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迷歸路(一)

有些事情的發生, 就是不講道理,意外一到, 任憑盤算得再好, 也不過剩下滿盤亂子。

月貞嫁到李家是意外,成了寡婦是意外,有了元崇是意外, 遇見了疾與蔣文興也都是意外。恰如芸娘,也結滿渾身的意外。

誰又知道這些意外裡哪個是對的?

卻說回二月間,芸娘百般施計, 肚子裡的胎還是死活墜不下來,仍舊一日一日在長。她只得另想法子, 想來想去,決計賴給霖橋, 到日子就說是早產, 橫豎都是沒準的事。

她將這念頭說給緇宣。緇宣聽後沉默一陣,腦子裡一霎冒出個奇怪卻是本能的念頭, 豈不是要他的孩子認別人做爹?

夜裡風吹的涼, 兩個人藏身在人少到的一處假山後頭。背後是一片院牆, 牆根底下開著大簇大簇的夾竹桃,衣裳蹭上去,難免沾霜帶露,又覺心冷一些。兩個人這陰冷冷的罅隙裡,都感到彷徨絕望。

緇宣漸漸在心裡苦笑, 連女人都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也得記別人的賬。

芸娘還在那裡催促, “你怎麼不講話?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緇宣回過身去看著她, 目光落到她腰上去。這孩子也怪, 吃了兩副方子也弄不掉,像是故意報復他們似的,偏要活著。他只好萬般無奈地點點頭,“再折騰下去,只怕你的身子也經不住。只能如此了。”

原本芸娘還為這事情急得有些怨他,也吵過幾回。時下一聽這話,見他那萎敗得要哭的神情,又覺得兩個人都不容易。

那媽媽也不是如今才說,怎的如今她才想到?霖橋愈發覺得怪,卻也不去追究。這是他的好處,兩個人夫妻一場,不多話,他知道她不愛同他講話,免得去招她的煩。

可他沒能問出口,想著先度過眼前的難關要緊。她同霖橋到底是夫妻,這一列問題,總有法子矇混過去。

正好他來擁她,她便順勢偎到他懷裡去,揪住他胸懷裡的衣裳,鼻子猛地一陣發酸,“就怕生的時候日子瞞不住。自打生下岫哥,我同霖橋就不親近,近兩年來幾乎是沒有的事情。”

連霖橋也不得自在,不信她的話,卻也不多說什麼,扭頭接了衣裳自己掛到龍門架上頭,走到榻上去吃飯。

他們是好不了的了,打起頭就不對。他不是沒有爭取過,也曾噓寒問暖,也有溫言軟語,只不過她一早就認定他是錯的人,選擇不聽不看。他在她視若無睹的目光裡磕得頭破血流,漸漸就認了命,慢慢避身出來,以免這厭惡最終被光陰釀成仇恨。

芸娘提著玉壺呆了一瞬,忙擱下壺,拽他到案前坐。又恐他起身,雙手撳在他肩上,“才回來又要走?眼見天都要暗了,還到山上去做什麼?不如在家睡一夜,明早再動身不遲。你總這樣奔走,我瞧你又像是瘦了些,別說太太看見心疼,連我也心疼。”

緇宣心下也覺委屈,可又不是與她爭誰委屈的時候,只得一半坦誠一半藏,“我怎麼能事不關己呢?只是你要叫我慫恿你去與他怎麼樣,我說不出口。我非但說不出口,連想一想,心裡就覺得疼!”

見她也跟著出來,他反寬慰她,“這些老婆子就是愛小題大做,也管得寬。我們夫妻關起門來的事,犯不著他們外人來指手畫腳。”

霖橋又是一怔,古怪地看她,“我到竇家院去一趟。他們鶯姐年前就使人請了我好幾趟,我一直沒得空去。”

芸娘懷著不屑想,誰樂得服侍你?面上卻益發溫柔,添上一聲悔過的嘆息,“你這樣說,真是叫我無地自容。咱們夫妻幾年,我沒有一處周到的地方,你卻從未說過我半句不是。怪道太太常常看不過眼去,你是她親生的兒子,在我這裡受了委屈,她自然不高興。”

