既不是朋友也不熟悉彼此，只是簡單的表達友好，你竟然將我當成自傲和愚蠢的教皇，真的會容忍你此刻再重新記錄一次的機會嗎？”
萊恩：“我想，即使是教皇也不會這樣仁慈和善良，將能傷害自己的機會主動送出去讓人羞辱，實在是太貼心了。”
教皇：“……”
教皇本體的禱告有一瞬暫停，隨後面無表情的繼續祈禱。
萊恩聲音冷淡到聽不出一絲情感，“陌生的光明法師，信仰神聖光明的你，一定會覺得我所說的一切正確對嗎？光明神殿宣揚神聖和仁慈，你反駁就是在否認光明神殿的教義。”
這一次換教皇陷入了沉默，他一時間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教皇覺得米歇爾簡直是他夢魘般的存在。
他從未見過如此……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敵人。
言語或戰鬥，每一次總有能讓他無法反擊的瞬間。
“無關是我還是教皇，我們都信仰光明，這便已經足夠了。”
即使事已至此，教皇依舊不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隨他言語，一瞬天光寂靜。
璀璨的聖光穿刺密林中籠罩的黑暗，覆蓋在滿地的時間之花上，破壞全部的記錄。
在璀璨天光之下，光明幻化的虛影面容愈發虛幻。教皇控制光之幻影踏空行走，眼眸聖潔，直視懸浮萊恩手掌上方的時間之花，虛偽的聲音充滿神聖感，“米歇爾，我們不用每次見面都是敵人，我一直都很想與你成為朋友。
你來自虛空，不受大陸一切影響。我統治大陸，從沒有過踏足虛空的想法，我們並沒有任何一定且必須對立的原因。”
他與狄基塔隆的合作這件事不能洩露，即使無法完成對狄基塔隆的吞噬，他也要將這個秘密封存，不讓很多人知曉。
狄基塔隆心靈的防線就要被破壞，安德魯已經傳來資訊，還需要再等待一會。安德魯發現了狄基塔隆記憶深處，似乎隱藏有關於教皇，以及伊西多爾的秘密。
萊恩安靜等教皇說完，隨後才冷淡的回道：“你說錯了，我們有必須對立的原因，除非你能停止現在的野望。但已經與黑暗結盟、與謊言為伍的你，我猜你一定不會停止這份野心，所以我們沒有友好交談的可能性。”
教皇正準備回應時，他的本體睜開一隻眼睛，教皇察覺到自己封存的秘密竟然正在被窺探。
“多麼乾脆的拒絕。”
教皇控制光之幻影停止走向萊恩的舉動，穿刺滿地時間之花的光刺倒轉，數以萬計的光之利刃同時指向萊恩、安德魯，狄基塔隆之前附身的妖精。
聖光如火，燃燒骸骨，白骨之花承受不住光耀璀璨，無力柔弱的搖擺。
“你的信譽實在太差。”萊恩無視光之利刃的威脅，“虛偽的教皇，你此刻所表現的態度，你覺得是正確尋求合作的方式嗎？”
“你既然沒想過與我合作，無論怎樣的態度應該都沒關係。”
光之幻影右手微抬，將身體冰封如石雕的‘妖精’託在手心，“我很好奇你是怎樣知道我的所有計劃，知道狄基塔隆還活著、未死於神之懲罰，知道謊言與聖光的秘密，還知道我會幫助他今日在這裡與你交換靈魂？”
“你這是準備主動揭露自己的一切罪惡嗎？”萊恩指尖在時間之花上輕點，夢幻的光耀如水波朝四周擴散，“時間正在記錄一切。”
“那又如何？”
教皇語氣同樣冷淡，不再有往日自傲。
妖精被光托起，光明的幻影翻開手中法典，開口吟唱神言，“光明為萬物之源，我說光明能消除時間記錄的罪惡。”
在他話落的一剎那，天光如針刺，一瞬貫穿萊恩手中的時間之花，隨即聖火灼燒。
火焰溫度滾燙，萊恩及時將手中破碎的時間之花扔在地上，並在指尖多次倒下淨化的月之泉水，用乾淨的手帕仔細擦拭，避免火焰將自身灼燒，每一處都沒落下。
甚至最後還用火焰將手帕焚燒，灰燼藏進一塊無用的石頭。
看見萊恩淨化聖火的動作，像極了正在處理不小心沾在手上的髒東西，教皇本體的眉頭頓時發皺到擰成一團，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教皇很想斥責神聖的火焰純淨，只是為了破壞時間之花中的時間魔力。
只是按照他對米歇爾的瞭解，避免自己會受到更多的羞辱，話到嘴邊的教皇強行將內心情緒忍下。
將發光的法典閉合，教皇的光之幻影重新托起妖精，再開口冷淡的聲音中，略微能聽出一絲詭異愉悅感：“米歇爾，目前所有的時間之花已全部被我破壞，現在你同樣無法記錄，也許我們能更友善的進行一次交談。”
萊恩：“……”
系統：“……”
“統，我好糾結，糾結要不要告訴他真相。”萊恩腦中的聲音略帶一些難以置信，“他怎麼會相信我和他一樣，一開始就將自己的‘底牌’暴露？”
“可能因為您在他心中比較正直？”
系統，“時空是最難以掌控的魔法，超越光明。時間之花的記錄本就沒有波動，不熟悉時間魔法的人更難以察覺。即使我是教皇，也不會想到您在地下藏了一百顆時間之花還不止，還在他背後隱藏了兩百多顆時間之花。”
真是，太厲害了！
“我只是為了讓更多人看見教皇的邪惡，可惜他不上當，要是本體降臨就好了。”萊恩，“即使剛才使用大預言術，這還不能完全證明他就是教皇，得想個辦法讓他自己揭露更多資訊才行。”
太難了。
系統：“友情提示，教皇已經發現了安德魯、此刻正在透過狄基塔隆的靈魂窺探自己的秘密。”
“希望安德魯已經找到了足夠有用的秘密。”
萊恩右手將懸浮身側的法杖握住，面向教皇平靜回道：“你想要與我交談什麼？”
“我曾見過神秘商人，他們都不如你和修斯特殊。即使受到那位虛無之主的庇佑，他們的能力也不會像你們這樣強大。”
光明的幻影雙眼直視萊恩，“我可以確保，大陸無人能知道我以往所做的一切。
而你來自於虛空，卻有著許多大陸的朋友，甚至連自我封鎖族群的巨龍都聽從你的指引，成為你進攻我的武器。”
光之幻影的眼眸璀璨如日光，聲音無比堅定，“米歇爾，你究竟是來自虛空的神秘商人，還是原本就屬於大陸？也許你真正的身份，神秘商人只是你用於方便阻止我使用的假象，其實你是聽從神明指引的神之使者。”
萊恩原本還有一點點的緊張，心中輕輕吐出一口氣，“統，他說的這樣認真，我還以為他猜到了事實的真相。”
系統：“米歇爾來自虛空，虛空的一切都歸於那位虛無之主統領。來自虛空的神明針對教皇的計劃，這說明你代表虛空的意志。”
系統語氣委婉，“教皇，他還不配虛無之主親自動手。”
萊恩指尖輕點杖身，突然看見安德魯身後多出一條黑色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