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林……老師。”◎
學校裡的警衛慢悠悠才來。
異能高校便是如此，學生們，甚至老師自己都會時不時搞些破壞。動靜不大的話，就不用著急。
只是趕到現場後，兩個警衛的表情就變了，這些學生，終究還是向新來的林老師下手了啊！
太慘了、太慘了！
雖然他們也不太贊同校長讓普通人入校任職的想法，感覺這太胡鬧了。但這些學生下手也太狠了，一點兒都不懂憐香惜玉。
這位小林老師好歹是個女孩子，對人溫柔又和氣。就是再不喜歡她，等她自己受不了辭職就好了，何至於此？
“小林老師，發生什麼事了？要不要我們送你去校醫院？”他們的語氣有些緊張。
普通人的壽命是很脆弱的。真鬧出人命來，影響也很不好，可能會砸他們的飯碗——這裡再次重提一下校長的方案太胡鬧了。如果不是非要“引進普通人才”，就不會有這麼多么蛾子。
而詢問事情經過，是為了方便學校對學生做出懲處。
嗐，別以為他們當警衛的，就沒有腦子。
看到他受到懲罰，她應該很高興吧？
但出乎他的意料，林肆對著警衛們笑了笑，說：“我沒事。可能是買的小電驢質量不太好，爆胎了。”
“嗐，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你就別客氣了。”
受害者是他，警衛們圍著加害者噓寒問暖，這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那心理落差一下子就出來了。
學生打老師這種事情，哪怕懲處後，他們還敢，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一句都沒有提到王言。
他們看著狼狽的林肆（自己滾出來的），感覺她都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說太多，只好隱晦地提醒道，“林老師，我們都知道你心善，但首先還是要保護好自己。有需要幫助的，一定要喊一聲。”
但後果嘛……大家都看到了，輪到林老師來了。
見識過林肆變臉的功力後，他現在看到她的笑臉就有點害怕。
警衛們的眼神變得微妙。
那個可怕的女人，該不會在警衛面前亂說吧……
“我會的，謝謝你們。”林肆誠懇地笑，“今天得麻煩你們處理這車子了。”
不能任由學生們胡鬧啊。
警衛們是真的有點喜歡這個老師了，不說別的，就夠講義氣。這一點對異能者來說很重要，誰都不想在面對怪物時，還要面臨隊友的背刺。
小林老師的前任們，但凡揪到學生的一點錯處，就想狠狠地懲罰學生。他們知道自己在學校裡沒權威，所以希望藉此立威。
這個小林老師，跟之前那些普通人老師真的不太一樣。
哦，你問他們怎麼知道是小林老師隱瞞真相、包庇學生？
這還需要問嗎？
好好的新電瓶車，怎麼可能突然就爆了？而且老師旁邊還有個異能者學生在。
王言：？
你們是不是沒看到，有事的人是我？
好吧，王言也只受了一點皮外傷，異能者的恢復速度比普通人快多了，現在已經看不出什麼來。
而林老師，在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脅時，仍然選擇包容自己的學生，想要使他免去懲罰。
王言眼睜睜地看著林肆要跟警衛們打成一片了。
他純粹是覺得，剛才那一下，自己所受的心理創傷比較大。
他從剛才開始就出於懵逼狀態，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等等，不是說學校裡的所有人都不歡迎普通人來的嗎？之前警衛不還有吐槽普通人都是事兒精的嗎？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更讓他懵逼的還在後面，警衛們跟林肆聊完，扭頭嚴肅地看向了他，“王言同學是吧？這次林老師都這麼說了，我們就不多說了，但你心裡也要有數。”
王言：？
這分明是仍然覺得他有問題！
王言沒忍住，就說：“既然你們都聽到她說的了，你們還盯著我不放幹嘛？”
“嘿，你這個學生怎麼回事？林老師為什麼這麼說，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還有沒有一點異能者的擔當了！”
他們看王言的表情，彷彿在看一個白眼狼。
異能者的優越感來自於他們覺得自己比普通人更優秀。可王言表現出來的品質，比普通人林肆可差遠了。這也太丟異能者的臉了！
“我……你……”王言以前也沒覺得自己嘴笨，此刻卻有一種百口莫辯之感。
有些事情他要是真幹了，那沒啥好說的，承認下來就行，甚至可以讓他在同學們面前賊有牌面。可問題是，他真沒做啊！
好吧，他做了一部分，紮了車胎。但後面的，分明是這個瘋子故意折騰出來的！
真相跟林肆說的確實不太一樣，但也不是警衛們想象中的那樣。
林肆在這時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最大的責任就在我。王言同學，你要不要送我回辦公室？”
王言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拒絕。
開什麼玩笑，送你回辦公室？送你上西天還差不多？
他完全不想跟這個詭異的女人呆在一起。
可沒等他開口，警衛就隱晦地提醒林肆，“小林老師，要不我送你回去？”
這學生做事做人不太講究，林老師一個人跟他待在一起還是太不安全了。
——可能是警衛們在心中吐槽的正歡，沒有將所有心聲遮蔽掉，所以這句話被王言聽了個正著。
王言的臉都青了。這個年紀的少年最經不起激，馬上就說：“我跟你一起……”
兩人走出老遠，王言還能感受到來自身後擔憂的視線。很顯然，他們不是在擔憂他就是了。
王言咬牙切齒，又壓低了聲音，“現在你滿意了吧？”
林肆看似什麼都沒說，連他扎釘子的事情都沒往外吐。但她沒告黑狀，效果卻勝過告黑狀。王言覺得，這就是她的目的。
這個女人，有毒。
林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王言同學，你為什麼總是要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我呢？你這種心理不太健康啊。我把你招出來，讓你接受懲罰，你會討厭我；我說這件事不關你的事，你還是討厭我。因為我是普通人，所以做什麼都是錯的，對嗎？”