看他是那邊當家的人,實則不過是名頭,除了生意上的事,別的事他都做不得主,上頭還有玉樸和霜太太。

因此一連半月他都避在外頭,有些避禍的意味。

偏巧開了年即要預備採茶的事情,霖橋常日不得空。好容易那日盼到霖橋黃昏歸家,芸娘一改往日的冷態,驅散了下人,又是張羅酒飯又是替霖橋更衣,可謂百般殷勤。

女人也是這樣怪,天大的煩難壓在頭上來,急得那樣,不過一句貼心的話倒又都抹平了。她漸漸平靜下來,在月亮底下細細啜泣。那月光照透了他臉上一圈新冒出頭的發青的胡茬子,襯得他的面板滿是蒼白的惓態。

炕桌上擺了酒菜,霖橋提起牙箸。她也在對面坐下來,拂著袖口替他斟酒。他心裡愈發詫異,玩笑起來,“二奶奶,你可別這樣,你這樣服侍我,我倒吃不下了。”

她老早就編好這一套說辭,在心裡默誦了不知幾回。可此刻說出來,仍然滿心的不自在。

霖橋回首瞥一眼她的臉,神色仍是慌亂迫切的。可這番話卻說得十二分的賢良體貼,任那百鍊鋼也能化為繞指柔。他心裡不禁有些觸動,看著眼前的精緻餚饌,彷彿是看見一個苦盡甘來的夢,心酸得想哭。

她到底沒留住人,入夜只好又來與緇宣商議。緇宣照例是不好多說什麼,鼓舞她與別的男人睡覺他是做不到,可要放任事態發展下去,他也沒能力去兜攬。

芸娘在背後替他掣著袖管子,驀地一陣尷尬,還是竭力地溫柔噙笑,“你成日都在外頭忙,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媽媽近來總是嘮叨我,說我放著你不問,半點也不知噓寒問暖。我坐下來想想,這些年還真是我的不是。”

緇宣悶不作聲,一副隱忍的表情。芸娘由他這表情裡忽然受到激發,“有了!他有些亂七八糟的藥,回頭趁他不備我喂他吃一些。”

霖橋望著滿桌子的金齏玉鱠,只覺是場鴻門宴。便推說:“我在外頭吃過了,往家來拿身衣裳,還要趕到茶山上去。”

他有些幫不上忙的挫敗感,一條花枝垂在他肩上,彷彿把他壓低了,整副精神都跟著委頓。此刻芸娘忽覺他像個犯錯的孩童,她為他心酸,也為自己心酸,好像肚子裡那個,正是彼此心酸的聯合,龐然卻見不得光。

他是個男人,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含著屈辱的,他受的委屈並不比她少。她這樣想,也心疼起他來。便將淚痕蘸幹,“可,可總要想出個法子呀。”

倒給霖橋嚇了一跳,一面將胳膊從袖管子裡抽出來,一面拿斜眼看她,“我說二奶奶,你是哪條經脈牽錯了?”

懷恨的女人他見識過,惡毒起來能要人的命。他雖然不願意懷著如此惡意去揣測芸娘,可也不得不防範著。總不能一顆心不明不白地埋沒在她手裡,連一條命也莫名其妙的交代進去吧?他還不至於昏頭到這個地步。

霖橋終於問:“你是有什麼事情麼?”

飯畢,芸娘正盤算著如何早些哄他到床上去。誰知見他套上外氅,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芸娘忙立起身來問:“天都要黑了,你還上哪裡去?”

涼月迷離,霖橋在枕上輾轉幾回,總算定下`身來,望著紗窗外模糊的月亮出神。心卻難定,想的是芸娘今番的鉅變。想來想去也沒個頭緒,橫豎她怎麼變都好,也絕不會是她口裡說的那番景象。

她只管盯著他看,像是求他的同意。緇宣呢,表示認同也不好,不認同也不對,只好把眼稍稍別開。他知道這些藥吃下去是能覺察得出來的,要是霖橋事後問起,她怎麼答他?

