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脈爭鋒08】

◎你要為她對我刀劍相向嗎◎

悔過塔。

有弟子來為白珊送飯食。

修士可以吃辟穀丹忍耐,而無修為的凡民小姑娘可要每天吃飯。

送飯弟子才進門,便看見白珊倒在床邊,連忙上去檢視她的情況。發現這小姑娘雖然有鼻息,但是醒不來。

今日值班的悔過塔守衛裡,有能夠振奮心神功法的金靈根弟子,他們對白珊施了個金鐘玉振,試圖將她自昏睡裡喚醒,可是沒有用。

連續試了好幾次後,金靈根弟子驚覺大事不好,連忙把白珊在床上安置好,用玉簡向大師兄報告異常。

金光洞大師兄正在整理悔過塔的事務,得知有個凡人小姑娘不知為何昏迷不醒,覺得她怕是在悔過塔關壞了。

當大師兄來到牢房對白珊進行探查後,發現她的身體裡少了一魄,並且不知去向。

蛻去記憶裡真真的無辜稚氣,長眉星目,那一粒小小的硃砂痣點在額間,白淨臉頰旁邊有細細茸茸的碎髮,莫名添了幾分遺世獨立的無邪,看起來像仙門裡單純而漂亮的小師弟。

“黎師姐和風師兄,還有位仙林宮的道友……”那弟子想起來什麼似的,“黎師姐和風化及只待了一會便急急忙忙出去了,只剩仙林宮的道友留在這裡,可我一直沒看見她離開。”

“你瘋了,在九樞塔挑事?”她皺眉。

他的語氣亦真亦假,叫人聽不出個真偽來。

“再這麼叫我,我會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火苗微微跳動,暖黃的光線灑在臉上,顯得他的嘴唇更加殷紅,有種琉璃易碎的意味。

二十年不見,這廝長得是越發好看。

很久沒有聽過這般的嗓音叫她,魚闕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追問道:

她抄起銜尾搭上一旁站著的少年脖頸,瞳孔倒映著火焰:“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路過啊。”

“……九樞塔那人的魔氣和青巖真君被殺一事,是你做的?”

“那便是草臺峰的弟子了。”大師兄說,“我正好認識草臺峰的大師姐追螢,向她問問什麼情況才是。”

回過神來的魚闕,發現本應該束縛著白珊的紅繩斷開,感應不到血錢。

這人對威脅視而不見,反倒很喜歡她好似如臨大敵的小獸呲毛模樣,看著她臉上一點點的嬰兒肥,帶著笑意:

晏瓊池滿不在意,也不顧劍還搭在自己脖頸便朝她微微傾身:“想不到二十年不見,我在你心裡還是如此惡劣的模樣麼?”

那些害人的黑霧也是他弄出來的吧?

“可不是我。”

九樞塔上那氣息分明就是他,她怎麼可能認錯?就是他將她引至青巖真君雅間,才害她被訓誡堂捆了審問。

“她的腰牌上開著五朵玉簪花。”

晏瓊池彷彿看穿她的想法,好心情地笑了下:“你身上可有不好的味道,它甚至還影響你的雙眼,操控你的心智。不過是二十年的光陰,你變得如此遲鈍,闕兒。”

回應的是一聲譏諷的冷笑。

晏瓊池也好脾氣地回答說,燭火下他的虎牙尖尖,笑顏諱莫如深:“我要殺便殺了,也沒蠢到要挑戰九樞塔和七大仙門。”

兩人在那簇火苗搖曳的微弱光亮下對峙,魚闕率先移開眼。

“不是。”

*

一簇火苗自黑暗中升起,照亮魚闕略有迷茫的臉,她不適地將眼睛閉上,聽得少年的輕笑才睜開眼。

“怎麼會少了一魄?”大師兄大為吃驚,問今日守門的弟子,今日都有誰來過。

“我得保證白姑娘的安全,她人在哪裡?”

優劣反轉的魚闕看了看脖子邊上的利刃,又看了看他,總算軟了態度。

“白姑娘呢?”

