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蓬萊秘史09】

◎亡命之徒的逃亡之路向來鬥志高昂◎

山宗暗峰山牢, 玉漏聲殘。

魚闕醒來時,看見的是昏暗的石晶牆壁,轉頭, 是一臉擔心的崔茗。

他坐在地上,僅著單衣。

“啊, 你醒了。”崔茗見她睜眼, 關切地詢問:“餘道友感覺如何,還好吧?”

“我沒事……”昏昏沉沉之間, 魚闕想起來崔茗被山隗打得出去撞在柱子上吐了血, 詢問他的傷勢:“你怎麼樣?”

“我也還好。”

雖然護體罡氣破了,但他受傷總體還是輕的, 被扔進牢裡後只昏迷了兩個時辰就轉醒, 再加上他本身過硬的治癒術,吃了幾顆丹藥咬著牙煎清神湯喝了。

體內的紊亂的靈氣被鎮壓撫平, 暫無大礙。

興許是山宗不適合外洲人來訪, 又或許是因為對晏氏的埋怨和對崔茗的不屑, 負責押送兩人的牢頭並不溫和, 直挺挺地將受傷的兩人隨手拋在牢房,不再管他們的死活。

山牢裡只有乾草鋪著,崔茗為了照顧魚闕,給她蓋了很多的稻草,又在稻草上披了自己的外袍為她保溫。

就算打打殺殺過後的修士神魂受損程度,都不會嚴重到要吃九蟾丹。

看來是真的必須去傳說裡龍神的埋骨地查個究竟了。

不愧是醫修,即使淪落到這個地步還是能夠掏出煎藥工具來煎藥。

看來她的神魂受損是真的蠻嚴重。

現在又吃九蟾丹……崔茗心裡便明白了什麼。

少女如此渴望她的血。

山牢修在很高的暗峰之上,四面並無遮擋,入夜後氣溫下降會很涼快。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魚闕從稻草堆上坐起來。

每次魚闕靠近, 少女便會停止哭泣, 扭頭,嘴角裂開至耳根,還不等人反應便撲過來森森尖牙一口咬在她的脖頸上。

山隗那一掌打得他修為渙散,在沒有恢復過來前暫時沒辦法聚起罡氣護盾,只靠煎藥泥爐的一點炭火取暖。

九蟾丹的作用是穩固神魂。

大概是在草臺峰藥廬裡受到那些外門弟子摧殘太過,她看見湯藥就發怵。

在吸完血後,少女又恢復那個姿態,向著怪魚頭朝的方向哭泣……對著龍神埋骨地。

好在身上的芥子袋沒有被搜出去,裡面有提前煉製的九蟾丹和寶花玉露能救命。

兩人被一同捆了扔進牢房中。

湯藥上泛著一層墨綠,驚悚得看著有點叫人不忍下口。

“莫不是掌門傷到了你的神魂……也不對,神魂受傷吃的不是九蟾丹,只有神魂乾涸崩裂才服用此丹丸。”

“已經是丑時了,只是魚闕你五識封閉好生奇怪,以前也這樣麼?”

魚闕護體罡氣被破,造成靈力倒灌, 這才令她神魂崩潰五識封閉,昏睡至今。

魚闕猶豫了下,除了師尊師姐和晏瓊池,她還沒有讓外人探查過自己的神魂。

他想了想,開口道:“九蟾丹效果雖然好,但一粒需要間隔七天才能再吃,不然藥力衰減得快。”

牢房裡並無其他取暖的設施,只能靠著煎藥泥爐上彌散開來的蒸汽提供一點點的暖意。

昏昏沉沉的夢中反覆出現被封存在寂靜藏書閣六層的石板。

崔茗對她芥子袋裡粉粉黃黃的罐子很感興趣,見她拿出一粒黃色的丹丸服用,問:“這是九蟾丹麼?”

“雖然樣子不太好看……但是良藥苦口。”崔茗見魚闕擰眉,自己也為這碗藥的難看外觀臉紅,還是小聲地勸說,“喝一點吧?”

