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伊西多爾說完自己的猜測,隨即再一次陷入遲疑，“米歇爾先生，您認為神明贈予我、而我自己並不知曉,卻能令教皇無法偷竊，甚至是感到畏懼的恩賜會是什麼？
教皇如若不是察覺，在我身上有他無法竊取的神之庇佑或恩賜……以教皇那種邪惡的性格，在吞噬我身為伊西多時分裂的意志、接替原本屬於伊西多的教皇之位後,現在的本我對於他而言已經沒有太多價值。
教皇應該儘早將我吞噬,才能令他竊取的光明,真正‘成為’自己的力量。”
“教皇沒有這樣做，而是將我以聖子的身份留在光明神殿。我雖然被稱為聖子、受光元素青睞，我所有的知識都是自己主動學習，神殿中更高階的光明秘典不對我開放。”
伊西多爾手捧天使樂章，清晰說出自己此刻的想法,“教皇可能在以這種方式監視我……更讓我確定他在忌憚我。
至於教皇明知道我的身份，還任由神職者與雷之城達成交易，意圖讓我和埃塞克斯成為祭品。這難道是說明教皇已經確認，我身上的神恩他無法竊取,所以想用我來交換更多他能吞噬的力量嗎？”
伊西多爾雙手閃爍輝耀，“還是教皇想以此來試探,當我的生命將要終結、或是被成為祭品時，偉大仁慈的光明神是否會違背規則……降臨於大陸。”
“神明仁慈、仁愛，庇佑世人，庇護一切虔誠於光明的信徒。”伊西多爾雙手相疊後放在胸口,“我為神明親自創造之物，神選之教皇。若光明神不庇佑，這將會成為教皇更好用於攻擊、詆譭光明的手段。”
塞奇拉、繆,蕾西低頭沉思。
“你的猜測確實都很有可能，也不排除教皇的野望要比這些更危險。”萊恩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輕點，“伊西多爾，有關於中心皇城的兩次黑暗降臨，你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換句話說，曾經的你很可能知道，光明神留給你最重要的恩賜是什麼。”
伊西多爾低頭注視自己的掌心，“所以我的情況也很可能與天使相似……我的天賦和神恩被教皇掠奪，但我的體內還保留著黑暗的庇佑嗎？”
避免天使逃跑，教皇一定會在監獄中施加多層保護結界。伊西多出現，他當時一定知道這件事，但教皇並沒有現身阻止，任由‘你’將監獄破壞，解開他在天使身上設下的枷鎖，放任天使們離去。
等到伊西多爾他們收回視線，安德魯面向繆和蕾西解釋道：“非常抱歉，我並非是在質疑你們的信仰，我也能感受到你們的內心依舊忠誠於光明。”
萊恩看向伊西多爾，聲音冷靜，“在我得到卷軸的瞬間，我並沒有畏懼卷軸上附帶的氣息。這張卷軸給我的感覺……也許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東西。”
塞奇拉、繆和蕾西已經明白，卷軸上對於自己的吸引力從何而來，同時合十雙手祈禱。
魔法球純粹由雷電般的元素融合，中心宛若小型黑洞。即使蕾西凝聚魔法後什麼都沒做，法球中心的黑洞爆發出吸力，試圖將更多的魔法元素顆粒吞噬。
君王的氣息可能是某種真實，為了掩藏卷軸上濃郁的光明之力。光明神不需要如此麻煩，卷軸已存在千年，只有當時的伊西多才能做到。
萊恩抬頭看向天空，看向虛空屏障與光明交錯中的黑暗，“天使的記憶不會出錯，我相信蕾西不會用這種事來欺騙你。從監獄中拯救天使的是伊西多、是與我相遇之前的你。
“你同樣感受到了對嗎。在濃郁的黑暗之下，被隱藏起來的光明，如此純粹。”
安德魯嗓音低沉的補充自己的想法，“神明已經許久未降臨大陸，教皇可能將你當時的出現當成神之警告。我之前曾與教皇進行過戰鬥，知道他的力量。龍族大長老阿納託利為聖光之銀龍，他能追蹤聖光與陰影。若教皇真想將逃離的天使抓回，這對於他而言並非是一件難事。”
萊恩收回目光，腦中與系統快速交流，氪金四萬後觸碰虛空之證，從中取出一張黑色的遠古羊卷軸，“伊西多爾，這是我委託一位特殊的朋友才找到，唯一能知曉有關於你一些特殊秘密的記錄。
“願光明永佑，願神祝福。”
“確實如此。”蕾西將燃燒的天使之羽戴回脖頸，舒展後背漆黑天使之翼，“當我從聖光成為墮天時，我體內的光明之力也幾乎同時被黑暗侵蝕。”
