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趴在腿上
謝棠老早就被通知過預告片的事情, 不過鄧導沒說她需要配合什麼,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放下了。
這趟旅行雖不是原本設想的那樣,可倒也還算愉快, 謝棠回家的第二天就得恢復工作狀態, 早餐有紅彤彤的新鮮櫻桃,她連吃帶拿,準備拿去劇組給朋友們也嚐嚐。
秦宴剛好下樓來,謝棠順手就捏了一顆櫻桃給他:“嚐嚐,很甜。”
秦宴看了那顆紅彤彤的櫻桃一眼,沒有伸手去接,張口直接咬了過來。
鮮紅色的櫻桃果肉在唇舌之間爆開, 清爽又甜滋滋的味道流入口腔,秦宴看了謝棠一眼, 說:“是挺甜的。”
謝棠呆住。
她以為秦宴會伸手接住的。
她身側的指尖彷彿還留著對方薄唇間的柔軟和一些不一樣的溫度。
她的唇齒中也一樣殘留著櫻桃的清甜,這股清甜在清晨中無聲氤氳蔓延,她轉身, 默默捂了一下心口, 覺得秦宴這人不對勁兒,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雲姨笑呵呵的路過, 說了一句小夫妻感情好,謝棠聽得耳尖發燒。
謝棠覺得這場戲最絕妙的地方並不是化妝師將那些流膿的傷口以及生了凍瘡的手指化得多麼逼真。
但問題就在這裡,謝棠這個人,雖然劇組這些人都覺得她沒什麼嬌小姐的架子,她骨子裡卻還是那個挑剔的人,她不愛吃蔥薑蒜,不喜歡生薑的味道。
組裡的人都知道謝棠的背景不簡單,所以那些慣常喜歡捧高踩低欺負新人的事情從沒在謝棠的身上出現過。
想也不會呀,她本人看了都沒什麼感覺,網上那都是假的,這都吃醋是不是也太離譜了。
不過謝棠沒多少空去想這件事情,因為今天鄧世秋給她派了一個大活兒。
鄧世秋團隊裡面的人有一半都被派出去為一個電視劇專案考察,現在組裡缺人,又因為演員行程有變更,所以他們今天需要拍一個難度很高的長鏡頭。
謝棠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發現她好像還真是在笑著的。
到了劇組之後,謝棠才真的有了一種她火了一把的感覺,劇組跟外面不一樣,這裡面的人都是圈裡人,圈子裡面的人日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關注圈子裡的動向,所以謝棠很明顯就感覺到,看她的人多,找她搭話的人都多了。
車子到站,謝棠從車子上下來,迎面就看見了徐采采,徐采采的保姆車與她的車一前一後的停在那裡,徐采采看見了她,也看見了車裡面傳說中的大佬,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她還是看清了。
她剛要轉身離開, 就被後面的人給拉住了手。
謝棠不解的回頭。
他擦了擦手,然後站起身跟謝棠說可以走了。
長鏡頭是出了名的難拍,它不但考驗導演的調動能力,還考驗各部門與演員們的配合,因為是一鏡到底,所以哪怕是一個小細節出了錯,都要統統推翻重來。
秦宴慢條斯理的說:“不急, 捎我一程, 車子送去做保養了。”
謝棠:“……”
鄧世秋派她補上一個執行導演的空缺,說是執行導演,其實謝棠更願意管他叫傳話筒或者跑腿兒的。
她吐了吐舌頭,當著徐采采面開啟咖啡的小塞子喝了一口,然後說:“我跟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徐采采被她逗樂了,她說:“你們結婚多久了,怎麼現在一提他,你還笑成這樣?感情真好。”
徐采采也蠻喜歡謝棠的,她覺得謝棠這個人很好相處,說話不繞彎子,也沒有嬌小姐的脾氣,倆人一下車就走到了一起,謝棠給她塞了一盒大櫻桃,徐采采塞給她一杯咖啡。
可是她已經等不到了。
這種人人頂著冷風快忙死的時候,有口熱的就是很不錯的待遇了,如果還是可以驅寒的薑茶,那就再好不過了,在冷風裡面凍了大半天,誰都不會挑剔,仰頭就把薑茶給灌進了肚子裡。
徐采采聽她這話,被轉移了話題,說:“你別說,我昨天看了粉絲剪的影片,發現咱倆也挺般配的。”
喝完水,她清了清嗓子,總算覺得已經喊啞的嗓子也好些了。
徐采采:“秦先生不會吃醋吧?”
