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睡團圓覺

景洵頓了頓,才開口道:“我記得那年你被賣去……”

李氏被滿門抄斬那年,李棠溪只有十三歲,被官兵誤當做奴婢賣去了青樓。而李鶴汀則與家僕互換身份,被流放到邊疆做苦役。從那以後,附在李鶴汀身上的景洵,就再也沒有見過李棠溪了。

“當年是我自己逃出來的,那些欺負我的人都被我殺光了,連屍首都被我剁碎了。我喜歡見血,天生就適合殺戮,於是就做了殺手。五年前王爺的人正在四處尋你,無意中找到了與你眉目相似的我。所以後來我就投到了王爺座下,一直為王爺效命至今。”

說話時,阿棠眼底透著一股凜凜的殺氣。就是因為她這種眼神,景洵當年才敢不與她親近,對她始終有一種生分感。

景洵又問起了上次在邊城,阿棠對自己拔刀的事。

“一開始,我以為你是誰派來的奸細,拔刀是為了試探你,所以我連出數刀沒有一刀真正砍中你,當時你躲得也夠快的。後來我擅自封城抓你,你卻混在送親隊伍裡逃走了,我倒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會那樣可疑地出現在街上?為什麼要跟著一群外人逃跑?”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可疑?有很多話想問我,卻不知從何問起?”景洵冷靜地轉向雲屹,又看了眼靠在門旁的秦赫川。

幾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等著景洵自己開口解釋。

“說起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好像已經二十多歲了,但只有十六歲前的記憶,中間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只隱約記得,曾有歹人抓住了我,把我擄去黑市販賣。我在逃亡時好像遭受了什麼重創,等恢復意識後,我才發覺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年,相貌變成熟了,身高也長了一截,身上還多出奇怪的傷疤和刺青。”

“甦醒後的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北疆邊境放牧,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直到上個月,有個商人發現了我,把我拐來了南國。商隊路過南國邊城時,我曾逃出來過一次,也正是那次遇到了棠溪。後來我又被他們抓住了,關在醉紅樓賣藝營生,渾渾噩噩地度日。”

“十六歲之後發生的事,你當真都不記得了嗎?”

“現在有兩件事要交給你們,首先是赫川,你暫且放下軍中事務,去鹿隱山找一個人。那個人是鶴汀的父親——也就是李丞相唯一的故交,關於鶴汀的事,那個男人應該知道些隱情。不過他善於躲藏,你得多費些心思才能找到他,給你一個月時間。”

景洵早有準備,故意說得避重就輕,真假摻半。

“不算了解,只是聽說過一些,她是王爺的表妹,比王爺小七歲,容貌傾城,伶牙俐齒,不過王爺好像不太喜歡她來著。”

“這幾年發生的事我腦中一片空白,希望你能給我些時間。”

“仙子,要抱抱。”小王爺舉起手臂,軟糯糯地喊道。

看景洵離開了,阿棠才挑明道:“像是本尊,又像傀儡,我分不清楚。”

“仙子?他怎麼這樣喊我?”

“那要殺了她嗎?”

“再後來我就遇到了江彥書,江彥書痴迷於我,拿錢為我贖了身,還帶我來政南王宮赴宴,遇到了諸位。也就是到了這裡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就是——政南王那位逝去多年的亡妻。”

“他是不是,本王心中自有定論。”

景洵點了點頭,李鶴汀正是在十六歲時遇到了二十歲的雲屹,自己所跳過的那段時空,剛好就是李鶴汀和雲屹相愛生子的時候,不管他們曾經多麼如膠似漆、相濡以沫,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九柔心高氣傲,視顏如命,她的美貌堆砌在無辜者的鮮血上。過去本王對她睜隻眼閉隻眼,但如今她卻想聯合南元來牽制本王,還敢妄動本王的人,實在太扎眼了,本王要拔除這顆眼中釘。”

“咳咳……”景洵禁不住咳嗽了幾聲,捂住胸`前被刺傷的地方。雲屹見狀道:“你還有傷在身,先回那邊房間休息,稍後我來找你。”

雲屹旋即轉向阿棠,“你起來罷,不用一直跪著。本王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知道九柔郡主嗎,對她的瞭解有多少?”