好心不該被辜負,魚闕接過那碗藥。

“給,這個是清識療養的藥,魚道友喝點吧?”他把藥端到魚闕面前,還給她吹了吹。

“嗯。”

雖已經能隱約感覺到魚闕外洩的氣息不對勁,但沒有仔細診斷前,他不好得出定論。

修道忌諱過勞透支,凡是講究轉圜,不傷到根本既神魂的根本就還有餘地。

魚闕作為嫡傳內門師姐的魚闕要定期為外門弟子做考核,也就是幫他們檢驗藥方的藥效。

但煉的修士不多,畢竟只要不是劇烈的透支自己的靈力根本不會造成神魂崩裂。

可她將藥捧在手裡盯著看了許久,還是搖搖頭將藥碗放至一旁,從芥子袋裡摸出九蟾丹來吃。

“餘道友介意我為你診斷麼?”對罕見病症都好奇崔茗來了興趣,但看看魚闕一臉抗拒的模樣,有些犯難。

崔茗說著去倒小泥爐上熬的藥。

被鐫刻在石板上的怪魚圖案, 黃裙釵的少女……少女靜靜地跪坐在石板上, 身上溼漉漉的, 眼睛流淚。

崔茗想起來那日在麒幽船上,魚闕正是看見自己為某個倒黴蛋修復神魂才和自己搭話的。

為何餘道友會有呢?

山隗是一點沒有顧及晏氏的面子,出手兇狠得幾乎是要扯碎魚闕神魂。

“不願意麼?”崔茗看出她的為難,解釋說:“就算是醫修也講究望聞問切,我不探查神魂也可以,但可能有失誤的地方。”

牢裡只有窗邊的一縷月光傾瀉,最多還有一點微弱的泥爐下的通紅炭火,炭火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音,更顯周圍寂靜。

“我不礙事,”魚闕還是沒有讓崔茗探查自己的神魂,淡淡地掩飾道:“很久以前留下的毛病了,不必勞煩崔道友。”

崔茗還是擔心,“那我給你做驅散罷?我看餘道友氣息有些不對勁,大概金丹處有紊亂的靈氣積鬱。”

魚闕沒有推辭。

“掌門所說的含章殿被盜一事,是你做的嗎?”崔茗一邊催動魂力為她驅散一邊問話。

崔茗的木系靈力柔和,猶如萬物復甦的生機為魚闕驅走丹田裡的不適。

“不是。”她搖頭。

雖然她參與了的,但她不是主謀,含糊一點確實也不是她乾的,扯起謊來也沒什麼心裡負擔。

“為什麼要幫我說話?”

魚闕看崔茗認真為自己驅散,問他,“他們是衝我來的,如若你不開口為我說話,也許下場不會如此,畢竟嫌疑在我身上……”

“餘道友是我的朋友,咱們修道之人也講究忠義二字,況且事情不是你所做,我自然會維護你。”崔茗面上透出一縷悲傷,嘆了一口氣。

想必血親如此待他,他也很傷心。

“我沒想到山隗掌門是這般的待客之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在此處受辱而我卻毫無辦法……”

崔茗說,“現在孃親的牌位已經送回,算是了卻她落葉歸根的心願,我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

魚闕突然有些愧疚。

“餘道友的金丹似乎有開裂……神魂也不對勁,啊,原諒我探查了你的神魂,不對,這個確實是奇怪了。”

為魚闕驅散完畢,崔茗有些奇怪,嘀咕幾句後低頭去找自己的小本子,要找記載相對應案例的筆記。

神魂識海金丹三位一體,這些東西共同成為修士的仙途根基,靈根是開啟修士仙途的鑰匙。要是哪一方出了問題都不得了,醫修除了學習救病之術,更多的還是要研究這三方的共存。

魚闕看他努力地在翻筆記,也很好奇。

崔茗很是用功,寫寫畫畫的冊子居然十幾本之多。

當初她修習醫術時也是寫了二十多本抄錄,她可不是天生的木靈根,比其他弟子花了更多的時間。

不停地抄錄和記憶,

大概這是成為醫修的必經之路。

“你在找什麼?”

“我看餘道友你的神魂確實不對勁,想到你吃了九蟾丹……我記得九蟾丹是有別的藥輔佐使用的。”

崔茗翻找間,不慎把一個小冊子遺落在地,洋洋灑灑的書頁鋪散。

魚闕撿起來看,發現上面的文字如此熟悉,居然是古海國密文。

“崔道友,你會古海國密文麼?”