今天這場戲的場地很大,戰場佈置的很廣,外景戲,又是深冬,冷風嗖嗖的,像是刀子一樣在人的身上刮,謝棠穿著一件過膝羽絨服,還是覺得冷,更遑論那些躺在地上裝死的群演們了。
於是只能笑呵呵的說了句不會。
謝棠認真回想了一下,她根本就不知道秦宴有沒有看見那個預告片,已經好幾天了,也沒聽他提起過,她前兩天玩兒得高興,也沒去管。
不過看著看著, 謝棠就覺得有點兒不對了,她記得這人吃飯的速度巨快啊!
她的眼神慢慢變得狐疑,可這個時候,秦宴正好放下餐叉。
謝棠搖頭說:“是他搭我的車。”
鏡頭拍的是主角提劍走過戰場的畫面,剛剛結束一場血腥爭端的戰場,身為皇帝的他一路走過去,見到了不同於奢靡皇宮與安樂長街的場面。
謝棠:“……”
血腥之氣濃霧一樣的撲來戰場上隨處可見斷肢殘臂、已經漸漸冷透的屍體、死不瞑目計程車兵、折斷的長槍、忙碌的大夫、哀嚎的軍人、沉默著撿起武器的將領……
這個長鏡頭一直拍到下午兩點都沒結束,因為種種不順,鄧世秋在片場大發雷霆,謝棠跑得出了一身的熱汗,拍攝叫停,集體修整,謝棠被侯樂塞了一杯熱薑茶,她一眼看過去,人人都有。
謝棠:“……”
那手帕是再普通不過的粗布,上面的花紋也遠不如他在宮中見到的精美昂貴,可這手帕上面的比翼鳥和角落留的小字卻昭示著,這是一個姑娘的東西,那個已經死去計程車兵臨死還攥著這個東西,這大概是與他心意相通的姑娘,又或許是已經過門的妻子,她在等他回家,等他團聚。
她笑著跟她打趣:“今天老公來送上班?”
但是謝棠只是捧著那杯薑茶暖了暖手,然後就受不了那個味道的把杯子給放下了,轉而就拿起了一杯冰涼涼的礦泉水。
每當這個時候,謝棠就會為鏡頭的藝術著迷。
而是在於,陳潤沿著那條染血的凍土一路走去,在一隻斷臂的手中撿到了一條沾著黑紅色泥土的手帕。
謝棠只能一屁股坐了回來, 看秦宴吃飯。
秦宴被她這樣盯著也沒表現出什麼不自在來, 只是從容的進餐。
他們這群人忙的來不及吃午飯,午飯此時現在已經只是溫熱了,因為太累,謝棠也沒什麼胃口,就拎著一瓶水在臨時搭建起來的拍攝棚坐著。
鄧世秋看她一眼,哂笑了一聲,用筷子指著她說:“看看,還是個大小姐吧,一口都不吃一會兒還舉的起來喇叭嗎?”
謝棠:“……”
謝棠被他嘲諷也不生氣,哼了一聲湊到他旁邊,從零食框裡面拿了一個夾心吐司,然後去看今天上午拍下的畫面。
鄧世秋也不攔著,還一邊吃飯一邊跟她討論了幾句。
鄧導聽她聲音不對,還囑咐她回去別忘了喝點梨湯什麼的。
這大冷天的,只要著些涼或者嗓子開始疼,就準要感冒。
也就只休息了這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就重新開工了。
天黑之前,這條長鏡頭終於拍完了,全組上下都鬆了一口氣,鄧導手一揮,下班了。
謝棠一出門,就看見了熟悉的車子,她爬上車子,靠在了秦宴的肩膀。
多次實踐證明,車子後座沒有這人的胳膊靠著舒服。
秦宴見她這樣,知道她這又是忙了一天。
他伸手,給她調整了一個姿勢,碰到了她的肩膀。
謝棠“嘶”了一聲,下意識要躲。
秦宴見她這樣,眉頭皺了一下,然後問:“怎麼了?”