“那我出去了。”

緇宣摟著她,口裡的話剛要溜出來,又給他嚥了回去。鼓勵她去同別的男人親近,他還有些說不出口。況且芸娘為這事心煩意亂,若是表現出鼓勵的態度,只怕更要惹她多心。索性就不說了,由她自己拿主意。

芸娘不擅扯謊,擱下壺來搖頭,“沒有。是我自己這樣想。”

就連生意上的事情,也未見得從此都是他做主,全憑玉樸說了算。玉樸此番回京,仍預備著要帶著虔哥回去,他一心要將那兒子養在身邊,可見是對他寄予厚望。今朝一切還是緇宣的,明朝還會不會是他的,就難說了。

芸娘有些六神無主,“沒,沒什麼事情。”她仗著自己有些姿色,想誘引他一番,可那笑臉不見半點嫵媚,倒是一臉的慌亂與窘迫。

芸娘要說留他的話,憋了半晌方支支吾吾地說出口:“改日去不成麼?好容易在家一回。”然而她自己也心虛,說完便扯出個笑來掩蓋。

“是太太尋你的麻煩了?”

芸娘半晌等不來他的意見,惱得直哭,“孩子不是長在你的肚子裡,你自然是半點不曉得急。我都要急死了!你還是這默不作聲事不關己的樣子。”

半個月亮在花枝亂影裡倏明,倏暗。倏明,又倏暗。芸娘看他看得恍惚,這時心裡已有了一絲預感,浮在黯然的夜裡,倏明,又倏暗。倏明,又倏暗。

“怎麼突然想這些沒頭倒腦的事情?”

她一時答不上來,拈著帕子瞥下眼,“難道不該這樣想?這不是應當有的想法麼?從前是我想不到,經媽媽一說,如今想到了。”

直到那日不得不歸家一趟,芸娘比先前愈發殷勤,吩咐著丫頭擺了滿案珍饌,連霖橋素日愛吃什麼酒都向小廝打探出來,刻意使人預備好了溫在桌上。

苦也是夢,甘也是夢,他自己做了許多年。此刻夢到結尾處,他倏地冒出個念頭,就死在這濃情的結局裡也未嘗不好,也好過夢醒來一場空。

他只顧出神,芸娘心急如焚,將那壺混了暖情藥的酒替他斟上,推著他飲,“先吃杯酒,我特意溫好的,想你路上回來必定吹了些風。二月的天,還冷呢。”

一下將霖橋的神魂推回來,他扭頭睇她,又覺死在夢裡不值,這濃情不過是個陷阱。

他立起身,生怕自己一個恍惚間就將性命交代出去,急急打簾子進臥房拿了衣裳出來,不敢再看她,“已與幾位茶商約好了一道去看今年的茶,耽誤不得的。”

芸娘捉裙追出去,跑到院門底下,他已沒了影。這一去又沒有回的定期,她只覺剎那間昏天暗地,一下軟在門框上哭起來。

陪嫁那媽媽瞧見,忙趕來扶她,一面小心地埋怨,“你瞧,叫你平日只是冷著二爺,一句整話也不肯與他多說。如今想修這夫妻間的緣分,哪有那麼容易?慢慢來吧,急不得。”

芸娘一時啼笑皆非——

“哪裡還有時間給我慢慢來?”她自嘲式的一問,算是將這截沒頭沒尾的故事講完。

月貞聽了半日也沒個辦法,只好跟著她在榻上發愁。沉默中,太陽逐寸由炕桌上往外收,像是收起了一片金紗,被遮蓋的暗低露出來,什麼都有個藏不住的時候。

一愁未完,一愁又起,月貞倏地拍了下桌,“糟了!太太叫我來告訴你,明日姨媽請了個蘇州的好裁縫到家來,叫我們到那頭去,一人裁兩身衣裳。到時候量身段,你這肚子怎麼辦?”

芸娘才剛偃旗息鼓的眼淚這會又潸潸而下,兩眼晃得不知該定在何處,“這,這,那我推說病了,不去成不成?”

“不成。”月貞蹙眉道:“你說病了,要是給你請大夫瞧病怎麼辦?”