“會一點……我孃親教我的。”

崔茗頭也沒抬,“我孃親離開蓬萊洲時攜帶著山宗的書籍,她要我學會這些密文。”

所以他會的那些奇怪的神魂修補之術,其實就是蓬萊洲的術法而非是藥王谷密卷。

怨不得他的術法和自己的跳水玄殺遠離差不多,原來都傳承自古海國麼?

或許能請他翻譯有關於那張奇怪書頁。

“崔道友,你知道——跳水玄殺,是什麼意思麼?”魚闕拿著冊子看了看,試探著問道。

“跳水玄殺啊……”

崔茗想了想,說,“跳水玄殺,按照古海國密文的表面含義指的是水天連線的那條線,延伸出來都就是連線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

她面不改色道。

看來魚氏的秘法確實和蓬萊洲術法有聯絡。

那麼怪魚的存在,蓬萊洲勢力應該也知道。

魚闕看著手裡的冊子,低頭將它整理好還給崔茗,而他終於在一堆書籍之中搜尋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攤開給她看。

小冊子上記載的是九蟾丹的功效和用法。

內容和魚闕在仙林宮學到的也不差什麼,但是崔茗顯然是個耐心細緻的人,他用硃筆做註釋補充,增添了輔佐藥效發揮更極致的方法。

硃筆註釋寫著,九蟾丹要配一種湯藥才能最大的發揮自己的功效。

崔茗眼睛亮亮,說:“九蟾丹配佐一味八珍湯可以將效果發揮到最大,我正好有藥材可以煎八珍湯。”

說罷,他從芥子袋裡摸出來藥材,什麼瑰葵什麼荊蔻,什麼甘白果啦一應俱全。

只有兩套樸素布衣的崔茗居然有這麼多高階的藥材。

“不必如此勞煩,崔道友。”魚闕阻止崔茗往外拿藥的動作,“為何要做到這個份上?”

“餘道友蒙此冤屈皆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對抱太大的希望,非要一同邀請餘道友來山宗,餘道友也不至於……”崔茗拿著一截植物的根莖,語氣自責,“不至於落到這個田地。”

“這不關崔道友的事。”魚闕看了他半響,只得低低說了那麼一句。

崔茗的確是個善心的人,怎麼會是他的錯?

不過崔茗執意要為魚闕煎藥,拗不過他只得隨他去了。在這段時間的空擋,魚闕也打坐入定。

莫約一個時辰後,八珍湯煎煮完畢。

魚闕原以為化開珍貴藥材需要的時間很長,天材地寶的煉化並非容易事,不曾想在崔茗手中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好了嗎?

這次熬的藥的顏色好看了很多,氣味也並無不對,在崔茗殷切的眼神裡,魚闕沒有再拒絕,仰頭便一口飲盡。

八珍湯一入腹中,不適感盡數驅散,好似撥雲見日的暢快,加上入定恢復,藥效作用很快。

魚闕想借著打坐更快地吸收藥效,窗外突然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什麼在刮動牆壁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崔茗也注意到了,起身去窗邊檢視,只見一條小黑蛇盤在窗外,似乎是爬累了在此歇腳。

在漆黑的夜中,它的眼睛碧綠如夏夜的螢火。

“四四?”魚闕見了窗臺上探進來的小蛇腦袋,有些詫異。

這小蛇被她封在了錦盒裡,雖然法術只能維持三個時辰,但她是有些擔心它撞不開錦盒被困死在裡面。

它怎麼會在這裡?

小蛇似乎對崔茗有莫大的敵意,衝著他嘶嘶吐信,代表憤怒的嘶吼模樣因為體型不夠的緣故,看起來格外蠢萌無害。

爬累了在此歇腳的小蛇無視崔茗,直奔魚闕而來,很熟練地在她手腕上盤成一團。

“這是……”崔茗不明所以地撓了撓眉毛。

“我撿來的靈蛇。”魚闕看著手上的黑蛇形成的手環,說:“它是來找我的。”

崔茗也詫異。

魚闕住的斛解閣離暗峰可遠,一條小蛇怎麼能夠爬過來的呢?

“現在不是懈怠的時候,我們得走了。”魚闕從乾草堆上站起來。

吃過八珍湯和九蟾丹的她感覺良好,靈力充沛,況且也不需要再回到斛解閣將小蛇救出來,那麼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們應該怎麼逃出去?”主修醫藥的崔茗並沒有很好的突破山牢重重包圍的辦法,他看向魚闕,問道。

陰路不能在外人面前用,況且她現在神魂有異……魚闕想了想,除了殺出去,好像沒什麼更好的辦法。

但是殺出去也得先清楚地形,他們兩個對山宗的瞭解不多,萬一又是自投羅網怎麼辦?

