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顧跡一時沒說話, 扶著欄杆站了會兒,才驀然開口問道:“小言,你很想談戀愛嗎?”

這個問題問得沒什麼預兆, 言從逾愣了下:“怎麼了?”

顧跡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咱們是好朋友, 你不能有了物件就忘了我。”

言從逾竟有些哭笑不得,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先問道:“那你會這樣嗎?”

“不會。”顧跡回答得很爽快,“因為我不會有物件。”

言從逾聽出他話裡確定的語氣, 頓了頓道:“以後的事情說不定呢。”

顧跡這輩子沒打算談戀愛, 一部分是林清然的緣故, 而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未來十年裡不會遇見喜歡的人。

之所以這麼篤定, 是因為前世沒有遇見對應的人, 這輩子不出意外地也不會有。

但這話不可能對言從逾講, 顧跡只是笑了笑, 順著他道:“也對。”

顧跡:“我說不能就不能。”

有了幾次經驗後,這時候的言從逾深知怎麼樣才不會被顧跡趕走。

言從逾站在側後方,手裡舉著的黑傘傾斜向顧跡的方向,他搖頭,“沒有工作。”

顧跡坐在輪椅上,臉上沒什麼情緒,走神似的看著前面的花叢。

顧跡:“不能。”

言從逾附和著嗯了聲,仍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太曬了,去那邊坐著吧。”

看著男人的臉,言從逾彷彿看不見那些傷疤,劃過的只有心疼,抬手輕輕摸了下顧跡的額角,那裡是最嚴重的地方,他說道:“好看的。”

病房裡總是帶著無聲的死氣,即使有陽光照進來, 也只能驚起屋裡的微塵,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言從逾:“能。”

不知過了多久,顧跡本來是在一處背光陰影處,但隨著時間流逝,太陽慢慢換了位置,直直地曬在他的身上。

顧跡冷淡道:“你天天往醫院跑,有朋友才怪。”

顧跡睜開眼睛,“你沒有工作嗎?”

助理把他送下樓後會暫時離開, 留給他單獨的時間,一段時間後才會回來。

良久僵持下,顧跡先鬆開了手。

力度很大,言從逾被攥得發疼,臉上的情緒卻不顯,只是道:“太曬對傷口不好。”

言從逾:“能好。”

言從逾將手放在輪椅上,手腕上留下了青紫的指印。

顧跡盯著他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顧跡果然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你去找朋友玩。”

上輩子後半段時間的事情, 在顧跡記憶裡還相對清晰。

語氣見怪不怪,顯然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了很多次。

顧跡冷冷道:“本來也好不了。”

他指的是臉上的燒傷,自火災之後他很少照鏡子,但也大概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傷口可怖駭人。

邊上傳來熟悉的聲音,“沒有事做。”

放棄無意義地爭辯後,顧跡忽然看向言從逾,問道:“醜嗎?”

當時顧跡右腿受傷,臉上燒傷毀容,雖然經過治療後身體上的傷勢都在好轉,可心裡的挫敗無力卻沒法治癒。

*

【醫院。

陽光曬在面板上帶著灼熱的燒疼,他懶得挪地方,只是微微閉上了眼睛。

在腿受傷時的康復期,顧跡每天都會在醫院樓下的花園裡待很久。

微風吹過,倏地顧跡想起什麼, 前世在認識言從逾的那段時間,對方好像一直是單身狀態。

手還沒碰到了輪椅,被顧跡緊緊掐住了手腕,他厭煩道:“別管我。”

言從逾絲毫不受影響,把傘放下後,準備伸手去推輪椅。

片刻後,顧跡的頭頂出現一片小小的陰涼。

“……”

感受到旁邊的人存在,顧跡頭也沒抬,語氣淡漠地問道:“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嗎?”

言從逾在旁邊的花壇上坐下,“也沒有朋友。”

即使言從逾已經努力表達出他的善意,可顧跡還是沒法信任他。一開始在許多次碰見言從逾的“巧合”後,顧跡以為對方有接近他的意圖,態度一直不算很好。

私人醫院的花園也很安靜,但偶爾經過輕聲腳步的醫生護士, 擦過草叢時發出的響動以及人工湖中的噴泉水聲,總比毫無聲息的病房好得多。

顧跡幼稚地想用這種方法把言從逾趕走。

言從逾:“能。”

想到這些,顧跡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看向遠方的田野,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上輩子認識言從逾的那段時間,對方一直是單身狀態,甚至連要好的朋友也沒有。——小言的談戀愛計劃要泡湯嘍。

言從逾聽見顧跡嘆息,偏頭看著他。

顧跡拍了下言從逾,提前給他做了個心理準備,笑道:“別談戀愛了,老老實實跟我當一輩子朋友吧。”

言從逾一下沒反應過來:“……?”

