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口中的空氣幾乎被全部捲走, 全身都激起了迅疾如針刺感的電流。
從來沒有接過吻，也不會換氣的白鷺直接呆立在原地。
倒不如說，她完全沒想到事態會變成這樣。
因為話只說了一半, 白鷺的唇瓣無疑是半張開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 少年的舌尖直接順勢捲入她的口中, 與“砰、砰”的劇烈心臟聲齊鳴。
“你……”
白鷺想要掙脫，下顎卻被男生的手用力遏制住, 被迫應和著對方的角度：“唔…！”
“……”
少年壓低了聲音，他的聲線在不故意輕佻時, 酥酥|麻麻的縈繞著十足的磁性。
吐出的話也伴隨著炙熱的呼吸，含混不清地融合在吻裡, 無意識地呢喃著：“鷺鷺……”
在黑尾鐵朗想要急促的說些什麼時，白鷺卻保持著低垂腦袋的姿勢，身形全部隱秘在昏暗中，說出了一句完全不符合現在氣氛的話——
他急切地張了張口，然而，白鷺卻在此前收回扇了對方一巴掌的手。
令反應過來的黑髮少年血色全無，想要抬起來的胳膊徑直僵在原地。
完全是無意識的……流出了淚水。
“對不起。”
然而, 對方卻鬆開手腕、轉而按住了她的後腰心。
整個人如墜冰窟。
率先從臉頰滑落下來的卻是眼淚。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白鷺腿心發軟, 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只能努力向後退去……
黑尾鐵朗的瞳孔猛然收縮，看到少女淚珠的那一刻，眼中積壓成潭的陰鬱情感早已一掃而空，焦急地刻上了懊惱的情緒。
只要不會被她厭惡……
“黑尾學長，你可以不要再喜歡我了嗎？”
也讓她終於從黑尾鐵朗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不知道被看到了多少。
終於，在快要窒息時，白鷺用最後的力氣抬起手——
她只是抬眼，便看到了黑髮少年被劉海遮住的、投下大片陰影的雙眸, 像是積壓了無數濃烈的、陰鬱的感情。
黑尾鐵朗健碩的身材本就高挑, 在昏暗中籠罩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也致使少女被按住的腰心閃過了蟻走般的電流。
也許，日向翔陽剛才那無法承擔的真摯情感，早已經讓她的內心快要垮掉。
“啪。”
“鷺鷺，我……”
少年明顯也是不會換氣的，雜亂無章的吻落下來, 比少女大了一圈的炙燙掌心，也令她的身體無法反抗地與他緊緊相貼。
白鷺仰頭看著他，明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低下頭，也放下了發紅的掌心。
“對不起，鷺鷺。”他焦急地出聲，指節泛白地用力握緊道一起，面色蒼白地想要祈求少女的原諒，不……哪怕不被原諒。
她的話語冷靜，並且平淡。
虛弱地扶住旁邊，白鷺大口大口汲取著新鮮的空氣，不用看都知道她的唇瓣已經紅腫，少年的神色同樣是驚愕的。
像是突然從衝動中拉回理智，一切都變成了破碎的泡影。
“啪嗒。”
白鷺水潤的嘴唇和嬌小白皙的手掌都很紅，下唇瓣更是被他毫無控制的咬破了，明明，想要把少女視如珍寶，好好呵護在手心裡才對。
千絲萬縷的思緒交織，沒有時間留給黑尾鐵朗反思，因為白鷺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的大腦空白——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迴響在空曠安靜的走廊裡。
黑尾鐵朗直接哽住了喉嚨，像被遏制住什麼一樣，屏息看著反而與自己道歉的女孩。
她的眉毛蹙在一起, 無法躲閃的被迫承受著凌亂、急促的吻，理智幾乎快要被黑尾鐵朗溫熱的吐息吞沒。
心在絲絲抽疼。
事實上, 白鷺不斷下墜的心已經聯想到了什麼。
他卻在看到少女和烏野的小不點那番對話後，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妒火……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泣，只是抿緊了唇保持著抬起胳膊的姿勢，手還立在空氣中。
就在幾分鐘前，她和日向翔陽還在距離這裡的十幾米處獨處過, 如果黑尾鐵朗一開始就待在這裡……
“……”
剛才那一掌，少女沒有收斂任何力氣，絕對是非常疼的。
“我和翔陽，你看到了吧。”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微微發顫的聲音，將靜謐的空氣割裂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系統：玩家？】