“我們得先明確知道逃生路線,畢竟這是山宗看押犯人的地方,守備重重,絕非是輕易能闖出去的。”

魚闕仔細思索,問:”崔道友,你的孃親可以跟你描述過有關地牢的出口麼?”

崔茗搖頭。

“如若沒有逃生出口的資訊,那麼我們便就是無頭的蒼蠅,得好生計劃一番才是。”

崔茗撓頭。

門外突然有人說話,悉悉索索地,聽不真切,正在商議出逃的兩人噤了聲。

半晌,門開了。

屋內的兩人都一臉的防備,不料來人卻是高瘦的奚泉。

奚泉?

他來幹什麼?

魚闕對這傢伙的感觀可不好,上趕著被人當槍使的傢伙無非又是來看熱鬧來了。

“噓噓……”

白日裡一臉跋扈的奚泉朝他們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不要說話。

他不是來找麻煩的,相反得知兩人被押送山牢,心裡有愧。

“是你?”魚闕語氣不善,杏眼裡流露出滿滿的敵意。

“我來看看你們。”

“來看熱鬧麼?”

“不是。”

奚泉說,“雖然你們把我害慘了。”

魚闕在主殿上的一番話讓山隗下令追究奚泉已經和他們起了爭執的一行人。

山宗的人連著審問他們好幾個時辰,他們才得以洗脫嫌疑。

被放出來後怒氣衝衝前來牢裡撒氣想必是能夠理解的。

牢頭和這群小混賬關係不錯,把他放進來和魚闕面對面,想來也是想看一場好戲的。

奚泉內心並不想來落井下石,他只是不想看威風凜凜的小女修落得如此境地。

況且山宗的弟子都知道,赤鷺淵那地方危險重重,光憑他們這些僅僅只有金丹的修士怎麼能闖進去,更別提制服那麼多至少小乘境界的水靈獸。

“那你來幹什麼?”

“我是來幫你們的。”奚泉壓低聲音道。

“出門向前五百米而後左轉,在第三個橫門處右轉,向前三百米後在第四十八盞燈處用術法打破牆壁。”

奚泉將山牢最薄弱地方一股腦說了出來:“那盞燈後通往山崖,你們從這個地方跳下去最有可能逃脫,應為山崖下是祖無境,不屬於山宗的領地了。”

奚泉似乎對這裡的構造很瞭解。

“為什麼幫我們?”

魚闕不解,“只有你一人來探監,若是我們跑了,那麼嫌疑最大的非你莫屬,你不怕麼?”

“怕什麼,我今日是來挑釁你的。”

奚泉依舊是不屑地看向崔茗,“到時候我只說是螢火蟲的孃親告訴他的就好了。你不是掌門的外甥麼?到時候被抓了你們便說你孃親告訴你的不就結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罷,他高聲譏諷二人幾句,很難聽很欠打,而後認真地看了好一會魚闕,轉身便走了。

莫名其妙的傢伙走後,只剩兩人對視。

“崔道友,你意下如何?”魚闕沉默了一會問道:“他的話可信麼?”

“我不知道……天快亮了,咱們要走的話還是快些行動吧,”崔茗說,“遲則生變,保不齊天亮後山隗又有什麼新的莫須有罪名等著我們。”

“那好。”

魚闕點頭緩緩拔出劍,站起來,崔茗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拔了自己的青鋒劍躲在她身後。

逃跑也是要思慮一番的,崔茗不能打,帶著他跑恐怕不免拖後腿。

“崔道友。”

“啊?”

