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的雅魯藏布江河谷地區。

正是中午時分,一群高原馬散亂地從一個山谷口衝出來,奔向前方的那一片閃現著綠色的草地。

兩個穿著粗糙羊皮大衣的中年牧民騎在馬上,他們手裡都拿著一根長鞭,揹著一杆獵槍和一個褡褳,慢吞吞地跟在馬群的最後走出山谷。

見前面那幾十匹馬都已經在草地吃著青草,兩位牧民臉上露出了一點喜色。為了尋找這片草場,他們趕著這群馬,可是走了一天半的路程。

兩位牧民先後跳下馬,拍拍自己的坐騎,讓它們也跟著前面的馬群去吃草。

然後,他們走上旁邊的山坡,在一塊背陰的巨石下面坐下,把背上的獵槍取下來擺在身邊。

兩人各自從褡褳中取出酒壺和青稞餅來,一邊吃著青稞餅,喝著青稞酒,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起來。

這是一個難得的沒有下雪的日子,雖然寒風仍然颳得有些凜冽,但只要不下雪,就算是好天氣。

兩位牧民從馬群聊到了青藏高原沉降帶來的氣候變化,聊到了高原草場的逐漸稀少和當前放牧的日益艱難,聊到了天空中偶爾飛過的不明戰機,還有近幾年來頻繁出現的地下城殺手對地表人類不分青紅皂白的殘酷屠殺……

兩位牧民都搞不懂外面的世界怎麼了,只知道外面的人類一直在打仗,已經快要在戰爭中死光,甚至連他們所處的這個人跡罕至的極寒地區,都有人跑來躲避。

突然,其中一個牧民睜大了眼睛,隨即指著前方驚呼起來:“糟糕,狼來了!”。

另外一個牧民隨著他的所指也看到了:前方兩三里開外,約有十幾匹狼正凶猛地朝著他們的馬群狂奔而來。

兩位牧民驚得幾乎同時跳起來,他們把匆忙地將酒壺塞進褡褳後,抓起地上的獵槍,馬上跑向前方的馬群。

一位牧民跑過去牽住頭馬,吆喝著將所有的馬匹聚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圓圈式的陣型。這樣不僅可以防止狼群將馬群衝散,而且可以利用馬群來消滅進攻的狼群。

另外一位牧民將背上的獵槍取下,在馬群前面蹲下。他抬槍瞄準越來越近的狼群,就要準備開槍射擊。

兩位牧民雖然知道遇上這群狼就是凶多吉少,但他們拼命也要保護馬群。因為一旦馬群遭到狼群攻擊造成損失,他們都無法回去向主人交代,更無法承受馬匹受損帶來的鉅額賠償。

別看這群馬只有幾十匹,但每一匹馬都相當值錢。因為末世之後這個世界的人很少,馬匹更少。

物以稀為貴。加上這些高原馬不僅能抵抗低溫高寒,而且善走山路、耐力超強,所以損失一匹他們都賠不起。

當那位牧民就要扣動扳機時,突然看見斜刺裡又衝來了一頭健碩的雪狼,狼背上還馱著一個少年。

那頭雪狼雖然背馱著少年,但速度卻是異常的矯健,它沒有朝著馬群進攻,而是咆哮著衝向狼群。

雪狼的嗥叫聲充滿了霸氣,似在命令狼群放過馬群,多數狼聞聲放慢了速度。只有頭狼和身邊的幾隻公狼沒有理睬,它們轉頭對著雪狼齜牙怒嚎了幾聲,仍繼續朝著馬群衝去。

雪狼的嚎聲更加憤怒,它馱著少年繼續狂奔,斜刺裡截停了頭狼和幾隻公狼。

此時雪狼和狼群已經距離馬群不到兩百米,兩個牧民都驚奇地看見,少年從雪狼背上跳下後,雪狼立即對著頭狼仰天長嗥,隨即上身伏地,低嗥不已,向頭狼發起了直接的挑戰。

少年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短劍,也朝著狼群怒吼起來。

頭狼猶豫半晌,它既不想與這頭兇猛健碩的雪狼為敵,也不想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那些馬匹,於是和幾頭公狼相互低嗥幾聲後,分成兩組包抄上前,瞬間就與雪狼和少年激鬥了起來。

頭狼和兩頭公狼最先發起衝鋒,它們從正面直奔雪狼,企圖以多打少,夾攻這個落單的大傢伙。

另外兩頭公狼也是一左一右,朝著少年發起了攻擊。

兩個牧民雖然反應了過來,但他們卻不敢近身來幫助少年和雪狼,因為他們既沒有很好的身手,也擔心著馬群。

他們也不敢開槍,生怕誤傷了少年和雪狼,只好一邊觀看一邊護住馬群,生怕其它的狼趁機襲擊。

兩位牧民都驚奇地看見,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撲向少年的兩頭狼就由怒嚎變成了慘嚎。