像是察覺到什麼不好的現象一樣，一直藏匿下線的系統也冒了出來。
白鷺卻沒有管它，心臟從未像此刻一般砰砰跳動，她低垂頭，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全部都是我故意的。”
“故意接近接近你們，故意讓你喜歡上我。”
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地說了出來。
是的，破罐子破摔。
真的已經累了……不想繼續偽裝，不想再次深陷攻略的漩渦和泥潭裡，身心從未像此刻一樣疲憊。
日向翔陽表達的那令她陷入愧疚感的真摯情感，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開頭，因為這裡本質是一個攻略遊戲。
接下來還會不斷出現選項，少年們的反應永遠都會牽動著，就像現在被牽扯到的黑尾一樣，白鷺根本無法去反抗什麼。
“……”
她該生氣嗎？
不，她沒有資格。
因為始作俑者是白鷺自己，是她主動遵循了選項，卑鄙的攻破了對方的心房。
哪怕再強調自己是被迫，有一件事卻是鐵鐵錚錚的事實——
她確實傷害了他們。
山口忠的無害，月島螢的敏銳和質問，日向翔陽的真摯，影山飛雄的突然開竅……僅是社團裡的幾個人，就令白鷺感到無比的疲憊。
已經……無所謂了。
不想去管攻略，也不想去偽裝什麼，更不會因為愧疚就無法對他們說出重話。
白鷺很平靜地抬起頭，哪怕在黑暗中也漂亮到攝人心魂的面貌，此刻卻冷淡到沒有任何情緒。
淺梨色的眸子不加絲毫掩飾地直視著黑尾少年，她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了出來。
“鷺鷺？”
黑尾鐵朗表情僵愣，他似乎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也被少女這樣漠然的神色刺痛。
“故意，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系統，她可以說吧。
【系統：……】
已經不想隱瞞了，很累。
【系統：唉。】
【系統：隨便你好了，反正目前你們兩個人周圍沒有其他人。】
白鷺神色淡淡地從腦子裡的機械音上移開注意力，仰頭面向眼眉垂向自己的黑髮少年，吐出了積壓已久的話：“我說……”
“我一直在騙你們。”
“這裡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遊戲，就像研磨玩的game一樣，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誒？等等，game是……”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遊戲任務就是攻略你們。”
打斷了黑尾鐵朗的詢問，白鷺平淡地繼續敘述著什麼：“第一個攻略目標就是你。”
“所以，我對你做的那些舉動、說的話語，都是故意讓你喜歡上我而已，全部都是騙你的。”
她的聲音冷靜到有些發顫，目光則是不偏不倚地落到黑尾鐵朗口袋裡的手機上。
剛才被硌到的時候就發現了，對方的手機邊角完全不符合他大咧咧卻又邪氣感十足的性格，墜著一個紅色的手機鏈。
——是她當初看比賽時，給黑尾鐵朗縫製的必勝御守。
“這種東西，你還留著嗎？”
手指抬起來，慢悠悠地劃過黑髮少年口袋裡的手機邊緣，白鷺歪頭，讓自己扯起了一個有點嘲諷的笑。
“對於我來說，你並不是唯一。”
“黑尾學長，我是遲早要回家的，無論是翔陽，還是其他人……”
“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我會不擇手段。”
她默默把手收回去，腦袋也重新低垂下去，柔順的劉海遮住了臉上的神色。
空氣一片安靜。
黑尾鐵朗沉寂般地站在原地，被劉海與陰影遮住的眸子同樣低垂下來，抿緊了唇看向少女。
“鷺鷺，你是對我生氣了嗎？”
他這句話夾雜著十足的小心翼翼，手指緊握在一起，本質上並沒有回應白鷺的“真相”訴說。
畢竟，一般人都不會相信她剛才的話吧。
突然有人和你說對方是穿越的，來這裡必須要攻略你，攻略完才能回家什麼的，簡直是異想天開的內容。
然而，白鷺的聲音卻很平靜：“不是。”
“我就是在騙你，也在玩弄大家的感情。”
她這樣真實的情感，黑尾鐵朗不可能察覺不到少女此刻的認真。
“我就是這樣的壞女生，接下來還會對其他人做出攻略的事情。”
白鷺徑直走向前，繞過黑尾鐵朗高大的身軀，頭也不回地與對方擦肩而過：“所以……”
“別再喜歡我了。”
***
她的聲音十分無情，也沒有摻雜任何語調。
因為心情過於沉重，白鷺並沒有回女生宿舍。
她把東西收起來，直接出了整棟樓，走出大門透了一會兒外面的空氣。
天色雖然很晚了，森然高中的路燈卻開著，白色燈光下的蠅蟲圍繞著撲朔的路燈，空氣中的溫度並沒有因為夜晚降臨就涼快許多。
但比屋內要清涼不少。
