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由著文哥兒一通撒潑耍賴過後王華才慢悠悠地說道:“誰說不帶你去?”

文哥兒這才反應過來,他爹沒說不帶他去啊,他今天也是被李東陽鬱悶到了,直接就跑來質問他爹了。

“您都沒和我說過!”文哥兒覺得這事兒不怪他要怪就怪他爹不提前講。

謝豆都知道了他還不知道這不合理!

王華道:“這要是提前叫你知道了,你肯定一天到晚惦記著要去玩哪還有心思讀書?”

去年冬至那會兒的事王華可沒忘記。

當時這小子可是念叨了足足一個月。

文哥兒哼哼唧唧好一會沒想出反駁的話來,索性不吱聲了,直接跑去和他祖父說起自己今年可以去看龍舟的事。

王老爺子冷哼道:“龍舟有什麼稀罕的就你這個頭怕是根本擠不到前頭去,去了也只能看到別人的屁股墩子。”

文哥兒道:“你少瞧不起人我肯定能看到龍舟!”

沒辦法,禮部很多事務他其實不感興趣,比如對僧道之流的考核。

這不,趕著要把手頭這批公文搞定交接回去。

丘濬年過七十,閱讀速度一點沒下降,一份公文三兩下便看完了,並且飛快地寫下批閱意見。

“別探頭探腦的,小心你的腦袋。”王華對自家這個特別愛湊熱鬧的兒子格外瞭解,一直在外頭盯著呢。

王華果然很懂文哥兒,自從知道端午要出去玩耍他就興沖沖和所有人分享了一遍這個好訊息。

當天根本就是翰林院團建!

就他啥也不知道一直被矇在鼓裡!

至於王守仁,他約了同學一塊去玩兒,不跟他們一塊走。

沒等到編制空缺不許出家的那種!

現在丘濬就趕著把手頭的活兒幹完趕緊交接回去。

文哥兒哼道:“肯定能講!”

丘濬打算把這些事務囫圇著還回去,眼不見為淨!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天壇那邊出發,文哥兒他們不用走路也不用騎馬,便趴在車窗邊好奇地往外瞧。

“不去人擠人的,有什麼好看的。”丘濬隨口應了一句。別說他不年輕了,就算他還年輕也不喜歡湊這種熱鬧。

沒一會,文哥兒就看到旁邊有一群醫士、醫生舉著標著太醫院的旗幟,一路敲打鼓吹前行。

本來端午宮中也會賜宴百官,可惜今年年景不好,上元節燈會免了,端午賜宴自然也免了,是以大夥早早便約著出門。

文哥兒在旁邊跟著看了一會,一臉敬謝不敏地跑回翰林院讀書去,繼續期盼端午的到來。

可不這麼幹,心裡又不舒坦。

到了五月初一,各戶人家便給家中女孩兒梳妝打扮,叫她們這些天以最好看的一面出現在人前。

京師最受歡迎的端午遊玩地點要數天壇那一帶。

太醫院的人這是去做啥啊,居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文哥兒被他爹塞上租來的馬車,同行的還有年紀稍大的王守儉。

文哥兒沒去過天壇那邊玩兒,早早就起來盼著出發。

兩個年紀小的就只能在家待著了。

說不定憋個幾天你又覺得俗世真美了!

初一到初五這幾天又叫“女兒節”,不僅未嫁女可以快快活活地出門,連出嫁女也會歸寧,回到父母身邊重溫出嫁前的快樂時光。

沒編制,先憋著!

今年上元節沒張燈,百姓們同樣也惦念著端午。

這事能幹嗎?

那肯定是不能幹的。

這可就有點為難丘濬了,畢竟他可是剛提議讓朝廷各地限制僧道編制,新出家的人要等到缺才能補上。

丘濬邊批公文邊聽他把自家長輩挨個數落一遍一點正事都沒耽誤。

文哥兒跑去禮部和丘濬譴責起這些詭計多端的大人他爹可惡他老師可惡,他祖父也特別可惡說什麼他只能看到別人的屁股墩子!

真是豈有此理!

本來丘濬因為年事已高,根本沒管著禮部多少事,結果月初禮部有處倉庫不小心失火了,主管大部分事務的耿裕被關大牢去了,很多事便由丘濬臨時代管。

那邊有山有水,可遊玩之處頗多,家中長輩都愛帶小孩子出來長長見識。

文哥兒也想起丘濬都七十出頭了,便沒繼續慫恿他一起去,改為湊在邊上看丘濬批公文。

王老爺子道:“行,我等著你講講誰輸誰贏,可別到時候啥都講不出來。”

文哥兒講夠了大人們的可恥行徑又問丘濬:“您去看龍舟嗎?”