“如此強大的壓迫感，應該是君王或遵從君王的眷屬。”繆看向卷軸的神情凝重，用魔法感知威壓，“米歇爾先生，您竟然認識如此多的神明嗎？”
卷軸僅此一張，我並不知道羊皮卷中記載了些什麼，你想要知道嗎？”
“光明與黑暗對立又無法完全分割。當光明微弱、黑暗便會更強，當黑暗弱於光明時情況就會相反。”
“您完全不用道歉。”繆，“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
剛才已經回答，此刻再聽見萊恩詢問，伊西多爾隱約有了一種奇妙的猜測。
繆揚起翅膀將塞奇拉的嘴裡擋住，“不要亂想，我會保護你。”
成為魔王和下位神後，才算真正初步接觸到世界的法則。
籠罩中心皇城的黑暗消退後，你也並未因此受到他的質問、懲罰，你依舊是光明神殿的聖子。記憶只是感覺全身疲憊，這應該是力量過度使用的情況。”
萊恩聲音短暫停頓，“我個人猜測那種恩賜一定很危險，你可能擔憂會對大陸造成傷害，於是很早將關於神恩的秘密記錄，藏進這張卷軸。再將自身有關於神恩的秘密進行封印，並有設定某種觸發的條件，只是你沒想到會有教皇的出現。”
“不止你自己，我也不覺得現在、以及與米歇爾相遇之前的你，能有壓制教皇的力量。”
“您說的對。即使還沒觸碰，未恢復記憶，當看見這張卷軸的那一刻，在我內心似乎有一道聲音在提醒我……卷軸中的力量屬於我。”
萊恩目光與伊西多爾雙眼對視，“之前在自然之森時，教皇有提起過吞噬……他現在似乎已經不再忌憚你。教皇因我們的阻止，他沒能順利帶走自然精靈和異族，但是他帶走了惡魔，也許這同樣是他原本的決定。”
安德魯目光與萊恩一致，凝視黑暗中因光明而變化的陰影，“至於光明或黑暗，連純潔的聖光天使都能成為墮天使，又何況是人類。大陸早已混亂，遠不如千年前和平。”
無論是否邪惡入侵，大陸的混亂因我而起。我要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找回神明之恩，讓大陸重新恢復穩定。我以靈魂向神明起誓，無論光明或黑暗，我的內心依舊堅定信仰光明，永不改變。”
君主是魔界最上層統治者的稱呼，與光明神是同一級別的本源神。君王是實力低於君主，凌駕於魔王之上的存在，等同於商業、豐饒，失去神位前的雷之城主等二級神明。魔王是下位神明，通常會選擇成為君王或君主的眷屬。
直至生命的終結，他也不會讓塞奇拉成為墮天。
伊西多爾手中光耀消失，“米歇爾先生，您的意思難道是教皇忌憚的恩賜，也許會與黑暗之間有所關聯嗎？”
在安德魯這句話落下的瞬間，伊西多爾和三位天使，他們的目光同樣與萊恩一致，看向虛空與光明交錯的黑暗。
“神秘商人受虛無之主庇佑，我們能自由往來於大陸或虛空。如果有時間，我其實也很想前往魔界，與魔神進行一些友好的交易，我並不排斥與友善的魔神成為朋友。”萊恩，“我不清楚與我交易者如何得到的這張卷軸，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塞奇拉的腦袋從繆羽毛中抽出，看向萊恩手中羊皮卷的正面，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遲疑的詢問：“如此純粹而濃郁的黑暗氣息，羊皮捲上的圖案……米歇爾先生，那難道是屬於君王的印記嗎？”
相比聖光天使塞奇拉，繆和蕾西更能感受到卷軸對他們的壓制感。同時卷軸上的黑暗之力，也對他們有一種奇妙且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包括塞奇拉同樣如此。他覺得萊恩取出的卷軸，並非如表面附著的君王氣息那樣危險，塞奇拉同樣感受到了光明的吸引力。
蕾西微抬右手，暗元素在她手掌心中凝聚成一顆黑色的魔法球。
伊西多爾面朝萊恩低頭行禮感謝，隨後合十雙手真誠祈禱，“尊敬的米歇爾先生，我想一切應該正如您猜測的那樣，當時的伊西多擔憂神賜之力影響大陸，於是親手將神明恩賜封印。
“教皇偷竊你的一切，自然也就知道了神賜的秘密。”