“為了安全起見,可否委屈你……”

“可以,快些吧。”崔茗將他的外袍穿上,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受委屈,無條件地信任魚闕。

得了肯定回答後,魚闕施法迅速結印,只見白光過後,崔茗變成了一隻穿著麻布衣服只有巴掌大小的草人把子。

陰城雜術上卷十六式——活人草把。

魚闕指著他胸口的一朵大花,說:“若是我有什麼不測,你便摁下命門復原,自行逃逸去吧。”

成為稻草小人的崔茗微微點頭,任由她將自己系在衣帶上。

確認一切都準備好了,魚闕拔出銜尾劍。

劍意暴起,紅色的煞氣從腳底升起纏繞,紅光映照她的臉頰。

刀劍在身,如同龍神手執雙戟降臨。

她一個脈衝沖壞上了禁制的牢門。

在長廊盡頭看守的牢頭昏昏欲睡,突然聽得巨大的爆破聲,正想檢視是怎麼一回事時候,只見有浪花奔湧著衝來,駕馭浪花的正是不久前被捆進來的小女修。

她看也不看其他人,也不害怕追兵,一心奔著某個地方而去……這是要越獄啊!

牢頭反應過來,立馬搖人,各個關口的看守立即響應,對逃逸的囚犯圍追堵截。

雖然魚闕方向感很不好,但好在還有崔茗。

崔茗將逃生的路線一直記著:“五百米後左轉……錯了,再往前走一些!”

能勾抓犯人的鐵爪好似群蛇那樣破空而來,這鐵爪可是山牢獨有的法器,但凡被鐵爪勾住,便是大乘修士也跑不了。

魚闕一把銜尾劍一橫,紅色的煞氣形成刀向兩邊擴散,直至深深插進兩邊的牢房裡。

藉著浪花的推進,插入牆壁的刀氣也跟著向前,切開牆壁和牢門,將其中關押的犯人放出來。

牢房裡的傢伙可比她要棘手,鉤爪也顧不上追捕她,轉彎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其他犯人擒住。

五百米的距離很快走到盡頭,左轉,進入橫門關卡。橫門處有大量各門弟子把守。

山牢有三重險光。

這三重險說的就是三道橫門,闖過橫門才算是成功逃出去一半。

把守在橫門處的修士境界再不濟也是紫府元嬰,且有一部分是更為難纏的傀儡,要從其中殺出去真的要費一番功夫。

剛跨進橫門處,魚闕要花費的力氣就大了。

高速的氣旋和水柱扭曲,還夾雜著能燙傷修士的煞氣,叫人避無可避。

魚闕一邊跟著修士們鬥法,一邊高速移動,試圖從眾多追來的修士裡突圍。

他們像是鬣狗一般追著蹦跳的小羊。

山宗的修士也用毒,魚闕平日裡慣用的毒符蠍尾涎居然能被他們抵消。

鬥法裡受傷在所難免,魚闕不得已沾了自己的血,一手執劍阻擋一手憑空畫符。

仙林宮高階毒修——萬蟻嗜心。碧綠的符以血化成,濺射的綠光大放,蓋過燭火,照得一切慘綠綠的,

綠光所過之處,有毒螞蟻爬出,排山倒海地撲向追兵,萬蟻噬心沾到人身上便是鑽心的疼癢難耐。

它作為十二式高階毒法裡第十二式,能夠兵不血刃的殺人。

魚闕不想惹那麼多麻煩,到底沒有下殺手,只讓控制毒符使得沾染了的修士身體暫時麻痺。

“餘道友……你好厲害吶。”