“那,那我,那我就說我有事情脫不開身。”

“什麼事?年關一過,家裡清閒得很,我想尋些事情做還尋不到呢。”

芸娘凝著淚拼命冷靜下來一想,“那我還是去,我自己拿了尺寸去交給裁縫。”

這也說得過去,既有現成的在那裡,裁縫也不必多忙。

月貞瞅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皮,繼而又愁,“眼下能混就混,可漸漸月份大起來,如何還混得下去?就算這會霖二爺回家來,你也賴不了他了,日子全不對頭。我看你還是得尋個由頭避出家去,等把孩子生下來,或是送人,或是交給你孃家人養著,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芸娘思忖片刻,把腦袋慢慢地搖一搖,眼底一片悽然,“我孃家也是不成的,給我爹孃曉得,頭一個就要打死我。兩家生意上有往來,就是為銀子,也要把我交出來給太太處置。”

月貞默了半晌道:“那先不想孩子生下來的事,只想要如何避出去要緊。”

說了半日話,月貞兜了一腦子的煩悶回去,雖不是她的事,可想想事情敗露後的結果,就如同是她代芸娘受過一般,想想便是一片惶然不安。

第二天琴太太領著媳婦女兒一道過那邊宅裡量尺寸,芸娘預備一早將尺寸寫在紙上,暫且矇混過去。可肚子照舊是一日日在長,遲早有混不過去的一天。月貞芸娘兩個愈發著急,偏就尋不到個名正言順的由頭避到家外頭去。

如此隔定半月,那老裁縫裁好料子進來給各人瞧,眾人又匯到霜太太屋裡。

春光還是舊春光,鶯兒啼,燕兒忙,玉樸走了一個多月,霜太太又像是閒胖了幾分。巧蘭也見胖,她原本個頭就比一般的女人高,最是經不得胖,長了一二分的肉,比人長了四.五分的還扎眼。

月貞與芸娘看見她,心內陡地鬆下來一口氣。芸娘那胎越結越大,眼看要藏不住,想不到給巧蘭一襯,芸娘那點胖就算不得什麼了,並不過分引人矚目。

闔家女人唯獨琴太太就是不長肉,霜太太瞅見她就口裡倒酸,“妹妹,是誰給你罪受了?怎的大家都胖,就只你還是瘦條條的?要我說,凡事少操心,外頭有霖橋,家裡有兒媳婦,孩子們都大了,儘管放開手讓他們去操持。”

琴太太坐到榻上去吃茶,笑說:“我也怪,吃是一樣的吃,睡也是一樣的睡,就是發不起福來。”

這話有些強撐顏面的意思,她哪裡睡得好?一夜裡醒幾回,醒來便難睡。好幾回起來點上燈,又無事可做,便把這裡摸摸,那裡撫撫。月光浸透那些死的木頭,她的寂寞也滲透在木頭裡,臥房裡的傢俱給她的手摸得油光水滑的,比新上了漆的還亮。

偶時撫過妝臺,自己也嚇一跳,鏡子裡那個女人彷彿不是自己,鼻子兩邊何時多了那兩條溝壑?面板平白無故就鬆鬆的往下垂。日子就是這面板,無可挽回地往下掉,昨日也是恍如隔世。

琴太太的時間是凝結起來的,霜太太的時間卻是在無限膨脹。她拉拉腹部的衣裳,總覺得益發擠,無比惆悵。

那位蘇州來的老裁縫在廳中笑呵呵地奉承,“發福有發福的好,苗條也有苗條的好。我做了幾十年的裁縫,懂得看,依我之見,年長的太太夫人們就該發福,倒是年輕的奶奶小姐們應當苗條些。小姐奶奶們愛俏,一年到頭裁做的衣裳多,要是胖起來,豈不是料子也要跟著白多耗幾匹?還是應當節儉吶。”

引得眾人咯咯發笑,正是此刻,見個小廝跑進來報喜,“太太,咱們鶴二爺回來了!”

霜太太一時喜出望外,“人呢?”

“剛進了前門,正往屋裡來給二位太太請安。”

未幾就見了疾握著禪杖進門,穿著件檀色外紗白色裡子的大袖僧袍,整一副冰壺玉衡。他一時未料到屋裡竟有這麼些人,詫異一下,將禪杖交與丫頭,上前一一拜過。

拜到月貞跟前,見她眉如遙黛,腮是霞染,大半月未見,似乎驟添春色。其實人還是那人,五官還是那五官,卻說不出來的動人。

他心裡想,她像是稚氣褪了些,憑空多出來兩分嫵媚,那嫵媚又不是張揚的,像藏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只是不經意地從眼底流露出來,恰如山風拂過金谷裡的野玫瑰。