從氪金商店中拿到這張卷軸的瞬間，即使系統沒有明確說明更多，萊恩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張卷軸大機率由千年前的伊西多製造。
塞奇拉純善的雙眼看向繆，“所以……我也有成為墮天使——”
“黑暗神的身邊也有墮天使的存在，包括魔界的七君主中，同樣有一位是天使。”
直至現在，光明神依舊未收回神之律令，是大天使長阻止了天使回應呼喚。
天使依舊會幫助伊西多，他們希望伊西多爾能成功。
即使更改了名字，靈魂依舊未變。
伊西多爾保持祈禱的姿態，精神力將天使樂章放在塞奇拉手中後看向萊恩。
萊恩右手微抬，用魔法將卷軸遞到伊西多爾的身前。
伊西多爾雙手將卷軸接住，內心保持對光明的信仰，意志堅定的將卷軸撕開。
並非如剛才時間之花綻放時的狀態，撕裂後的卷軸化為聖金與純黑色兩道流光，同時進入伊西多爾的雙眼之中。光與暗的力量將伊西多爾包圍，於耀眼的日光之下，伊西多爾保持祈禱的姿態，緊閉雙眼，他的氣息隨之而發生改變。
天使祈禱讚歌，萊恩與安德魯安靜注視。
卷軸中的秘密只有伊西多爾才知道，於愈發濃郁的光明之中，伊西多爾全身被聖潔與黑暗之力完全包圍，遮掩了他的一切。沒有察覺到伊西多爾遭遇危險，萊恩和天使們都沒有阻止。當環繞於伊西多爾身邊的光明和黑暗被吸收，光耀之中的身影逐漸清晰。
相較於之前，伊西多爾的容貌似乎並沒有太大變化，就連他剛才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也被收斂、毫無存在感，氣質也更為神聖，渾身籠罩純淨的光明之力。
三位天使停止祈禱，露出錯愕和不可思議的表情。
安德魯輕嗯一聲，萊恩同樣察覺到伊西多爾此刻的異樣。
萊恩凝視伊西多爾的眼睛，聲音理智且冷靜的詢問：“現在的你是伊西多爾，還是伊西多？”
“米歇爾先生，請您放心，我還是我。”
伊西多爾小幅搖頭，“只是我沒有找回自己的記憶，還不能做到完美的控制，我身為伊西多時的力量。我的記憶依舊是伊西多爾……至於幫助天使，也許是當時的我力量被封印，我還是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憶。”
“這樣嗎。”萊恩，“那你從卷軸中知道了什麼？”
“請您稍等。”
伊西多爾閉上雙眼，氣質驟然發生改變，由純淨溫和的光明轉變為黑暗和危險，包括他金色的頭髮顏色一瞬純黑，只留下一縷銀色白髮。
伊西多爾的面板比先前更蒼白，手指纖瘦，甚至連他身上原本純潔的法袍，也像是被黑暗所侵蝕，從金色轉變成極致的漆黑，掩去法袍上邊的所有花紋。
當伊西多爾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眸中已沒有色彩，空洞而無法聚焦。在他平靜伸出的雙手之中，有一柄左黑右金的黑色天秤突然出現，正在朝向空無一物的左側少許傾斜。
伊西多爾安靜沉默，低頭注視手中的天秤不發一言。
與此同時，位於光明神殿中的教皇停止冥想，胸膛中的心臟狂跳。
純白風車塔上身影虛幻，系統壓低聲音在萊恩腦中說：“友情提醒，裁決與審判之神正在注視著大陸。”
萊恩看向伊西多爾失去神采的雙眼，眉頭連續跳動，“所以，伊西多爾他難道？”
“不。”系統，“伊西多爾是神造之物。”
“那我的猜想近乎完全正確。”萊恩，“審判、裁決……公正之神。雖然同為一級神，為了神格的權柄不被汙染，他們並不會加入光明或黑暗。”
萊恩：“光明神可真了不起。”
“唔。”系統，“比起光明神，這三位神明都是月亮的朋友。”
系統：“雖說三位‘完全公正’的神明不加入光明或黑暗，他們更喜歡未被黑暗所汙染的和平世界……世界本源的破壞對他們同樣也有影響。”
“這種情況有點不在我的猜測之內。”萊恩在腦中快速追問：“伊西多爾手中那柄天秤，那難道是光明神創造的偽神器嗎？”
“伊西多爾是光明神創造的人類，人類無法執掌神之權柄。那並非是公正真正的審判和裁決，其實是黑暗之力同化的裁決之力。”