崔茗也沒料到魚闕會使用這樣的術法,有些愣,反應過來後誇讚她,打鬥間罡風大作,草把子崔茗只得緊緊抓著她的衣服,才不至於被甩出去。

不能給餘道友添麻煩。

崔茗想。

萬蟻嗜心的符懸於魚闕頭頂,一路闖一路放射綠光。

第一道橫門闖過去了,第二道、第三道。轉彎……轉彎處早就有埋伏,交叉的銀色刀光迎面而來,差點削掉魚闕的脖子。

有在此守夜的元嬰弟子早就埋伏,只等魚闕來到此剎不住自己撞上來。

好在有向前的浪花探路,魚闕反應過來以差一秒的速度極限下腰。她扭轉身形,反手握劍用劍背打折兩人的腿骨,藉著浪花的推動順利穿過不知好歹的兩人。

山牢附近巡邏的親衛也加入了防備。他們將山宗的所有出口一一攔截,就等著大膽的魚自投羅網。

魚闕的衣襬被砍殺得破破爛爛……怕是再修不好了,面對眾多追兵圍追堵截時,她想到的居然是衣服壞掉修不好了。

“餘道友,現在是三十六盞燈處,還有十二盞,就在前面。”崔茗適時提醒。

魚闕點頭,握緊銜尾劍衝了上去,浪花隨身,煞氣開路,她確實是個威風凜凜的小女修。

朋友忠義,她也會回報這份義氣,不顧一切地帶著她的朋友奔向生門。

也許是忌憚她頭上的毒符或者是黑紅的煞氣,前來圍攻的追兵一路戰一路退,氣勢還沒有一個女修高。

也是,亡命之徒奔向自由之路總是鬥志高昂的。

終於到達長廊的四十八盞燈處,魚闕穿了很久的灰藍色道袍也終於髒汙破爛得幾近退休。

她以劍插在牆上支撐自己快要力竭的身軀,大口喘氣,凌亂劉海下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對面的追兵,她突然扯出一個笑。

不該把自己置於如此險境,為什麼要留下來?

神魂肯定又要出問題,多吃少九蟾丹可能都不管用了……笑容裡沒有別的意思,單純自嘲。

也許跟晏瓊池走是對的。

她為什麼一定要留下來呢?

這個笑出現的場合不太合適。

追逐與被追逐的兩方都精神緊張,但好在追逐方人多優勢在手,可被追逐的人居然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他們看來,這個笑容帶著輕蔑和藐視。

一個有罪之人如此猖狂,這還了得?

“你逃不掉的,快快束手就擒!”兇惡的牢頭被激怒,叫罵道,“該死的東西,別讓我抓到你們!”

魚闕置若罔聞,抬手朝那盞燈就是一個巨大的水系脈衝,霎時間沙石飛濺,眾人下意識一驚,都意識到她想做什麼,抬手施法攔截。

被衝破的牆壁能看見要亮不亮的天空,山牢修在高高的暗峰上,夜風在牆破的瞬間灌進來,吹動衣服和長髮。

魚闕以最快速度竄到缺口處,縱身一躍,快了所有的術法一步,向下墜落。

好似一條入海的魚。

囚犯跳崖了,那怎麼辦?

跟著一起跳啊!

來追他們的修士自然也跟著一起跳,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下落的魚闕倒轉身形,流血的雙指擦過劍身,一縷縷的煞氣頓時整合為滾滾濃煙。

它們猶如憤怒的火舌猛然拔高,像是要吞噬奮不顧身跳進火坑的蠢貨。

追來的修士都被這濃烈的煞氣燻到眼睛,在一片紅色的薄霧紛紛迷失撞到一塊。

大量的鉤爪又來了。

在魚闕徹底在祖無境消失前,這是他們最後能抓住她的機會。

激烈的追逐裡,魚闕耗費大量的靈力和體能,要以身法再避這些鐵爪是不可能的了。

眼見面前就是一片白茫茫,按奚泉所說,只要逃進祖無境便逃離了山宗的管轄,就有可能逃出去。

銜尾劍分化為十六柄,環繞魚闕。

在主人的意志下,十六柄劍意撞開鐵爪的軌跡,為魚闕擋下最後的追擊。

正當魚闕覺得能順利逃脫時,只聽得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帶著堅不可摧的罡風。

一杆寒風槍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意穿透一切直直朝著她的脊背刺來。

它帶著必殺的信念——刺穿她!

在魚闕驚恐轉頭的一瞬間,她聽到了皮肉穿透的悶響,有溫熱的血濺在臉上。

崔茗摁下胸口上的大花變回原形,生生為她擋了這一槍,巨大的慣性使他身體好似一隻垂死的麻雀,撞在魚闕身上。

寒風槍威力巨大,同樣穿透魚闕的腰部,兩人失去重心直直墜落。

“餘……”

崔茗最後看了一眼魚闕,疼得昏厥過去。寒風槍大部分的靈力都打在了他身上。

愣住了的魚闕回過神來拔出寒風槍,鮮血噴湧,她用滑膩膩的沾滿血的手去夠崔茗,完全沒注意到手上盤成環狀的黑蛇已經鬆開自己,和落入白茫茫一片山崖下的他們背道而上。

黑蛇細小如指的身形增大為一臂粗,它綠瑩瑩的蛇瞳裡翻滾的是憤怒和殺意。

面對擲出寒風槍的追兵,黑蛇張開大口獠牙畢現,紫色的瘴氣從中噴射。

鬼魅一樣紫色瘴氣鋪開成網,盡數裹住追來的山宗修士。

從今夜開始,他們將沉淪在三千個夢魘裡。

不死不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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