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左思嘉和伊九伊談得來。這麼說不是指他們志趣相投, 愛好一致。

伊九伊說生活中的事,左思嘉沒有經歷過,但他聽著;伊九伊說李顯幼女安樂公主, 左思嘉不瞭解,但他也聽著;伊九伊不說話了, 偶爾開口,提到一句“明天天氣會好嗎”“換季會不會有鳥呢”,左思嘉全都聽著,回答說“我看看天氣預報”“應該會有”, 偶爾順手幫她拿一下手機。

不管伊九伊說什麼,左思嘉都會聽, 而且, 出乎意料的很認真。

說實在話,即便是伊九伊,有的時候,別人講些她不感興趣的話題,她也就禮貌性地傾聽。有好幾次, 她以為左思嘉也是如此,可他馬上就會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明顯是在聽, 在想。

但是, 明明她說的都是很私人的話, 是隻在意自己感受的內容, 連交流都談不上。

剛認識的時候, 彼此之間有很多不重疊的線, 所以,人與人有很多能說的話。

他們說著, 走著,重複著簡單的事。不是開車來的,中間打了車,現在要坐地鐵回去。伊九伊帶了包,左思嘉沒有。進安檢的時候,他先進去等他。

透過安檢門時,他被查出口袋裡有東西。左思嘉掏出來,發現居然是一隻剛才給孩子做的手工蜻蜓。

伊九伊還在等待手提包,看向他,他拿著蜻蜓,很好笑又無奈地展示給她看。

她在想,他忽然追加了一句:“你是不是不乘地鐵?”

伊九伊聯想到自己的弗蘭克和豬豬。

他說:“就是……不想彈了。”

伊九伊拿著蜻蜓模樣的手工藝品,捏在手裡,不斷地旋轉。

知道了這麼普通的資訊,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作為回報,她也耐心地聽他說。伊九伊會主動問音樂的事情,但是,左思嘉似乎也不是那麼想愛說,聊了幾句,最後也會以“不過我已經放棄了”收尾。

“當然乘了,”她說,“人多的時候不怎麼。”

回去路上,他們又沿路買了剛才喝過的米酒。這酒很甜,後勁很大。伊九伊開始臉泛紅,之前燒酒喝太多,左思嘉這邊更像是不同酒混在一起喝。兩個人都沒醉,只有身體發熱,熱呼呼的,一起脫了外套。

“那就是會嫌麻煩了。”

可他們都心情很好,兩個人一起,在車站裡穿梭。

左思嘉問:“你想要?”

左思嘉說:“拿包乘地鐵。人多的時候,安檢不會覺得麻煩嗎?”

她一進去,他就問:“你會嫌麻煩嗎?”

車廂裡好空,他們站在地鐵不開的車門兩邊。

“嗯?”伊九伊說,“什麼?”

她說:“方便問問為什麼嗎?”

然後,左思嘉開始和她聊貓。他說到自己養噁心的經過。準備回國的時候,本來是想把貓送給朋友,送到朋友家適應了幾天,噁心也待得很適應。

“做得挺好的。”她說著。他把綠色的蜻蜓遞過來,被她接過。

伊九伊說:“那隻蜻蜓你要嗎?”

左思嘉奇怪的心境高漲,又異常的情緒低沉:“貓沒有捨不得我,是我捨不得,還強迫它坐飛機回家陪我。我真的是垃圾。”

“嗯……我倒是還好……”一說出口,她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連忙又補上,“假如……我也養貓的話。我應該也還好。有些人和事,緣分到了自然會散的。”

左思嘉用平靜的神情敘述:“我是不是說過?噁心是我撿的,本來他和另一隻流浪貓一起,在我住的社群,被別的留學生遺棄了。

“那隻貓是隻安靜的貓,我經常給它們餵食。有一天,我從學校回家。噁心的朋友,比較安靜的那隻貓,它被車撞了。”

伊九伊想說什麼,又閉嘴了,只是蹙著眉,聽他說下去。

“它的傷口一直出血,我按著它的身體止血,打電話給有車的朋友。我壓住它的身體。但是它已經要死了。”他沒有在看她,過低地垂下臉,彷彿在重新體會那一刻,生命從指間流逝,就像不久後,腫瘤在他腦內所做過的那樣。他看起來要哭了,當然,抬起頭,臉上仍然淡淡的,只是氣氛像而已,“然後我就養了噁心。”

伊九伊看著他。有一瞬間,她在想,假如她愛上他,那大概就會是因為這種時刻。

伊九伊先到站,但左思嘉也陪著一起下了車。他說:“乾脆送你回去,然後我再走路回家吧。”

她問:“可是很遠吧?”

左思嘉回答:“沒關係,我很喜歡。”

他們已經走出車站,一起往前走,過了將近十幾秒,左思嘉尷尷尬尬,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走路。”

他特意說沒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在這種時候雙關很土。所以,為了澄清自己沒那麼老套,所以才宣告。

伊九伊本來覺得沒什麼,但他這樣強調,害她也被感染了,突然想笑,又覺得不好意思。

走到路邊時,左思嘉突然停下腳步,站在除了樹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就那樣站著。

伊九伊好奇地走近,環顧一週,什麼都沒看到。月亮被城市裡的建築擋住了,樹沒修剪過,太茂盛了,連路燈都破舊不堪,這裡實在沒什麼美的。可她回過頭,卻看到左思嘉專注的側臉。他看著未知的方向,一動不動地仰著頭。

左思嘉善於流露出高尚的神情,不自覺地,始終如此。因此,即便冬媽私下那樣評價他,就算他偶爾確實會流露出刻薄的一面,伊九伊也始終不認為他低劣。輕浮的也是王子,想逃跑的也是王子,喜歡貓的也是王子。

她微笑著問他:“怎麼了?”