“你不必心有負擔,我會一直陪著你,等你慢慢回想起來。”

秦赫川附聲道:“我也是同樣的感覺,如果是本尊,不該對王爺和小王爺那般生疏,但如果是傀儡,外貌又過於相似了些,真假難辨。”

“王爺高明!”阿棠領命退下了,她就是欣賞政南王這股狠勁,明明前不久還在和九柔談笑,一轉身就要毀人家容貌和婚約,夠絕!

另一邊殿內,景洵剛躺下沒多久,雲屹就抱著孩子過來看他了。景洵見他沒戴面具,不由鬆了一口氣。雲屹原本長相溫柔,說話嗓音溫潤,叫人如沐春風,偏偏一戴上面具就像牛鬼蛇神,令人顫慄不安。

“明白,我這就去辦。”秦赫川即刻動身,憑藉著多年的默契,他甚至不需要點名道姓,就知道對方要自己找的人是誰。

“是毀了她,毀掉她自視甚高的容貌。她見不得比自己漂亮的人,幾次劃花那些無辜少女的臉,那就讓她當一次獵物,讓她也嚐嚐被劃花臉蛋是什麼滋味。一旦毀容,她也沒有臉再成這個婚。”

雲屹戴著面具,景洵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是真信還是假信。對比之下,阿棠眼底則寫滿了質疑,因為景洵的這套說辭太過流暢,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問什麼,變相地把他們的疑問全堵了回去。

“上元節那天夜裡,我帶孩子去河邊放花燈時,孩子曾看到過你,說是有仙子在飛,回來後還一直惦記著,叫我哄了好久。”

景洵想起自己那晚穿的舞裳,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面,不由得一陣羞愧。他猶豫著伸出手來,撫摸著小王爺腦後柔軟的髮絲,疑惑道:“他已經五歲了嗎,怎麼個子這麼小,看著更像三歲的娃娃?”

“他出生時就很小隻,早產,差點沒活下來。”雲屹說著目光落在景洵的小腹上,“他是從你肚子裡剖出來的,你不記得了嗎?”

“什麼?”景洵的手臂微微一僵,孩子正天真爛漫地看著他笑。他心裡一陣兵荒馬亂,“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生的!跟我有什麼關係?”這般想著,他往床裡邊躲了一些,不願意再觸碰孩子。

“你不喜歡我了麼?”孩子委屈地癟起了小嘴,轉向父王求安慰。雲屹心中酸澀,默默把孩子抱到懷中,柔聲安撫起來。

天色向晚,炊煙裊裊。

雲屹特意命人準備了一桌美味佳餚,笑著說想一家人吃個團圓飯。景洵舀起一口湯嚐了嚐,清甜的口感讓他微微怔住。他並沒有什麼喜歡的食物,但喜歡清淡微甜的口味,吃什麼都會放點糖。

“可還合你胃口?”

“嗯。”景洵又換了幾個菜品嚐,無一例外都是清甜的味道。他不禁納悶,難道李鶴汀的飲食喜好和自己一樣嗎?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

“孩子的口味和你很像,喜歡這種甜甜的味道,但太甜了也不行,就要微微甜的。”雲屹悉心給孩子餵食,孩子也乖巧地張嘴吃飯。

景洵斜眼偷瞄著父子倆,雲屹對孩子無微不至,真是捧在手裡怕涼了,含在嘴裡又怕化了,這樣一看,還真是個顧家負責的好男人。

吃飽飯足後,雲屹帶孩子去洗漱了一番,沒過多久又抱著洗香香的孩子回來了。景洵詫異地看著父子倆,他們披著寬鬆的白色睡袍,站在搖曳的燈影下格外溫馨。雲屹淺笑道:“今晚要睡團圓覺。”

“和我?在這兒?”景洵指著自己,又看了看身旁寬敞柔軟的大床。

“不然呢?這裡本就是我的寢宮。”雲屹把孩子抱上床,自己側躺在裡邊,用手背託著臉頰,笑看著景洵道:“孩子娘,你不上來睡嗎?”