疼痛慢慢野蠻入侵身體,謝棠癱下來,徹底沒了力氣,她哎哎的叫著,任由秦宴扒下她身上的外套,然後又摁在了後肩的淤青上。
謝棠氣若游絲的說:“秦宴,你是不是想殺了我,然後繼承我的包?”
秦宴看見那雪白上一片觸目驚心的黃紫,已經沒了跟她開玩笑的心思。
他不輕不重的碰了一下那處瘀傷,聲音都冷了下來:“這是怎麼弄的?”
謝棠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現在已經整個人趴在了秦宴的腿上,可因為被秦宴碰了一下,所以她的後肩很疼,她根本沒空去害羞,她仔細想了一下,搖頭:“不知道,今天都快忙傻了,我也不知道碰到什麼了。”
秦宴很想收拾一下這人,叫她以後也小心一些,漲漲記性。
但見謝棠可憐巴巴的趴在他的腿上,小扇子一樣的睫毛晃了幾下,他的心就像是被輕輕掃了幾下一樣,變軟了,開始沒轍。
他把人帶回家去,取了藥水,給她上藥。
躺在柔軟的沙發上,感受著室內的溫度,謝棠才覺得自己真正活過來了。
她趴在沙發上,露著半邊肩膀讓秦宴幫她上藥,吐著苦水道:“我真的很久都沒被凍成這樣了,上次還是十年前。”
她兀自陷入回憶,沒感覺到,身後人的身體微微一頓。
秦宴的眼睛落在她的背後,狀似不經意的問:“十年前怎麼了?”
謝棠回憶著說:“我剛參加完朋友的生日宴,坐車子回家,在路上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就是個半大的孩子,當時太黑了,外面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是十年難遇一次的大暴雪,特別冷,他一個人走在雪地裡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半袖衫,看著就冷。”
“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叫司機停了車,把我身上那件羽絨服給他了。”
謝棠“嘶”了一聲,大概是因為藥油接觸到傷口,有點疼。
男人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他問:“是你認識的人?”
聞言,謝棠搖頭:“太黑了,我一下車就被雪糊了一臉,我能看清路邊有個人就不錯了,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我認不認識。”
她說:“應該是不認識的人吧。”
當時她也不過是個嬌小姐,圈子就那麼大,裡面的人非富即貴,她不會認識那麼狼狽的少年吧。
“不過啊,”謝棠的語氣變得有些可惜,“我當時給忘了,那衣服的口袋裡裝了東西。”
秦宴似是隨口問道:“裝了什麼?”
謝棠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就是一個鑰匙扣,我自己做的,本來想把它送給班長的。”
謝棠已經陷入了回憶,完全沒有留意到秦宴逐漸微妙的語氣。
“送給班長?”