少年身法輕靈,他飛奔迎向兩頭公狼,在其中一頭撲向他頭頂時,他藉助慣性一個九十度的後仰往前滑去,滑行中右手的短劍順勢劃開了這頭公狼的肚子。

公狼瞬間就被開膛破肚,在慘嚎中滾到地上,鮮血混和著肚腸灑落一地。

當少年直起身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已經挨近了另外一頭公狼的後腿,他劍交左手,順勢又卸下了它的一隻後腿。

公狼落地時已經變成了瘸子,嚇得哀嚎著一瘸一拐地趕緊逃離。

雪狼這邊的戰鬥也很快就結束,它首先直撲頭狼,從空中偏頭咬住頭狼的咽喉,落地時猛地扭身,狼王的喉嚨“咔嚓”一聲就被它撕裂,狼王也被摔翻在血泊中,發不出任何聲音。

頭狼被雪狼一招就封喉致命,另外兩頭公狼見勢不妙,嚎叫著轉身就逃。

其餘的狼也被震懾住了,紛紛嚎叫著轉身逃跑。它們雖然還在數量上佔優,但都知道不是雪狼和少年的對手。

雪狼趕跑那群野狼後,開始撕咬它的戰利品--那隻還沒有完全斷氣的頭狼。

少年收起了手中的短劍,向牧民和馬群這邊跑了過來。

此時馬群已經看到狼群遠去,似乎都感覺到不遠處的雪狼對它們沒有惡意,開始變得安靜起來。

兩位牧民激動地收起了獵槍,迎著少年走去。

走到眼前他們才發現,這是一個滿身汙泥的孩子,他大約只有十來歲的樣子,頭髮既骯髒又凌亂,揹著一個泥跡斑斑的褡褳。

少年腰間插著一柄短劍,兩隻大眼清澈明亮,還有一種凜然的寒光。

兩位牧民走近少年,同時彎腰行禮稱讚道:

“勇敢的小雄鷹啊,感謝你幫我們打跑了兇惡的狼群!”

“長生天保佑!孩子,你是從哪座雪山飛來的小雄鷹啊?”

少年停下腳步,同樣彎腰回禮:“扎西德勒!兩位大叔,我是從加查那邊過來的,準備去東南方向的梁王寺,就是想向你們打聽一下這路應該怎麼走?”

這個渾身髒汙的騎狼少年,正是逃亡途中的李晨。

那天他回到雪山,哭著將小黑叼回來的爺爺的遺體埋葬在了山洞中後,取出爺爺藏起來的那把短劍,帶了一些肉乾和乾糧,最後將洞口挖塌,把山洞封閉掩藏起來。

他跪下來,對著已經坍塌的山洞磕了幾個頭,隨後抹去臉上的淚水轉身離開,開始走上逃亡之路。

李晨沒想到雪狼王小白堅持要跟著他走,在趕了幾次都趕不走它之後,李晨只得帶著它一起上路。

伴隨他和雪狼小白的,還有不時在天空中出現的蒼鷹小黑。

也多虧了有小白和小黑的陪伴,李晨才有驚無險地從加查開始,先後透過了尼屋藏布、易貢藏布等荒涼的無人區,來到了墨脫境內。

藏東南地區在末世前就是藏地的一片不為人知的秘境,這裡不僅有眾多的高山和極高山,還有青藏高原最大的冰川群,以及數量繁多的野生動植物。

因為氣候變化無常,暴風雪時常導致雪崩,加上雪豹、雪狼、黑熊等大量的野生猛獸的威脅,當地的藏民長期以來都將這一帶區域視為神靈棲居之地,不但禁止外人進入這片神聖的區域,而且他們也不敢輕易進入。

李晨雖然是一個少年,但他從小就跟著爺爺在山中打獵、採藥,練就了很強的雪山和叢林生存能力。

李晨帶著小白一路上都在不斷詢問遇到的獵人和採藥人等,知不知道梁王寺在哪裡?