“啊?”景洵趕忙搖手,“我就睡地上好了……”說著從旁邊抱來一床棉絮,可他剛把棉被鋪好,雲屹就抱著孩子躺了下來。

“那我們就一起睡地上好了。”雲屹拍了拍身旁空餘的位置,小王爺也學著他拍了拍,笑嘻嘻地看著景洵,眼底滿是期待。

景洵一頭瀑布汗,只好貼著棉被邊緣躺了下來,隔著一小段距離背對著父子倆。誰知雲屹又故意擠了過來,手臂越過孩子攬住了他的腰身。景洵無奈地把他的手推開,沒過一會兒,他的手又悄悄摸了上來。

“仙子,你是我娘嗎?”孩子忽然開口問道,嗓音甜甜的。

景洵微微一愣,沒有吭聲,孩子又道:“父王,孃親不理我。”

“乖,你先睡,等睡著了,孃親就會抱你了。”孩子乖乖閉上了眼睛,雲屹隨手拉過被衾給孩子蓋上,低頭吻了吻孩子的眼睫毛。

不知過了多久,景洵實在睡得不舒服,索性翻過身來。卻見雲屹還睜著眼睛,幽然注視著自己,他不禁納悶道:“你怎麼還不睡?”

“你在這裡,叫我怎麼睡得著?”雲屹伸出手來,輕握住了景洵的手,景洵想把手抽回來,卻聽他又道:“噓——別亂動,會把孩子吵醒的。”說著就趁景洵不注意,在他手背上親了一口。

“你!”景洵使力抽回了手,手背往身上擦了擦。雲屹見他這般嫌棄自己,倏然湊過去,猝不及防的在他臉頰上又親了一口。景洵不由得瞪大眼睛,摸了摸臉頰,臉上泛起一絲羞紅。

“親一下又怎麼了?你身上哪裡我沒親過的?”

“你胡說……下流!”景洵羞憤地轉過身去,雙手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對方說話。雲屹也不惱,將被子拉過來一些,蓋在了他身上。

景洵莫名燥熱,胡思亂想,一宿都沒有閤眼。因為他知道,雲屹是深愛著李鶴汀的,但是這個故事的結局,雲屹卻會親手殺死叛賊李鶴汀。而自己附在李鶴汀身上,到時雲屹殺的人就是自己。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被雲屹蠱惑,一定要在對方動手前將他反殺。

“什麼團圓覺,什麼溫柔鄉,都是陷阱!”

景洵越想越難受,最後也不知怎麼睡著了,等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雲屹和孩子都已經不在身旁了。他剛起床收拾好,小王爺就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甜膩膩地喊道:“孃親,喝粥。”

“不準這麼喊我,我不是你孃親。”

“我不信,父王說你是,你就是!”

“別聽你父王的,他天天就知道哄你。”景洵端著粥喝了起來,真甜,真好喝。似想起了什麼,他又問:“你父王去哪兒了?”

“父王一早就出去了,說要去抓那些欺負過孃親的人。”

景洵不禁尋思起來,雲屹這是去抓誰呢?不會是去抓花礫他們吧?他左等右等,等到傍晚時分,終於把雲屹等回來了。

令他吃驚的是,雲屹居然真把花礫等人抓了回來。和花礫四目相對的瞬間,景洵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花礫雖然遍體鱗傷,雙手被綁在身後,但仍是一臉桀驁不馴,看景洵的眼神也有種別樣的陰險。

“這人怎麼回事……”景洵擰緊眉頭,不對,花礫是故意被抓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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