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這幾天的新聞頭條都是“基因崩潰或有望治癒”的相關資訊, 直到五月末,森藍新區特大掃.黑除.惡行動宣告結束,熱搜上才出現了幾個新的詞條。

其中包括付文賓父子的庭審錄影, 公安部門只公佈了一些片段,各個電視臺的晨間新聞都在播報相關訊息。

時虞有早上聽一聽新聞的習慣,但今天休假,他們起晚了,大貓貓叼著小狼崽從樓上緩步下來時, 自動定時的節目已經到了尾聲。

朗夜沉縮著小短腿, 被時虞咬著後頸皮吊在半空,聽到電視裡傳出的幾個熟悉的名字, 汪嗚的叫了一聲。

時虞會意, 叼著他去了沙發上, 優雅的跳上去, 把朗夜沉放下。

小狼崽窩在熱乎乎的貓貓靠墊裡, 小爪子拍了下遙控器,把聲音調大。

付肅沒死在那場爆炸裡,他甚至比朗夜沉和時虞更早獲救, 在醫院做完檢查, 就被警方帶走了。

他出庭時, 臉上還有爆炸中刮擦出來的傷口, 相比付文賓痛哭流涕的懺悔, 他表現的很平靜, 甚至眼神都是飄忽的, 像是想在旁聽席裡看到誰。

審判結果是意料之外的死刑, 朗夜沉的小耳朵動了一下,拍了拍遙控器, 關掉電視。

他埋頭在大貓貓柔軟的肚皮上,很輕的嘆了口氣。

朗夜沉的獸型很快變得不穩定,甚至可以用怪異來形容。

他抱著畸形的一團毛球,轉移到床上。

剛開始的時候,朗夜沉還能蹭蹭時虞,過了一會兒,他只能縮在時虞懷裡痛得發抖,他一直剋制著不發出聲音,直到時虞低頭,細碎的吻落在他身上。

在變成小狼崽被迫禁言之前,他已經著手把公司的業務範圍向雲恆市擴充套件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和那個地方徹底沒了關聯。

時虞低頭,舔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緊繃的絃斷掉了,朗夜沉無意識的哼唧,四爪並用的抱住了時虞的胳膊。

可現在不一樣了。

根據實驗體反饋的情況,基因崩潰徹底結束之前,會有長達三個小時的疼痛,即便時虞早有準備,並且很多次提醒自己,這意味著朗夜沉即將康復,但這一刻真的到來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心疼又無力。

床上的一人一狼都有些狼狽,時虞的胳膊被抓出了幾條長長的紅痕,而他懷抱裡的朗夜沉也不再是小狼崽的樣子,巨大的灰狼枕在時虞的手臂上,粗重的喘熄著。

朗夜沉頭腦昏沉的想,過去很多次,他都痛的想要大聲哭出來,但那時他即便是哭,也不會有人安慰他,他沒有能避風的港。

臥室的窗簾感應到窗外的陽光,緩緩的自動向兩側開啟,對面沒有別的建築,從臥室的飄窗幾乎能俯瞰整個黎明中的城市。

但小狼崽出乎意料的乖順,還用溫熱的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指尖,意識清醒的時候,在平板上打字:我要回來啦!想好怎麼慶祝了嗎?[小狗飛吻.jpg]時虞笑笑,抱著他坐在飄窗上,看著太陽一點點滑輪地平線。

這一階段本該在實驗室進行,但時虞還是在家裡準備了觀測的儀器,儘可能的讓朗夜沉處於一個舒服熟悉的環境。

他要在短時間內恢復成年獸型,骨骼拉伸變形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攃聲,前肢恢復不同步甚至出現了一長一短的情況,小狼崽的體積肉眼可見的發生著變化,時虞能感覺到腿上的重量不斷變重。

小狼崽是下午就開始蔫噠噠的不願意動,時虞抱著他上樓,把他胸口幾處需要接觸檢測裝置的毛毛小心刮掉,給露出來的粉色面板消毒。

是他熟悉的聲音,沉緩微啞,像緩緩流淌的暗河。

時虞就在他身邊。

小狼崽被冰的抖了一下,時虞以為他會嗷嗚嗷嗚的叫著抗議,畢竟朗夜沉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就這麼禿了一塊兒肯定不開心。

大灰狼勉強用腦袋拱了他一下,“嗯。”

時虞抬手,順了順大灰狼凌亂的毛髮,低啞的問:“朗夜沉?”

這一夜,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煎熬,然而沉沉夜色終會迎來破曉的光,暗沉的天幕交接處碰撞出一片灰濛濛的藍,隨後被熾烈的紅漸漸染的明亮溫暖。

時虞把臉埋在大灰狼毛髮雜亂的胸口,這裡能聽見朗夜沉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穩而有力。

那片銀灰色的皮毛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胸膛,上面還帶著淺淺的傷痕。

朗夜沉髮絲都是潮的,眼睫垂著擋住了茶色的瞳仁,眼尾沁著一點水光,皮毛消失後有點冷,他下意識的抱住時虞,小狗一樣舔了一下時虞的唇角。

被時虞吻回來時,他才發覺自己已經轉化成功了。

釋出會確定發言人時,時虞力排眾議,讓佘遇白進行宣讀公告。

“這項實驗的研究方向以及之前的基礎資料,都是佘遇白提供的。”時虞說:“我只是在後續的實驗中起到了進一步的推進作用,如果說我對實驗的貢獻是三分,那麼佘遇白絕對要佔七分。”

時虞從不過分誇大事實,也不做無謂的謙虛,他說佘遇白是七分,那就是七分。

而且他有諸多榮譽在身,再添一項是錦上添花,可佘遇白不一樣,他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養父和世人面前,這對他來說是雪中送炭。