王言想要反駁，“才不是。那兩個警衛……”
林肆打斷了他的話，“他們誤會了你，你卻把過錯歸咎在我身上。向強者低頭，向弱者抽刀，這就是你的風格？”
王言面色漲紅，“不是，我沒有……”
“我以為像你這種會讀心術的異能者，應該會比其他人更清醒，更接近真相。事實證明，你們也不過如此。”
林肆的話像一記記重錘砸在王言的心口。
他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又好像沒有哪裡不對。
是他誤會了她的好意，還得寸進尺麼？
看著陷入反思的王言，林肆微微一笑。從邏輯上講，她的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就是不能想太細。就像老闆對員工說“這都是為了你的成長”，就像渣男說的“我真心愛你，是身不由己”，細想就不禮貌了。
所以，剛才林肆才會一股腦輸出嘴炮。用邏輯網路將人包裹住，讓他無暇思考其中的毛病，效果最佳。
對那些沒有經過社會毒打的新嫩，會有奇效。
沒等王言想明白，林肆就繼續說：“怎麼來的是你？我還以為會是姜澤先動手。”
姜澤，就是之前球場上穿白襯衫的那個。論林肆拉到的“仇恨值”，姜澤才應該是最高的那個。畢竟他是結結實實地捱了一球。
王言下意識地回答，“他去校醫院了。”
先挨一球，又莫名其妙地經歷了程隊的特訓，異能者的身體也挨不住。
然後，王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老老實實回答的樣子，彷彿真的是林肆的學生一樣。
無論是被一個普通人說教，還是對普通人言聽計從，都很沒面子。但他又隱隱感覺，林肆說的有道理。他已經開始對她產生認同，才會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題。
往好處想，這傢伙，好像也不算什麼普通人？被她教育也沒那麼丟臉吧……
王言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眉毛一皺，“不對，你，真的是普通人嗎？”
讀心術在遇到異能者時是可能失效的。
因為異能者在學校裡基本上都學過如何用異能保護自己的身體，包括大腦，從而遮蔽讀心術之類的異能力。對手越強，讀心術越有可能失效，甚至被誤導。
但面對普通人時，這個能力無往不利，卻偏偏在林肆身上栽了兩次跟頭。
第一次，就是在球場時，林肆誤導了他的判斷。
第二次，就是剛才。林肆好像遮蔽了自己的心聲。
不然，普通人的心聲雜而多，在靠近他的時候，他哪怕不回頭都能知道。但林肆沒有。直到她騎車離得很近，用語言跟他打招呼了，他才反應過來，所以才會招架不住。
第二次這種型別，在普通人中偶爾能見到，有的人的心聲就是很少。越單純、越乾淨的人，越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王言覺得林肆不是那種人。
好吧，就算她是，可“讓他聽到錯誤的心聲”，這一點，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林肆按住了王言的肩膀，“可能是因為我有一個心願，我希望你不要被嘈雜的世界吵到，所以就做到了。”
這話當然是假的。
但放在很多年前，是真的。
因為她認識一個比王言還要強的讀心術異能者，程許。
在未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前，讀心術是一個稀罕但又會讓人痛苦的異能。沒辦法主動選擇開啟或遮蔽，就會被嘈雜的聲音包圍。
這類異能者會比其他人更“孤僻”一點。像王言，在球場上的站位都不跟別人站一塊兒，來扎車胎也是獨來獨往。異能者本人會希望圖清淨，其他人也不樂意自己的隱私全都曝光。
那個時候的林肆“很吵”，因為滿腦子都是覺醒異能、變強、復仇。她知道程許看到這樣的她會很痛苦，所以努力訓練了自己，用冥想放空自己，提升專注力，控制自己的想法……
林肆不知道那些異能者是怎樣遮蔽心聲的。她只能用笨辦法。
好在，她做到了。
但後來跟程許斷絕關係，就用不到這種技能了。
不過，技多不壓身是真的。那看起來已經沒用的技能，來到異能高校後，不是派上了用場麼？
被林肆專注地看著，王言的臉一紅。
但他很快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反應有點丟人。他迅速地別開了臉，“你、你別胡說八道。這是你希望怎樣，就能怎樣的事情嗎？”
“哈哈，被你看出來了。那你猜，我到底是不是個異能者呢？我的能力是什麼？我又是怎樣做到的呢？”林肆笑眯眯地看著他。
靠，這樣吊起人的好奇心，也太犯規了吧！
毫無疑問，她肯定是個普通人……吧？王言發現，他沒有哪個問題能篤定地說出答案。
然後，他就聽到林肆繼續說：“不過，如果你是我的學生的話，我可以教你。”
要承認她有資格當他的老師嗎？
王言的嘴比他的心更快一步，“林……老師。”
其實結果都一樣，就算他嘴硬不喊，他已經在之前的反應中認可了她。而且，叫一聲老師，他就可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不虧。
然而，林肆哪有那麼輕易地告訴他？她笑著應了一聲，卻完全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她理直氣壯道：“誒？哪有老師直接喂答案的，當然是給線索，教你慢慢解題啊。”
王言有種跳進了深坑的感覺。
林肆臉麗嘉上的笑意加深：她喜歡讀心術。讀心術，可以得到很多資訊。是她正好需要的幫手。
王言看著她盈盈笑臉，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他覺得此時，他可以肯定地給出第一題的答案：這傢伙，絕對不是普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