他回答說:“風的聲音。”

聲音很好聽。

真幸福啊。左思嘉發自肺腑地想。心很真切地感受到滿足。這種感覺讓他毛骨悚然。

送伊九伊到了家門口,左思嘉準備走了。她轉過身,門都撐開了,又想起什麼,沒有立刻往裡邁。左思嘉突然說:“九伊。”伊九伊感覺手被拉住了。她回過頭,他俯下臉親她。

有點兒匆忙,他們撞了一下鼻樑。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兩個人都笑,再接吻時放鬆得多。

分開時,他說:“週五見。”他們約好了那天去鄉下逛廟會。

“嗯。”她目送他走了。

最近,伊九伊感到很幸福。

她一直覺得,被愛不會讓心情變好,讓人心情變好的是有所寄託。不可否認,這段時間的她會感到幸福,其中緣由和左思嘉脫不開干係。

和她有時差的達斐瑤發微信給她:“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了,‘最近很期待休息日’。期待什麼啊期待?你是這種性格嗎?你和左思嘉有這麼順利嗎?”

“嗯嗯,很順利。”伊九伊說。

回訊息的時候,她剛從寵物沙龍把兩隻貓接回來。貓回到家,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弗蘭克一點都不喜歡出去玩,對外面沒興趣。倒是豬豬,經常想往外鑽。

“哦!”達斐瑤是樂天派,什麼都不想,很開心地敲字過來,“漁夫準備收手的時候也可能會釣到真命呀!”

聽到達斐瑤這麼說,伊九伊才感到恍惚。

有這麼順利嗎?

只是比較開心而已,她現在看起來像是遇到自己要找的那個人了嗎?

開車接兩隻貓是個體力活,伊九伊坐在沙發上,任由有段時間不見的貓在自己身邊鑽來鑽去。

最近她抽的香菸有點少,翻口袋,竟然連煙盒都忘了放在身上。她站起身,走到玄關的櫃子上去拿香菸,然後移動到陽臺上去。

包括達斐瑤在內,有幾個朋友轉發了一個影片給她。伊九伊點開,居然看到小金的面孔。

在年輕人比較多的影片網站上,小金露臉上傳了一則影片,標題叫做“實習生就活該被欺負嗎”。點進去看,是她實名抨擊下里。

伊九伊不清楚具體到底主管是怎麼處理的,但看來,做得實在很差,連幹壞事都不會幹。他們這樣的公司,辦公室政治不比公職領域簡單。主管年紀不小,銷售書時新媒體的部分也不是他負責,大概還不理解,現在到底是個怎樣的時代。

影片中,小金把自己被抓去背鍋的事情經過全部說了一遍。即便性格冷靜頑強如她,也有幾次委屈到哽咽。

評論區大部分都是群情激昂的幫腔,正常打工人都能體諒同類。人一多就複雜,也有三三兩兩幾個人質疑,百度一下,下里集團也挺厲害的,要是不佔理,怎麼可能讓她有機會站出來說話。小金直接回復:“別低估資本的傲慢。”

這則影片有了一些熱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限流,現在討論度又降低了。加上他們的圈子不比娛樂圈,說到底還是少數。

影片釋出者的頭像周圍有一環光圈,點進去,是小金在直播。

她正在解答那則影片下有人對她提出的問題。

熟悉的人出現在螢幕裡,這場面有點怪怪的。伊九伊觀看了幾分鐘,確認這裡面的確是自己瞭解的那個小金。說話闆闆的,做事直來直去,她男朋友從背後經過,沒出鏡,只拿冰咖啡問她要不要喝。

伊九伊沒有看太久。

她開啟打賞介面,在支付金額上一個一個地輸入數字零,抵達限額以後,毫不猶豫地提交。

然後,那個鉅額數字就在直播間上方亮起。

大額打賞後,直播頻道會受到推送,連帶收到的金額一起,被重新整理到影片網站首頁,成為話題。

直播間彷彿一瞬間炸開,觀眾數和彈幕都突然增加:“是誰?”“哇擦這是多少錢啊?”“老闆大氣!”“來看熱鬧!”“榜一是哪位大佬啊?!”

小金都沒反應過來,湊近看向金額,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導致一時之間沒能發出聲音。

伊九伊退出影片網站。

這天晚上,這件事在網際網路上小火了一把。推波助瀾的人的id是一串亂碼,打賞完就退出了直播間。畢竟是做文化工作的,下里那邊的高層很難不注意到,雖然沒到專門成立一個組去處理這件事的地步,但也連夜打了好幾通他們部門的電話。

到了晚上,伊九伊抱著電腦,和左思嘉在打語音電話。他臨時飛去了國外。聽說了她做的事,他笑得停不下來。

她說:“有那麼有意思嗎?”

他笑到咳嗽了,說:“嗯。我怎麼找了個俠女女朋友?”

她害羞了,轉移話題:“你明天早晨才回國吧?直接去玩會不會太趕?”

“不會。”他說,“我們提前說好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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