會議結束時,佘遇白先從會議室裡出來,裡面的人還在圍著時虞吵。

他看見坐在休息室處理工作的朗夜沉,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呦,沉哥,換髮型了?帥得我腿都合不上了。”

朗夜沉變回來之後才發現頭髮有些長了,他暫時不用回公司裝什麼社會精英,索性剪了個時下流行的狼尾髮型,而且基因崩潰結束後,他髮色明顯更向獸型的皮毛靠近,光線下看帶著點銀。

他最近還喜歡穿時虞大學時的衣服,遠遠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叛逆男高中生翹課出來玩。

聽見佘遇白的調侃,他眼都沒抬一下,盯著螢幕淡淡的說:“今天就先這樣,你們給個方案,下次開會繼續討論。”

佘遇白:……

臥槽,在開視訊會議,社死了。

朗夜沉頭髮太長,他沒看見掛在耳朵上的藍芽耳機。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朗夜沉笑了起來。

“不,不是我男朋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他這是明騷,我男朋友悶騷。”

佘遇白:“喂?”

合上電腦,朗夜沉抻了個懶腰,好笑的看了眼佘遇白,“怎麼樣?還順利嗎?”

“怎麼可能順利。”佘遇白重重坐在朗夜沉對面的椅子上。

他是不敢挨著朗夜沉坐了,怕被某些人的眼刀子扎死,剛才那句就是下意識說騷話,沒控制住自己的嘴。

他解開皮筋,長髮散下來,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邊角的花紋說:“其實我覺得無所謂,但時教授有他的堅持,你們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沒事,時虞會搞定的。”朗夜沉撐著下巴說:“回頭見了佘老師,替我問好,他不待見我,我就不去討人嫌了。”

那邊終於散會,朗夜沉看見時虞冷著臉出來,立刻坐直了招手,然後收拾東西,夾著電腦站了起來。

“我和物件約會去了。”朗夜沉抬腿就走,生動詮釋見色忘義。

佘遇白看著兩個人並肩離開的背影,幽幽的嘆了口氣。

真羨慕啊。

不過智者不入愛河,冤種才重蹈覆轍呢。

釋出會當天,到現場的人其實並不多,大多數都是有直播權的媒體,但此刻,全世界的目光都透過各種渠道聚焦在這場釋出會上。

即便如此,中央大廳依然座無虛席,從講臺向下看,人群熙熙攘攘。

時虞和一些其他同事坐在前排,朗夜沉和一期實驗的實驗者也有幸拿到了邀請函。

他的座位恰好在時虞後面,於是像個熊孩子一樣,腳尖抵著時虞的椅子靠背,踢了兩下。

時虞穿了正裝,出門前被他強烈要求帶了金絲框平光鏡,微側過頭看他,側臉線條清俊完美,眼睫都抵在了鏡片上。

他低聲問:“怎麼?”

“沒事。”朗夜沉笑著前傾身體,在時虞耳邊說:“就是想說,我男朋友真帥,帥的我合不上腿。”

佘遇白:……

媽的,現學現賣,他為什麼要坐時虞旁邊?!

不過這句騷話倒是沖淡了一些他的緊張,他調整了一下領帶,做好上臺發言的準備。

時虞最終還是為他爭取到了發言權。

現場除錯結束後,佘遇白一身黑色沉肅正裝,從側面的臺階走上講臺,他環顧會場內的人群,輕輕的撥出口氣,拿出準備好的厚厚一沓資料。

“基因崩潰,又稱獸族基因失控綜合症,是一種由於獸族基因佔比過高,而引起的基因退化,該病症致使獸人不可控的轉換為獸型,徹底失去理智後與野生動物並無區別,甚至更加具有攻擊性。”

“在過去的幾萬年裡,該病症如影隨形,伴隨獸人進化至今,未被科技之光照亮的歲月裡,先人以為這是邪神的詛咒,從而不得不殺死自己的親人,即便是今天,仍有難以計數的人因此失去親人。”

大廳裡,不知是誰,低低的啜泣出聲。

朗夜沉也有所觸動,悄悄伸手從縫隙裡勾了一下時虞的手肘。

片刻後,時虞向後伸手,勾住了朗夜沉的手指,輕輕握住。

“而今天,我和我的合作者時虞,以及我們的團隊,終於在前人鋪墊的基石之上,研究出攻克該病症的方法,併成功透過四期臨床試驗,在這裡,感謝共計四千八百三十名來自各地區的志願實驗者做出的貢獻。”

“我們不是點燃火炬的人,只是接過前人的火種,一代代薪火相傳,才照亮正確的路。”

“下面,我將公佈二號誌願實驗者從基因崩潰到恢復正常基因序列的圖譜……”

後面的資料和圖譜,時虞早就爛熟於心,兩個人低調的提前離場,從後門出了會場。

行李和手續早就準備好了,提著就可以上飛機。

到了機場,朗夜沉才想起來問:“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啊?”

時虞心想,他要是和誰都這麼不設防,大概早就被拐走賣掉了。

幸好,只是對他不設防。

時虞在機場商店順便買了一頂毛線帽,淺灰的顏色,還帶著一對毛線勾的狗耳朵。

他把那帽子戴在朗夜沉頭上,又調整了一下。

“去北極圈的一個小國家。”時虞說:“去看極光,還有你上次說的,約會要滑雪。”

朗夜沉被這驚喜砸的愣了一下,半晌才笑起來,“時教授,你好會啊?”

時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會?會什麼?”

朗夜沉笑的更開心了,扶著時虞的肩膀搖頭,“沒什麼,就是你這個安排,我很滿意。”

他拉著時虞的手晃了晃,大聲說:“走吧!一起去看極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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