系統低聲暗示，“黑暗近乎完美複製，只是這種裁決並不能用於審判真神……當審判者自身的實力變強，裁決需要更公正。這種黑暗的裁決之力受到極大限制，如果是無惡、強行審判造成錯誤或不公……審判者和被審判者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懲罰或制裁。
卷軸只是類似鑰匙的作用，解開了他的第一層封印，讓伊西多爾知道該怎樣做……且目前的他也只能將黑暗同化的裁決之力，對真正的惡者賜予制裁。”
從光明轉變黑暗，伊西多爾並不能維持這種形態很久，再加上先前召喚天使的消耗還未恢復。
當天秤開始虛化，伊西多爾快速還原成先前的姿態。無論是頭髮亦或是法袍，就連他的氣質也恢復成撕開卷軸之前的神聖。
天秤消失，伊西多爾灰色的眼眸恢復神采，能重新視物。他手捂胸口呼吸略微急促，塞奇拉低聲吟唱咒語，用魔法恢復伊西多爾的疲勞。
萊恩取出樹葉罐，安德魯接過走到伊西多爾身邊，揭開蓋幫助他服用。
萊恩繼續在腦中問：“統，既然黑暗之力能化作審判和裁決，那這豈不是專門為教皇而準備的恩賜嗎？”
系統：“伊西多爾和教皇實力相差太大，審判也需要機會。”
萊恩：“那能審判光明之種嗎？”
“……”系統遲疑回道：“資料庫並沒有誰這樣做的記錄，您可以試試。”
系統：“因為規則的限制，剛才的對話內容……有些我只能用一些沾邊的話語代替，希望您能理解。”“沒關係，我已經大致明白了你的暗示。黑暗同化的裁決之力……光明神殿同樣也有光明的裁決者，執掌著光明神殿公正和審判之權。雖說那群人信仰已不夠虔誠，難怪教皇會忌憚伊西多。”
萊恩腦中輕聲驚歎，目光看向沐浴聖光之中的伊西多爾，“你現在的感覺還好嗎？”
裁決者忠於光明，他們對於光明神的信仰越純粹、極致和虔誠，他們所能得到、爆發的力量就越強大，還能燃燒靈魂換取更為危險的光之制裁。
還是教皇時的伊西多，他的體內有大陸最濃郁的光明。
何況系統剛才已經說過，現在的伊西多爾，他恢復的裁決之力只能對真正黑暗者審判，要是換成千年前的伊西多……
若是他的裁決失去公正，伊西多將成為大陸最危險的禁忌。
“我此刻只是感覺精神有些疲憊，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應該是先前消耗魔力太多的原因。”伊西多爾手捧樹葉罐，面朝安德魯、塞奇拉依次表達感謝，目光再看向萊恩，慢慢說出自己此刻的感覺，“米歇爾先生，那張卷軸中記錄的時光記憶讓我知道了一些秘密……”
話落，伊西多爾將樹葉罐懸空放置，雙手同時朝前平伸。
隨伊西多爾體內的魔力釋放，在他左手的掌心中凝聚出一簇金色火焰，於他右手的掌心中出現一道暗紅色閃電。
“願光明、願黑暗……我見，我平衡一切。”
隨伊西多爾低聲祈禱，他左手中的聖光幻化成無字、純粹由光明凝聚的虛幻法典，右手的暗紅色閃電收縮，變幻成一柄黑色的權杖。
伊西多爾的左眼神聖純潔，善良而溫暖，右眼冰冷，危險且讓人畏懼。齊他頭頂的中間，伊西多爾左邊的頭髮在日光之中變為白色，右邊的頭髮漆黑如墨。
光明與黑暗的力量相互對立，卻又莫名的和諧，彷彿伊西多爾生來便是如此。
“正如您所想的一樣，米歇爾先生。”伊西多爾閉上純黑右眼，左眼目光溫柔的看向萊恩，“即使只有短暫且虛幻的畫面一閃而過，確實是當時的我主動將神明之恩賜進行封印，因為伊西多畏懼自身的力量。”
“伊西多擔憂黑暗侵蝕光明，令自身不再公正，不能將兩者平衡，便將黑暗與神賜裁決之權封印。”伊西多爾睜開右眼，抬頭看向天空，聲音與意志堅定，“現在，我的內心和意志已不在茫然。我為伊西多爾，亦是千年之前的伊西多，我已不再畏懼黑暗。”
系統：“友情提示，公正之神、審判之神，裁決之神已收回注視。”
“慶幸我當時做了正確的選擇。”萊恩，“如若放任神職者的黑暗，伊西多成為祭品……”
系統：“您的選擇一直都很幸運。”
萊恩腦中低聲輕笑，“你說得對。”
當法典與權杖消失於伊西多爾的掌心，他的外貌再一次恢復正常。黑暗被聖潔光明包圍，在他身上察覺不到一絲黑暗的氣息。
伊西多爾將樹葉罐接住，低頭輕飲泉水後面向蕾西問：“您當時在監獄中，見到的是剛才的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