謝棠的腦中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那個白衣少年的模樣,當初她也不過是個小女孩兒,對班裡那種永遠穿著白襯衫、斯文乾淨學習又好的少年沒有抵抗力,謝棠覺得,那應該是她的初戀。
她說:“是呢,班長生日,是去參加他的生日宴的,不得準備個禮物嘛,結果到了他家裡發現,我把禮物弄丟了。”
“不過手作可真麻煩呀,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自己動過手了,有的錢,還得是讓別人賺才好,精品店的鑰匙扣它不香嗎。”
謝棠回憶著回憶著,就開始犯困,趴在那裡昏昏欲睡。
秦宴讓雲姨煮了梨湯,他覺得謝棠的聲音不太對,有點乾啞,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等他回來的時候,謝棠已經趴在沙發上面睡著了。
秦宴叫了兩聲,沒把人叫醒,謝棠翻了個身,一旦閉上眼睛,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樣,怎麼都睜不開了。
她抓著秦宴的衣服,痛苦的小聲比比:“不想睡沙發。”
秦宴:“……”
秦宴把她給抱回了樓上的臥室裡,謝棠沾上自己的枕頭,聞到熟悉的香味,睡得更死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是這樣忙忙碌碌的度過的,謝棠偶爾恍惚看一眼時間,甚至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可忙碌充實的感覺又相當好。
鄧導近來對她很好,聽說是手下一個專案拉到了周氏的大筆投資,謝棠心裡清楚,她能在鄧世秋的團隊裡面混得這樣如魚得水,與她現在的背景脫不開關係,但她不在乎,她與鄧導也算是各取所需,這樣對他們兩個人都好。
更何況,人都是有感情的,相處到現在,鄧世秋對她是有一點對小輩的關照與欣賞在的,這就夠了。
聖誕將至,近些年來,國內對這個西方節日的接受度愈發的高了,打著節日的幌子搞促銷、打著節日的幌子搞社交。
鄧世秋在聖誕前夜搞了一個私宴,邀請幾位圈中好友和幾個同事小輩在家中小聚,謝棠也被邀請在列。
謝棠穿著一件小白裙,戴了一套粉寶石玫瑰金的首飾,氣質樣貌處處不輸這裡的大明星。
她還在這裡看見了陸鈞,這人穿了件格子襯衫,跟上次在影城相比,頭髮整潔了一點,其餘根本沒變。
謝棠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跑到了角落。
陸鈞這人話少,尤其是這種社交場合,他的話少得可以跟秦宴一較高下,原本謝棠對這個人是很感興趣的,想多跟他聊兩句,但她今天有點提不起精神,她覺得是累的。
她自己躲到角落去,原本不惹人注意,卻不想,坐下開始,就不停有人上前與她攀談,陸鈞也來了,陸鈞不喝酒,坐在她旁邊,少見的清醒,謝棠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聊著,陸鈞心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
他猶豫著,看著謝棠有些不正常的潮紅的臉色,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謝棠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然後搖頭。
不想,陸鈞見她這遲緩的動作,更篤定了。
他抬起手來,在謝棠的額頭碰了一下,被她面板驚人的溫度燙了一下。
陸鈞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聲音都重了幾分:“你發燒了。”
謝棠遲鈍的“啊”了一聲,就好像陸鈞這句“發燒”給她的身體摁下了某種按鈕,真的讓她開始暈眩了起來。
陸鈞見她迷糊成這樣,也沒由來的感到一陣頭疼,他也不太懂怎麼照顧人,但謝棠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了,陸鈞把她攙扶起來,去找鄧世秋的夫人。
吳雯也嚇壞了,畢竟剛才看見謝棠的時候,她還挺精神的,沒想到才這麼大會兒功夫,她就成這樣了。
吳雯喊來自己的丈夫,鄧世秋說:“司機應該還在外面,給秦先生打個電話,先把人送醫院吧。”
謝棠迷迷糊糊的聽見許多人說話的聲音,又鄧世秋的,還有陸鈞的,有個女聲她聽著很耳熟,響了半天才想起來那是鄧導的夫人吳姐。
她有點茫然,就茫然的被熟悉的司機給攙扶上車,茫然的叫吳雯和陸鈞兩個人陪著去了醫院,家中客人太多,所以鄧導得留下來。
秦宴原本也在應酬,這樣的時候,應酬總是特別多。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與一位來自異國的客戶流利的用西語交談。
馬里奧願意稱這位秦先生為東方凱撒,他與對方認識了整整六年,他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淡定從容,叫人無法從他的生意主場之中全身而退。
那張令他夫人都念念不忘的東方面孔永遠戴著一層叫人看不透的面具,這種面對一切皆不動容的模樣常常讓他忘記他的年齡。