見了血,略有怒氣的魚闕心裡動容。

“還活著就是了。”

其他幾個和黎含光相熟的同門也點頭證實。

就是這小小的分神反被他控制了手腕,銜尾調轉方向搭上她的脖子:

“所見是你所想,我能怎麼反駁?”

“魔氣和青巖真君一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銜尾順著動作劃破面板,血滴在劍刃上。

“仙林宮……”大師兄若有所思,又問,“看腰牌時,有沒有什麼特徵沒有?”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要為她對我刀劍相向麼?”

他左右看了看,確實沒有看見那個穿著灰藍道袍的道友。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又會是誰?

魚闕眉頭都快擰一起。

如此狂妄大膽在七脈爭鋒搞事情,他做的惡事遲早會敗露,到時候誰能保得住他?

“如果你認定是我做的,那便是了。”

修士不可隨意傷害凡民,同樣也是訓誡堂的戒律。這小姑娘少的這一魄,不知道和那草臺峰弟子有沒有關係。

魚闕眼裡寫滿狐疑。

不知為何,她心裡莫名有不好預感,有很多疑點要問,好多事情要說,但不知從何開口,目前的情況也不容許她閒聊。

她在陰路待的時間夠久了,還有白姑娘,是了,得馬上找到白姑娘。

在剛要問白珊下落時,魚闕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感覺神魂震動,嘴邊緩緩溢血。

想必是陰城雜術帶來的反噬。

陰城雜術玄妙詭秘,但是會侵害修士的神魂,況且還是在這種對修士極為不利的地方,消耗更快。

“白姑娘呢?”

被控制沒法動彈的魚闕只能將臉撇向一邊,扯開話題,“我得快些帶她去找那個白骷殿弟子。”

“你變得良善了。”

他細細打量她,眼裡帶笑,末了得出這麼一句,“九樞塔死了人,關你什麼事呢?只要視而不見也不會無端生出這些事來,可你非要蹚渾水。”

是了,魚闕很清楚,是她多管閒事了。

見她鎖眉,他接著說,“以前的你除了魚氏的訊息外什麼也不願意管,冷漠又固執。看來在仙林宮這二十年,確實有些益處。”

“雖然很高興你變得這樣可愛,但是啊……”

少年鬆開抓著魚闕的手,接著一把鉗住她的臉頰,塞了顆丹丸進她口中:

“別來摻和,好好活命,可以嗎?”

丹藥帶著花的香氣,入口頓時化作五道清涼的氣流,逼退因神魂不穩而帶來的燥熱。

魚闕嗆到了,咳嗽好幾聲,小臉漲紅。

“我不過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洗清嫌疑後,我不會再管。”

“是麼,需要動搖自己的壽元開陰路,只為了洗清嫌疑?你若是耐住性子自然有人會給你作證,你為什麼要來呢?”

晏瓊池才不信她這番話。

他深知魚闕的為人,她一向只偏愛自己。

怎麼會為了一個路人——動搖自己的壽元?

“白姑娘她,”雖心裡清楚,但開口還是不自覺地偏向白珊,很奇怪。

少年面目不善,喊她:“闕兒。”

“你為何要偏袒其他人?我們只愛彼此。”

——我們只愛彼此。

晏氏家訓。

這一句話猶如洪水浪潮,破解了蒙在魚闕心上的那層霧,魚闕一下子便清醒過來,與面前的少年四目相對。

“我不過是可憐她罷。”

魚闕沉默半晌,才給出解釋。

我只是可憐她,而你,你為何要害她?

看著他漂亮的睡鳳眼,她垂下睫毛用袖子擦唇邊的血,想了想,又說:“為何要那樣對待白姑娘?別辜負了姑娘家的情意。”

從很久以前,魚闕就發現,晏瓊池——他總是拒一切於千里之外,對喜歡自己的姑娘們也全部不屑一顧,甚至惡劣到不行。

難怪黎含光會那樣開他的玩笑。

如果他真的……估計鉤夫人會勃然大怒。

不過,她為什麼要幫白珊?

魚闕又開始疑惑。

無緣無故,無恩無怨,她為什麼會答應幫她?大概是因為白珊長得可愛?

