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爹還在世時,村長媳婦可不是如現在這樣毫不避諱的嘴臉,那時她總會在見到鹿瑤時大誇她生得好,十里八鄉就沒有能配得上她的兒郎。
還說她就是要嫁到縣城裡做富太太的命呢。
村長媳婦不死心,她扶了扶頭上的鍍銀簪子,苦口婆心地說:“我怎麼沒聽說你已經說親了?這種事情可不能瞎說。咱們目前還在逃荒的路上,最重要的就是要保全自已,要是小命都丟了還怎麼談其他的呀。你呀,要務實一些,咱們村的小夥子都很不錯的,像村東頭玉蓮嬸子家的老三,他也曾跟著你父親去縣上的學堂念過書的,還有你長根叔家的老二,那可是在縣城給人做過掌櫃的-----”
桂香嬸子叭叭叭個不停,鹿瑤都插不上話。
玉蓮嬸子家的老三,是個讀不進書的小混混。家中費了老大的勁將他送去學堂唸書,結果他沒上兩天學堂就被縣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跟人混成了街溜子。
長根叔家的老二,如果鹿瑤沒記錯的話,那人可是個鰥夫,前年死了媳婦還留下了三個孩子。
鹿瑤越聽越麻木,都是些什麼人呀,也不知道桂香嬸子拿了人家多大的好處,能睜著眼睛瞎話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她暫時不嫁人!”忽然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村長媳婦的喋喋不休。
村長媳婦被人打斷話頭,有些不悅,扭頭看向來人,“你誰呀?”村裡那麼多人,可她好像沒見過這人。
“你是誰家的小孩?”
鹿瑤看著緩緩走過來的謝臨沒有說話,她想看看太子殿下會怎麼應對村婦的胡攪蠻纏的。
慕容赫臨看向站在樹邊的鹿瑤,“我是她家的!”
村長媳婦又扭頭看向鹿瑤,“瑤丫頭,他是誰?”
鹿秀才和媳婦就生了鹿瑤這一個閨女,她家何時冒出來一個長得這麼好的少年郎了?
鹿瑤:“桂香嬸子,這是我給我爹認下的兒子,阿臨。”
“阿臨,這位是村長叔家的桂香嬸子!”
慕容赫臨手裡還拎著團成團的一條薄被,對於鹿瑤說的話,他好似沒有聽到,經過村長媳婦時連眼都沒抬一下。
孤傲的姿態讓村長媳婦一雙綠豆眼都眯成了一條縫。“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能給你死去的老爹認回來一個兒子呢!”
村長媳婦說話有點想要撕破臉了。
“村長知曉就行了!”慕容赫臨不甚在意地說。
應付走了村長媳婦,鹿瑤只想嘆氣。
“好歹她是村長的媳婦,你別搞得太難看了!”
慕容赫臨裹著薄被子就地坐在突出地面的樹根上,靠著樹幹掀起眼皮看向穿了一層又一層衣服的鹿瑤。
“你救我回來不就是這個作用麼。”
鹿瑤被噎住了,“你這被子是哪來的呀?”
慕容赫臨閉上了眼睛,他發燒了,渾身燙得厲害,但仍回答了鹿瑤的問題。
“拿了我的寶石卻只給我搗幾根破草藥就完事了?呵,總要付出一些代價來的。”
見太子殿下有了禦寒的被褥,鹿瑤也就不管他了,將自已的被子拖到背風面,用不大的油布墊好,鋪好自已的鋪蓋。
“哎,給你饃饃!”鹿瑤拿出一個饃饃,等了半天都沒見謝臨伸手來接。
起身湊過去一看,人已經睡著了,燒得臉紅脖子也紅。薄被散開,少年歪著身子呼吸又喘又重,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冷然與桀驁。
怎麼一下子燒得這麼厲害了。
此刻生病的他才更像這個年紀的少年,尤帶稚嫩的臉上雙眉緊蹙,似是下一秒就要睜開眼不耐煩的趕人了。
慕容赫臨迷迷糊糊間察覺到有人在自已身邊轉悠,恍惚間掀起一點眼皮,看到一個粉衫女子正側身在用水打溼著巾帕,他滾燙的額頭上一陣涼氣,舒服得他連呼吸都不那麼灼熱了。
他想起來這女人不是他東宮的宮女,而是挾恩圖報想要做他阿姐的村姑。
有所求就行。
慕容赫臨放心地放任自已沉沉睡去了。
鹿瑤再轉過身來時,少年還是一動不動地歪在那裡。她又用溼帕子給他擦了擦露在外面的手心,懶得再過水,就這麼直接將溼巾子敷在了他脖頸間的大動脈上了。
擔心他傷口感染,鹿瑤又給他重新上了一次藥。
忙活到深夜,附近的村民都睡著了,鹿瑤也堅持不住了,就這麼裹著自已的被子靠在慕容赫臨的身邊睡著了。
坐著睡覺是鹿瑤從未有過的體驗,全身痠疼的她在天際破曉時就醒了。
雖然困得厲害,但她實在睡不下去了。
捶了捶有些發麻的腿,鹿瑤想著還有個人睡在自已旁邊,反手探探溫度,還好燒已經退了。
一旁石頭上用來盛水的大葉子經過了一夜早已經蔫巴了,水也流得不剩一滴。
鹿瑤幫慕容赫臨蓋好薄被,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
趁著起鍋造飯的人還沒多少,鹿瑤去小溪邊鞠一捧沒被攪渾的溪水咕嚕嚕猛喝了兩口。
沁涼的溪水激得鹿瑤困頓的神經清醒了許多。
昨晚為了照顧發燒的謝臨,她就吃了一些從包裹裡找到的被壓碎成渣渣的綠豆糕,此刻餓得前胸貼後背。
知道餓了,有胃口了,就說明她算是真正熬過來了。
摘了兩片荷葉一樣的大葉子疊到一起,鹿瑤裝了一些水回去,死麵饃饃太硬了,她可以用水慢慢泡著吃。
只有吃東西才會能加快身體的恢復。
鹿瑤回去時,慕容赫臨還沒有醒,抱著被子微微發著抖,鹿瑤放下水,將自已的被子也蓋到了他的身上。
天色將將亮起時,鹿瑤手中的饃饃也已經被磨牙般啃了一大半。有人踏著曦光朝自已走來,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生厭煩。
“瑤妹妹,這個死麵饃不好吃,我這裡有芝麻燒餅,你要吃麼?”秦金寶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站在鹿瑤面前,滿臉討好的笑。
秦金寶就是玉蓮嬸子家的老三街溜子,桂香嬸子昨天介紹的好物件之一。
“不用了金寶哥,我吃這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