東邊的體育館裡似乎還有聲音，外面也不缺同樣想要納涼的他校男生。
畢竟是五校合宿，全加在一起不知道有幾十人，白鷺避開那些人，獨自找了一個無人的小倉庫，坐到了倉庫前方的臺階上。
晚風吹拂著臉頰，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被安撫下來。
“黑尾鐵朗的好感度掉了麼。”
【系統：額，沒有。】
【系統：不過在很大程度的起伏，區間內的波值非常大。】
是嗎。
白鷺不去在乎地仰頭盯著繁星滿天的夜空，她確實不用去在乎。
剛才已經毫無保留地說出了壓在心底的煩躁與痛苦，也徹底斷了攻略這條路。
接下來，她再也不能回頭，也可以徹底專心於模擬經營系統了……
可是內心完全感覺不到放鬆。
【系統：玩家，你剛才說謊了吧。】
腦子裡的機械音打斷了白鷺亂作一團的心緒。
【系統：雖然對他們沒有任何喜歡的情感，但付出都是真的。】
【系統：當時那個必勝御守玩家不是做了一個晚上嗎，而且後面的冷笑都是違心話吧。】
【系統：唉，你這是何必呢……】
不知道。
白鷺不想和系統討論這種問題。
然而系統說的沒錯，就是一隻用久的筆，人類都會對它產生一定的感情，捨不得隨意扔掉。
更何況是與活生生的人相處……
夏季的夜晚無論何地都回想著蟬鳴，在坐了不知道多久後，少女的身後突然響起了輕悠悠的腳步聲。
最終，腳步在旁邊落定。
“鷺鷺。”
叫住她的漸變髮色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金色的髮尾垂落到臉側，秀氣的臉頰保持著一貫的淡然。
是孤爪研磨。
白鷺沒想到對方會找到這裡來，她並沒有站起來，只是疲憊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畢竟，這個傢伙和黑尾鐵朗同屬於音駒人物，並且好感度達到%。
而對方也頓了頓，說出了關於發小的話題。
“你和小黑吵架了麼。”
“……算是吧。”
白鷺只覺得心累，根據好感度波動以及系統的提示，孤爪研磨剛才應該是不在場的。
他能問出這句話，恐怕是黑尾鐵朗回去後發生了什麼。
“小黑……一個人把自己關在空房間裡了。”
像是察覺到少女在想什麼一樣，孤爪研磨語氣淡淡地解釋了對方的狀況，靈敏銳利的琥珀色眸子不偏不倚地落在白鷺泛紅的眼睛上。
他靜悄悄地走到少女旁邊，坐到了月色鋪撒的臺階上。
空氣非常安靜。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如果換做其他人，可能會詢問很多問題，或者勸白鷺儘早回去休息，但是孤爪研磨卻沒有。
少年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靜默的視線低垂下來，乖巧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研磨。”
不知道為什麼，白鷺控制不住地問出了一個本該已經無所謂的事情。
“我和翔陽剛才的獨處，你看到了嗎？”
孤爪研磨似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視線，繼續平靜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嗯。”
“看到了。”
“……”
果然啊。
系統當時說的是【周圍目前沒有人】，白鷺很難不去猜測什麼，事物也與腦中猜想的差不多。
她沒有回應坐在自己旁邊的俊秀男孩子，孤爪研磨同樣沒有強求她的回應，只是思索著什麼的樣子，清冷的聲音令人聽不清其中的語氣。
“鷺鷺……明明對所有人不喜歡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
是啊。
這個傢伙早就察覺到她虛偽臉頰下的真實情緒了。
當初在溫泉旅館分別的時候，他就重複過類似的敘述，平靜的琥珀色眸子近乎深不見底，眼裡滿是隸屬於貓咪的敏銳、野性的直覺。
但是白鷺已經沒有了把剛才那些話再說一遍的勇氣。
如果再去重複的話，現在本就心亂如麻的她，真的會崩潰的。
不……現在就已經要崩潰了。
“不想說。”
最終，白鷺只是煎熬的、難過的吐出這幾個字。
“好。”
孤爪研磨卻沒有像想象中逼迫她什麼，只是乖順地點點頭，身上的氣息宛如微風一般，靜謐中又夾雜著令人得以喘熄的安撫。
他的聲音很輕，也在空氣中十分清晰，“鷺鷺不想說的話……沒關係。”
“我不會過問這些。”
少年將頭轉向她，專注的眸子凝視著白鷺重新湧出淚水的眼眶：“我只關注現在。”
空氣一片靜謐。
孤爪研磨保持著乖巧的動作，他既沒有僭越，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用祈求著什麼的委屈語氣動手動腳。
他只是安靜地坐在白鷺旁邊，無聲地陪伴了她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