也許吧……白珊的長相正好是她喜歡的模樣,況且就算不是為了她,自己也得想辦法找到那個弟子問上一問的。

魚闕在心裡找補。

“情意?不過自以為是生出的念頭罷了。”

晏瓊池傲倨地抬起臉,嗤笑,“那個聲音,你可有聽到?”

魚闕不過是被晏氏收養的孤女,尚要學會鉤夫人的陰城雜術,更別說嫡子晏瓊池,想必白珊和那個靈體的對話,他也聽進去了。

少年美麗的睡鳳眼中滿是淬了毒的恨:“情意是假,別有所圖是真,虛情假意,我最恨別人的算計,如今一來二去算計到你頭上,真是該死。”

“我本該一劍殺了她,不過目前還有些用處。”

他又換了一副表情,臉上帶這漫不經心的笑:“真想把她的生魂和她腦子裡的東西抽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讓她膽敢算計我們。滿足了我的好奇心,我自會感謝她的情意。”

“確實有些可疑。”

魚闕同意他的話,“可是她……”

“沒什麼可是,她敢算計你叫你使用壽命開陰路幫她洗清嫌疑,你就不覺得她下次會讓你做更不堪的事情?”

見魚闕一副不開化的模樣,他再次鉗住魚闕的臉,漂亮的睡鳳眼裡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況且,我不需要其他人的情意。”

她的臉很好捏,配合一臉茫然的表情有種認真的可愛。

魚闕剛想說話,被打斷——

“你不是想找那個吃了魔藥的弟子?”

與她磋磨此事沒有意義,晏瓊池拂袖轉身,“也罷,我助你便是。”

“不跟上來,白姑娘可是會死哦。”

他身穿漆黑如夜的法衣,完美地隱入了黑暗裡。魚闕原地看了他的背影好一會,摸了摸臉,收了銜尾追上去。

*

在黑漆漆的陰路走了一會,晏瓊池引著她出現在一條表面死寂的大河河邊。

河面同樣泛著茫茫的霧。

這裡就是冥水河。

冥水河裡多的是無主的孤魂,多的是怨氣深重的野鬼,它們和鼠蛇糾纏在冥水河之下。

魚闕甚至能看見偶爾冒起的水泡是一張張扭曲不甘的臉,黑色的水面有什麼東西遊動,巨大而詭異。

“來這裡做什麼?”

空氣裡彌散著死靈的氣息,沖天的怨恨刺鼻得恨,魚闕忍不住以袖掩面。

晏瓊池行至河水邊上,不知往下投擲了什麼東西,河面冒泡,瞬間有巨粅從水下躍出。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醜陋的鯰魚,五六個人寬高,表面附著長著人臉的膿瘡和趴在上面取食的小鬼,視覺效果格外衝擊,

這冥鯰張著血盆大口衝他而來,像是要一口吞下這個單薄如竹的少年。

但岸邊站的少年面不改色地抽出乾坤尺一劍斬殺,冥鯰死屍落入河中,濺起水浪。

“從冥水河上過,冥水河混沌,能遮蓋你的氣息,鬼差不會發現的。”

他語氣平靜,“冥鯰死後會在水面上漂浮半刻鐘,踩在上面過河即可。”

想了想,又將身上的玄黑法衣解下來,搭在魚闕頭上。他個子比魚闕高很多,而法衣寬大,能將她嚴嚴實實蓋住。

“走罷。”

晏瓊池引著魚闕落在冥鯰身上,又一路往河裡拋擲餌料。

河裡的冥鯰被吸引,前赴後繼地自河底躍出來,被一刀兩斷。

魚闕自然知道自己碰到冥河水會發生什麼,那瘋子向來不會顧及她,不由得十分謹慎。

鯰魚表面黏糊糜爛,實在噁心,她落腳都要思考好一會,抬頭才發現落了他好一段距離。

河上瀰漫著大霧,在朦朦朧朧的霧裡,少年的身影如同被風隨意吹散的一縷山嵐,慢慢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魚闕想起來很多年前,他單薄的身影也是這樣漸漸消失在雨裡,雨聲彷彿又在耳際。

晏瓊池殺起這些怪物格外趁手,一時間這些死鯰魚塊在河上形成浮橋。

水下有餓鬼追著冥鯰血肉氣味在悄悄啃食,這些精怪可在冥水河裡餓了很多年,這會終於可以大快朵頤。

行至河中心,他回頭看魚闕,見她因為要提防冥水濺到自己而格外小心,行動不快落了自己好大一段路,於是折回去。

“怎麼了?”