比較讓他鬱悶的是翰林院的人居然大多知道這事兒。

現在讓他來給這些僧道考評,他的想法就很簡單了:不透過,不透過,統統不透過,都回家種地去,別一天到晚修道唸佛不事生產。

文哥兒好奇得腦袋都快探出車外去了,又被騎馬跟在馬車邊的王華無情地給摁了回去。

好在耿裕很快又被放出來了,這些事務可以陸續移交回他手裡。

對神佛之道他是不怎麼相信的,完全就是用治國思維來對待這些僧道。

文哥兒趴窗沿邊張望太醫院列出的長隊邊問王華:“他們這是去做什麼啊?”

王華道:“他們要去南海子那邊取蟾酥。”

蟾酥,就是蟾蜍身上可以入藥的部分。

五月正是青蛙蟾蜍活躍的季節,南海子那一帶溼地眾多,蟾蜍也多,太醫院的醫士與醫生們要展開一年一度的蟾酥採集活動。

至於這一路旗幟招展、吹吹打打的,大概是太醫院的傳統節目。

過節嘛,合該有點儀式感!

文哥兒聽他爹介紹了一番,覺得很有意思。他說道:“他們要抓蟾蜍嗎?危險不危險?”

王華瞥見文哥兒滿臉都是好奇,不由問:“怎麼?你還想跟去抓蟾蜍?”

文哥兒本來是挺想的,想想蟾蜍的醜模樣,又一臉拒絕地直搖頭。

看來古往今來的醫學生,都逃不過和形形色色醫用動物打交道的宿命!

文哥兒一路瞧瞧這瞧瞧那,很快便抵達天壇一帶。

還沒到可以遊玩的地方呢,馬車就走不進去了。王華尋了個地方讓人守著馬車,領著兩個小孩去和其他人會合。

人可真多!

好在天壇一帶地勢開闊,行走其中不至於人擠人。

既然是早就定好的出遊計劃,王華他們自然是提前叫人去方便看龍舟的地方佔好位置,他們現在只需要按時過去就好了。

來的大人小孩都很熟,文哥兒便領著小夥伴們遍地撒歡,走累了還買些飲子糖餅之類的坐下吃吃喝喝。

這傢伙每次出門都把自己的私房錢全帶上,全自助消費,完全不用問他爹的。

王華也不管他怎麼花錢,只負責瞧瞧他選的攤販乾淨不乾淨。

只要不吃出毛病來,小孩子愛怎麼鬧怎麼鬧。

在王華放養的態度下,文哥兒簡直是看到啥新鮮東西就要過去瞅幾眼,連古往今來都很流行的套圈圈都要玩幾下。

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一大把圈圈咻咻咻地扔出去,啥都沒套中。

文哥兒:“…………”

可惡,等他練成百步穿楊的神槍手,一定回來把他們家寶貝全套走!

文哥兒帶著一群小孩玩得不亦樂乎,要不是王華提醒說龍舟快開始了,他都還捨不得走太快呢!

一行人走到看龍舟的地方,還沒抵達佔好的位置呢,就聽有人喊旁邊的王鏊:“喲,這不是王學士嗎?”

文哥兒覺得這嗓兒有點耳熟,轉頭一瞅,不是張鶴齡、張延齡兄弟倆又是誰?

這王學士喊的又是誰呢?

肯定不是他爹吧?

文哥兒好奇地瞧了過去,發現張家兄弟倆是衝著王鏊去的。

王鏊淡淡道:“兩位賢侄也出來玩?”

王鏊與張家有過姻親關係,只不過這些年已經不往來,張鶴齡兄弟倆對此很不滿意。

他們有個皇后姐姐,走到哪別人都捧著他們,就王鏊這樣的文官臭清高,不屑與他們這些外戚扯上關係。

王鏊越是這樣冷淡,張鶴齡兄弟倆越是要氣氣他們,笑呵呵地說道:“可惜姑姑不在了,要不然端午該回我們壽寧伯府住上幾天才是。”

不是說要和他們壽寧伯府撇清關係嗎?他們偏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把兩家這重姻親關係揭開來!