明明剛剛顧跡還說只要沒有性取向差距的話,一切都有可能的。怎麼一下子又改口了?

“可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言從逾遲疑道。

顧跡最開始沒想起來這段事,現在才慢慢回憶起來。

“剛才說的不算。”

對於上輩子的他來說,言從逾算是個神秘的人物。毫無預兆地遇見,怎麼趕也趕不走,在顧跡終於快要接納他的時候,又一聲不響地離開。

顧跡搭著言從逾的肩膀,沒繼續進行感情上的話題,“小言,你以後想做什麼工作?”

他很好奇,長大後的言從逾是做什麼的。沒能從當時的言從逾口中套出答案,但他現在可以問現在的小言從逾。

言從逾的答案石破天驚,“想當秘書。”

“……”

顧跡頓了頓,“你不是學畫畫的嗎?”

知道了言從逾的專業後,顧跡以為他之後會是自由畫師之類的,也符合前世言從逾說的“沒有工作”這一句。

秘書這個怎麼聽著都八竿子打不著。

“只是興趣。”言從逾道:“偶爾畫兩下就行。”

“那為什麼是秘書?”

顧跡能理解言從逾不想以畫畫為工作,卻沒想到會是秘書。

言從逾揚了揚眉,似乎想到什麼而心情愉悅,說道:“隨便想想,沒什麼原因。”

顧跡彎唇笑道:“那加油了,小言秘書。”

*

*

那天兜風回來之後,顧跡回到宿舍,被許景因順口問了句他今天去哪兒玩了。

顧跡往洗手間走去,懶懶回道:“和小言去騎車了。”

許景因抬了下頭,支著頭好奇問道:“你之前說他也喜歡同性來著,那他是1是0”

程灼聞瓜而動,“我也聽!”

顧跡動作一頓,“……我怎麼知道?”

許景因意外道:“你看不出來嗎?”

“……”

顧跡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出來,但他好像沒這個能力。

許景因道:“我感覺逾神應該是上面的。”

程灼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這兩人嘰裡咕嚕說了半天,顧跡隨便聽了兩句,“應該是吧。”

許景因又好奇道:“那1和1能碰撞出愛情的火花嗎?”

“……我不知道。”

顧跡沉默兩秒,“景因,你最近在研究什麼奇怪的東西?”

許景因擺擺手,“我有個表妹不小心發給我了本小說,我就看了兩眼。”

“……”

顧跡剛回到宿舍就收到籃球隊的訊息,謝褚說要簡單開個會,能來的儘量都來。

開會的地點選在了體育館,顧跡過去的時候,人基本上到得差不多了。

他隨便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沒幾秒鐘,邊上的椅子坐下了人。

譚楊猶豫開口道:“顧跡。”

“……就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譚楊低著頭,聲音相較之前也弱了許久,“對不起,我以前對你有偏見。”

顧跡:“?”

他幻聽了?

他並不怎麼想和譚楊說話,兩人也沒有說話的必要。但按譚楊的性格來說,現在兩人現場打一架的絕對比他聽到譚楊在道歉的可能性大。

開會還沒開始,現場一片吵吵鬧鬧。

譚楊見顧跡沒說話,繼續道:“我知道一句對不起沒法彌補之前犯的錯,如果你想解氣的話,我待會和謝隊說退出球隊——”

顧跡本以為譚楊是為了言從逾手中的打髒球的“證據”而來,擔心自己的名聲被破壞甚至被禁賽。但剛才譚楊甚至說可以退出籃球隊,說明不是這件事。

至於其他的事,他打斷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有關係。”譚楊抬頭看著顧跡,眼底一片懇求:“之前林清然出軌的照片,是你拍的嗎。”

顧跡不耐地皺起眉,站起來換了個位置。

譚楊鍥而不捨地跟了過來,語氣卑微:“求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上次比賽的事情我也給你道歉,當眾道歉都行,或者你說你想怎麼做。之前所有恩怨你都可以提出來。”

顧跡只覺得譚楊像個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行嗎顧跡?”譚楊聲音低微:“再考慮考慮也行,我等你的答覆。”

顧跡此時終於正眼看了眼譚楊,“你想幹什麼?”

譚楊咬著牙道:“他媽的林清然,我要報仇。”

顧跡再次:“?”

這是什麼走向?譚楊不是林清然的忠實舔狗嗎?

顧跡想過譚楊是來幫林清然說情的,但沒想到目的卻截然相反。

“你也討厭他對吧?”譚楊的恨意不似作假,提起林清然時咬牙切齒,“幫我一次,你也不虧。”

顧跡不想搭理,直接起身走到第一排謝褚旁邊坐下。

他是討厭林清然沒錯,但譚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上次球賽沒有言從逾先發現的話,他現在估計還在醫院裡躺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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