交談的過程中,一陣鈴聲響起,他這位老友對他做了一個抱歉的口型,然後接起了電話。
馬里奧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杯中醇美的酒液下肚,他也不知是不是這奇特的酒精在作祟,總之,有那麼一瞬間,他在這位老友的臉上看見了陌生的表情。
那微笑著的面容瞬間瓦解,卻是不同於淡漠的另一種冷麵,他那雙眼瞳中一瞬間襲過一種名為“擔憂”的情緒,這樣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那股子冷都在瓦解。
他對電話那邊的人交代了幾句話,然後放下電話,對他抱歉的說:“太太病倒了,我需要離開,見諒。”
馬里奧驚奇的放下酒杯,與他一起站了起來:“早聽聞你結婚的訊息,我還以為那是傳聞,沒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秦宴已經開始往外走,並且速度逐漸加快,“改日一定邀請你與夫人一起來家中吃飯。”
看他那罕見的焦急模樣,馬里奧識趣的沒再問更多,只是站在那裡,眼看著對方消失在外面的閃爍的紅綠燈火與夜色之中。
秦宴乘車趕往醫院,節假日,路上的車輛總是格外的多,等他到了醫院的時候,謝棠已經在司機還有另外兩人的陪同下做完了檢查。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床上,手上還打著吊瓶,自從手上捱了一針,謝棠就覺得自己更暈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生病已經是在麻煩別人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耍脾氣。
她忍受著身體中那種難受與煩躁,閉著眼睛默默聽著外界的動靜。
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開啟,很奇怪的,僅憑藉那腳步聲,她就聽出來了,是秦宴來了。
秦宴在與吳雯交談的聲音、秦宴在與醫生講話的聲音,秦宴叫司機暫且離開的聲音全都時遠時近。
謝棠懨懨的睜開眼睛,去看那些人,只看見了慢慢被關閉的大門。
一個身著黑色手工西裝的男人握著金屬門把手,慢慢將病房的大門重新關閉,關閉了所有喧鬧的聲音,只餘下他們兩個人。
秦宴走向床邊,見謝棠眯著眼睛,問她:“醒了?”
謝棠終於徹底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皮還是有點沉,但侵入鼻中的消毒藥水的味道又讓她一點一點變得清醒。
秦宴坐在病床旁邊,見她面色蒼白虛弱,心中壓著一股闇火,聲音都變得冷了:“高燒三十九度還敢跑出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謝棠本來就煩,原本是有外人在,所以她一直忍著,她是一個脾氣不怎麼好的人,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結果秦宴來了,但是上來就兇她,她心中那股子煩躁一下被這話給點燃了,所有難受的情緒噴薄而出。
人在生病的時候本來就脆弱,更遑論謝棠現在已經燒迷糊了。
她一下子就撇了嘴,非要從床上爬起來跟秦宴打一架。
“我不要命了,那你還來幹什麼,給我收屍嗎?”
秦宴揉揉太陽穴,摁著她躺回病床上,放緩了聲音說:“我是在擔心你,不要亂講這種話。”
他說話一直就是這副模樣,從也沒哄過誰,見謝棠蒼白著一張小臉亂折騰,心中那些擔憂與薄怒全都化作無奈,癱軟成了一灘水。
謝棠見他一下子軟下來,力氣就卸了,她煩躁的伸手拉他的衣服,“我不想在這待著。”
秦宴摁著她打著吊針的手,讓她不要亂動,可是謝棠不聽。
她不喜歡這種蒼白的地方,不喜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不喜歡打針。
她甚少生病,所以就更討厭這種地方,討厭,也熟悉不了。
謝棠不肯安分的折騰著,到最後,秦宴只能把她整個上半身都抱在懷裡,才能叫她安分下來,打完瓶中最後一點透明藥液。
謝棠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打了吊針之後還是低燒著,人很迷糊,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面的燈火盡數熄滅,連醫院的走廊中都變得靜悄悄的。
她眯著眼睛,任由護士給她拔針,拔了針後,那隻手留了個淡青的針眼,手又僵又麻。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僵冷的左手,謝棠抬頭看去,男人已經將一件男士的黑色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後將她抱了起來。
她努力的看著,只能看見天花板上糊成一團白色的光暈與他低頭時溫柔的眼睛。
謝棠愣愣的問:“是可以回家了嗎?”
秦宴的聲音也跟著一起軟了下來:“嗯,可以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