詢問的結果,竟然是沒人知道梁王寺。

李晨只好照著爺爺臨終前手指的東南方向,朝前一直走。所幸那柄短劍上鑲嵌著一枚指南針,爺爺還教會他多種辨別方向的方法,所以他從加查一路走過了朗縣、米林,到達了墨脫境內。

路途中經歷的各種艱辛自然難以細說,他在經過米堆冰川和來古冰川時,就曾兩次陷進了雪窩,幸虧小白及時將他拉出來。

途中小黑也多次發出預警,使他和小白成功地避開了與幾隻雪豹、幾群狼,以及黑熊、人熊等猛獸的正面相遇。

李晨內心非常感動,儘管他是一個遠比同齡人成熟的少年,但畢竟是孤身一人,如果沒有小白和小黑的陪伴,他根本就走不出這片死亡地帶。

白天的勞累和疲憊自不必說,特別是夜晚,在哪裡睡覺都是一個事關生死的大問題。

李晨背上的褡褳裡只有一套衣服和一個破舊的睡袋,他常常和小白尋找背風的岩石,或者用短劍挖出一個雪窩,鑽進睡袋後相互摟抱著一起入睡,以此保持體溫。

爺爺的過世讓李晨一直處於極度的悲傷之中。過去走在路上就愛學鳥叫、愛在雪堆上跳上跳下的他,一路上都是沉默地走著。

就連馱著他逃亡的小白都默不作聲,只有在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小白才會低嗥幾聲,提醒背上的小主人。

有一天夜裡,李晨夢到了爺爺,醒來後忍不住抱著小白痛哭起來。

小白掙脫了李晨的懷抱,對著他憤怒地低嚎起來,似乎是在警告他:“你這個軟蛋!懦夫!怎麼一天到晚都是哭哭啼啼的?我可瞧不上你啦!……”

李晨抹了一把眼淚,撲上去抱住小白:“小白,別離開我,我沒有爺爺啦,可不想再失去你啊!”

小白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用頭愛憐地蹭蹭李晨的臉,一人一狼在寒冷的黑夜中繼續相擁而眠。

一顆流星突然飛快劃過漆黑的夜空,留下一條長長的軌跡。

李晨撫摸著小白的腦袋,看著一閃即逝的流星,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遵照爺爺的遺囑,找到梁王寺,不僅要為爺爺報仇,還要清除這個混亂世道的壞人!

褡褳裡的乾糧吃完後,李晨的食物幾乎就是靠小白在路途中捕獵。雖然他帶著絡腮鬍殺手的那把手槍和幾顆手雷,但因害怕槍聲和爆炸聲會引來追兵和其它危險,所以他一直不敢輕易使用。

幸虧小白天生就是兇猛的獵手,所以他和小白都沒有餓著,只是無法生火,只好和小白一樣吃生肉。

路途中發現的野兔、雪雞、藏鈴羊等,都成了他和小白的食物。

小黑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夥伴,它幾次叼來野兔、雪雞和黑頸鶴等,生怕餓壞了它的小主人。

經過十餘天的跋涉之後,李晨和小白這才第一次看到了馬群和兩位牧民,所以忍不住趕走狼群,向他們問路。

十幾分鍾後,李晨和小白又踏上了去東南方向的路途。

兩位牧民看著漸行漸遠的騎狼少年,心中既有幾分擔憂,也有幾分敬意。

他們也不知道梁王寺究竟在何處,推測一定是在人多的地方。既然是東南方向,那就可以肯定是在雲南,這樣的路途,必定是山高水長,處處都是風險。

但是,能夠馴服一頭雪狼作伴,又有這麼好的身手,這是他們生平僅見,說明這個少年非同尋常。

兩位牧民至今都沒有走出過本地,只知道此去東南方向是藏地的察隅,然後就是雲南的德欽,然後是香格里拉和麗江。

兩位善良的牧民不但告訴了李晨去察隅的路線,還送給了他幾塊青稞餅。

他們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都不由同時低頭默然合十,虔誠地在心中祈求長生天,以及沿途的山神和菩薩,請他們保佑這個孤苦少年,能夠一路平安地找到梁王寺。

下午五點後,兩位牧民看到一隻通體漆黑的蒼鷹飛過。不久,他們又看到遠處駛過一輛雙馬拉的雪橇,雪橇後面還有五個騎馬挎槍的人。

兩位牧民一看那幾個的裝束和槍支,就知道是卡薩地下城臭名昭著的殺手,趕緊吆喝著將馬趕進山谷中躲藏起來。

那群地下城殺手雖然看見了馬群和牧民,卻沒有半點要停留下來搶劫他們的意思,而是催馬趕車加快速度,朝著察隅的方向疾馳而去。

地下城的搶劫者雖然遠去,但兩個牧民卻都被嚇壞了,他們趕著馬群馬上就離開了這片草場,生怕那些人殺一個回馬槍。

兩位牧民在回程途中不由得猜測起來,進而還有些擔心。因為這些地下城的搶劫者,過去他們是見了牧民就會行兇搶劫的。這次不是來搶劫,那他們是要去幹什麼呢?

兩個牧民想起了中午來這裡問路的那個騎狼少年。難道,這群地下城的精英殺手們,就是在追殺那個孤苦伶仃的少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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