見突然掉頭的晏瓊池,魚闕微微警惕,以為是前方有不測迫使他折返,手中握緊了銜尾。

但下一秒,她整個人騰空,被清瘦的少年單手抱了起來。

晏瓊池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事發突然,魚闕下意識攀住他的肩,確保自己不會落入水中。

“你做什麼?”

她冷漠的表情裂開一條縫隙,透出些許窘迫,“……放我下來!”

晏瓊池眉眼一彎,就這麼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著那把玉質溫潤的乾坤尺渡河。

他一路斬殺黑色水面下蟄伏的恐怖怪魚。

單手抱著魚闕,動作很是輕盈,但斬殺的劍術狠戾。

黑色的冥水河上,乾坤尺寶華流光。

“若是你打算用血殺出去那種蠢辦法,”這廝還有心情分神說話,笑聲輕快,“想必鬼差不必特意去人世勾你的魂魄。”

“我倒要來這地府哭一哭你了。”

魚闕緊緊攏著他的法衣,以防自己掉下去只得分一隻手攬在他肩上,臉也偏著他,能嗅到他脖頸間的暖意和蘭花香氣。

法衣也殘存他的體溫,衝散了地府的陰冷。

是了,因為活人死相的命格,天地不管她這種還活著的死人,就算抓去吃了提升修為,鬼差有也不會有陰司報應。

用血換來的只是死路。

他嫌乾坤尺不稱手,走至一半換了魚闕的銜尾,破劍在他手裡彷彿如虎添翼。

就這麼邊殺邊走,晏瓊池非常狂放地以抱小孩的姿勢,帶著魚闕過了河。

晏瓊池穩穩落在河對岸時,魚闕還是緊緊揪著他的肩不放,僵硬如一條鹹魚。

他笑,問:“嚇到了麼?”

魚闕低頭看了他好一會,才從虛浮中回神:

“放我下來。”

她穩穩落地,但是被抱著的那種失重感還在,緩了好一會,才說:“多謝。”

“從這裡一直走,就能到望鄉臺。”

晏瓊池摸出另一枚血錢放在她手裡。這血錢是晏氏御魂術裡的一個小道具,相當於是引路的法器,非常實用。

他說了句我還有事,好心情地掉頭就走。

彷彿是真的路見不平撈了一把,撈完便深藏功與名地離開。

魚闕看了看手裡的血錢,再抬頭看他,還沒問出白珊的下落,怎麼可能放他離開。

剛要開口問,晏瓊池沒回頭,揚揚手。

大霧瀰漫,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霧氣之中。

而她頭上裂開一個縫隙,白珊從那道裂縫裡掉來,結結實實地跌了一跤。

被關在陰路里只靠一枚血錢保護的白珊,見到魚闕便淚眼汪汪地扒上去,“魚道長!”

“你不知道,剛才……剛才,”白珊被那些妖怪結結實實嚇到了,叫系統系統不應,叫魚闕魚闕不見,只能握著血錢瑟瑟發抖。

魚闕頭上搭著晏瓊池的法衣,平靜注視了好一會白珊,沒說話,等她平復心情。

白珊身上秘密也不少。

她到底,想幹什麼?

“走吧,去找鷹赤。”

既然來都來了,快些把事情都做完便是了。在白珊抽抽噎噎地平復下來後,魚闕轉身,拿出晏瓊池的血錢。

還是那套施法流程。不過此時魚闕披著的不是白色的頭巾,而是黑色道袍。

“魚道長你……”

白珊露出詫異的表情看她,“你這是怎麼了?”

她低頭,有什麼溫熱猩紅的東西流出來,落在玄色的法衣上,沒入布料暈開。

魚闕摸摸鼻子,看見一手的血。

她怔愣了會,很快反應過來,給自己貼了個符止血,平靜道:“我沒事,大概是術法的緣故。”

“我們的動作得快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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