他心神不由得蕩一蕩,這一蕩似乎又與從前有些不一樣。他知道心底裡是喜歡她的,可從前因為總把她看作孩子的緣故,那喜歡就更多是憐愛疼惜,是慈悲與不忍,她什麼不好,就忍不住想將什麼彌補給她。

但眼下,這喜歡忽然添了分破壞慾,她哪裡好,就想把她哪裡撕毀掉。譬如她正用一柄檀色緙絲扇面擋在下巴處向他點頭,他就想奪去這扇子,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又譬如她的眼睛微笑著浮在扇面上,他就想從這對明亮的眼睛裡擠出幾滴眼淚。像那晚她落在他榻上的眼淚,是被疼痛與興.奮逼出來的。

這一向他總避忌著不去想那晚的細枝末節,不過心不由人,那混沌的夜到了當下,便自己翻出來晾在太陽底下曬一曬。

大家都在向他問好,他卻有些走神。直到月貞也跟著大家一齊問他:“唷,鶴年怎的忽然回來了?”

電光火石間,他幡然夢醒,揀了對過一張椅去坐下,避諱看月貞,只盯著霜太太說:“為大慈悲寺的佛塔下來採辦一件零碎料子,順道回來給兩位太太請安。”

霜太太因問:“那什麼日子回去?”

“明日就走。”

她立時噘起嘴嗔他,“好容易回來一趟,多住兩日。”

了疾笑笑,“等著料子用,耽誤不得。”然後把眼一睃,看見案上堆著些五花八門的布料,“你們這是在做衣裳?”

霜太太道:“是啊,前些時量定了尺寸,今日師傅拿了裁好的料子來給我們大家比一比,沒有出入就開始做了。你回來得正好,你給我們瞧瞧花樣顏色好不好。”

“我哪裡會瞧這個。”了疾笑著推。

那師傅把料子交給各人的丫頭,由丫頭提著在各人身上比。了疾在一旁靜靜看,惠歌芸娘巧蘭幾人的顏色都稍微鮮亮,看到月貞身上,她那身衣裳照舊是灰撲撲的,想必還是琴太太給挑的顏色。

她自己也不甚喜歡的樣子,站在那裡低著頭瞅了兩眼,便衝丫頭隨便點點頭。

了疾忽然端起茶來說:“我看貞大嫂那顏色過於黯頹了些,如今大伯大哥的熱孝早過,換一點鮮亮的顏色,人也精神些。”

眾人紛紛轉來看他,又看月貞,跟著點頭。唯琴太太還是那臉色,“小姑娘家穿得鮮亮尚可,婦人家還是不好過分挑眼了,婦人家講究個莊重大方。”

了疾呷了口茶,笑道:“過分莊重,倒顯得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還只當貞大嫂子在咱們家做媳婦受了多大的罪。”

琴太太再觀月貞,是覺出有些苦大仇深的意思,便向裁縫揚揚紈扇,“就這個花紋樣式,換一個嫩柳葉一樣的顏色吧。”

月貞立時就笑了,謝了琴太太,心裡想謝了疾,又不好提到口裡來。提到口裡來,倒顯得了疾是故意向著她說話,沒得招大家疑心。

巧蘭多嘴問:“那現裁好的這份料子呢?”

琴太太說:“撿個和我們月貞一樣身量的丫頭,做給她穿。”

巧蘭暗地裡癟癟嘴,心道琴太太就是比霜太太會疼媳婦,默默將霜太太埋怨一番。

好在還有個芸娘陪她受罪,她把眼轉到了疾旁座的芸娘身上去。見芸娘比完了衣裳,靜靜的坐回椅上,那腰比年前粗了一圈。

她忍不住調侃,“唷,才剛沒發覺,芸二奶奶也胖了一圈,難得難得,你可是最難見發福的人。”

引得芸娘月貞同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芸娘不濟事,坐在那裡一臉發訕,慌得起了一臉粉汗。

月貞忙出來插科打諢,“二奶奶,是不是你私下裡貼了銀子給廚房,所以的你屋裡的飯食比我們屋裡的好!”

巧蘭還待要取笑,不想霜太太剛比完衣裳,滿心灰敗,正有一肚子的氣,再聽不得一個“胖”字。

便狠乜了巧蘭一眼,“你不發福也比人發了福的會擋人的駕。”

說得巧蘭忙安身坐回去,不敢再多嘴。月貞芸娘二人一時也將心放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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