文哥兒在旁聽得有些迷茫,不太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圍人這麼多,他也不好當場發問,只得先把這事記下來,回頭再找他爹嘮嘮。

王鏊並沒有受張鶴齡兄弟倆影響,只面不改色地與他們兄弟倆周旋了幾句,便與其他人一起往前走。

王華直接把臉上寫滿了好奇的文哥兒抱了起來,省得他一下子沒忍住跑過去跟當事人打聽八卦。

文哥兒玩耍了半天,也有點累了,有人抱著走他樂得輕鬆,乖乖地沒有鬧騰。

一行人很快拋開了剛才的小插曲,有說有笑地走到了看龍舟的地方。

岸邊早搭起了連片的棚子,以便來讓看龍舟的達官貴人們不至於被猛烈的日頭曬傷。

周圍有不少小販提著挑著耍貨、零嘴沿岸來回吆喝,一時間商販們的叫賣聲、小孩兒們的哭鬧聲、大人們的說笑聲不絕於耳,光是用耳朵聽就格外熱鬧。

王華他們坐下喝茶聊天,文哥兒帶著小夥伴們蹬蹬蹬跑到棚子外頭,好奇地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龍舟已經在遠處整裝待發,他們這個位置離出發點太遠,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哪些龍舟下了水。

文哥兒把眼睛睜到了最大,也沒法看清那些龍舟上的旗子寫著啥。

這可不行,他和祖父說好了,回去後要講講那隊贏了!

也不知算不算不是冤家路窄,張鶴齡兄弟倆的棚子就在附近,他們正和幾個狐朋狗友開賭局賭哪隊贏呢。

瞧見文哥兒在那兒費勁地張望,張延齡一下子把人認出來了。

這是尚書餅!

哦不,這是王家那小神童!

張延齡說道:“你小子也來看龍舟啊?”

他伸手想要把文哥兒拎起來打量打量,就被滿臉警惕的金生擋下了。

文哥兒一看是剛才見過的張鶴齡兄弟倆,再看看他們身邊那群狐朋狗友,莫名覺得有點兒眼熟。他也沒太在意,只讓金生退下,昂起腦袋問道:“你們知道今天都有哪些龍舟隊參加這次競渡嗎?”

張延齡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道:“我當然知道啊,你?來我們這邊看看,順手來下個注吧。”

文哥兒正氣凜然地拒絕:“賭博害人害己!”他還用“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是個賭狗”的奇怪眼神看著張延齡,“誰慫恿你去賭博,肯定是壞蛋!”

張延齡臉黑了:“我好意帶你玩你還不領情了,真是好心沒好報!”

文哥兒倒沒有非要給張延齡灌輸正確三觀的執著追求,轉而問道:“我不下注,可以過去看看有哪幾隊人嗎?”

張延齡冷哼一聲:“你愛看不看!”

文哥兒便屁顛屁顛地過去看他們設的賭局。

還真別說,有錢有權就是玩得豐富,一個龍舟賭局他們都給做出沙盤來,上頭有好幾搜仿得惟妙惟肖的龍舟,龍舟上還插著對應的旗幟。

龍舟所在的賽道都是派專人過去看過的,全擺在對應的位置上,文哥兒對照著沙盤可以輕鬆記下到底是哪幾隊人在比試。

張鶴齡見了文哥兒,也想起了餅來,哦不,也想起了這個害他們挨罰的小神童來。他問道:“你也想下注?”

文哥兒連連搖頭,擲地有聲地說道:“下注賭博,手給剁了!”

張鶴齡兄弟倆:“…………”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

文哥兒見他們的眼神變得有點兇,立刻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我爹會把我手給剁了!”

正說著,李兆先就尋了過來。

他見到棚內那幾個文哥兒覺得眼熟的狐朋狗友,登時一愣。

這不是以前和他們玩得挺好的那幾個朋友嗎?

李兆先只隨口與他們打了個招呼,便抱起文哥兒走了。

文哥兒一直沒吱聲,等到了外頭才問李兆先:“我想起來了!那是你們朋友對嗎?”

李兆先點點頭。

文哥兒問他們都叫什麼名字。

李兆先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文哥兒道:“好奇!”

怎麼這幾個傢伙以前給王顯鴻當狗腿子,現在又給張鶴齡兄弟倆當狗腿子,好稀奇啊!

李兆先不知道文哥兒腦袋裡在想什麼,還是一五一十地把他們的名字給文哥兒講了。

這時前頭忽然熱鬧起來,竟是龍舟競渡開始了。

文哥兒拉著李兆先跑過去佔了個好位置,雙目熠熠地專心看起來龍舟來,生怕錯過了精彩部分回去後不好跟他祖父吹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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