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關風月01】

◎今日魚闕是神算和賭棍◎

青鸞闕位於中洲之中, 與東洲隔海相望,曾為仙人蘅瀾天尊的洞府,自她飛昇九霄界後, 其座下弟子同樣作為奉仙十一仙童鎮守。

此地有五道金流瀑布自仙山頂部傾洩,高聳巍峨的山體飄忽纏綿著朦朧的山嵐, 雕飾著飛龍青鸞相纏的主殿相映, 高大的鬥闕飛簷高低勾連,也有東洲特色的浮空島迴廊散落其中。

日光照耀下, 鋪著琉璃瓦的青鸞闕好似沉浸在金色的海里, 波光粼粼,壯麗秀美。

因為在中洲邊緣對望東洲, 青鸞闕距離攬仙城有些許距離, 繞是魚闕騎著她的小魚御靈不休息都跑了三天。

這裡充盈的水系靈氣讓疲憊的魚闕覺得很舒服。她原本就是水靈根,待在青鸞闕更合適。

魚闕手裡夾著煤球落地, 站在青鸞闕仙門廣場前, 看穿著白底繡魚鱗暗鱗的青鸞闕弟子在面前來來回回。

晏瓊池並不在青鸞闕。

她一點蘭花氣息也感覺不到。

魚闕莫名有些煩躁, 看了一眼正在偷偷啃她頭髮的煤球, 嘆了一口氣。

愣了幾秒回神的魚闕握緊那兩片鱗甲。

“晏道友的貓兒。”

這不就是當初她從太行魚氏廢墟上帶回來的鱗甲麼?魚闕將它們拿在手裡,正疑惑時,一縷玉煙自鱗片中徐徐溢位。

又拍拍它的腦袋,起身離去。

它垂下耳朵,蛇一樣吐了吐舌頭。

而它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貿然變回本體。

“這是……”

去見師尊之前,心憂師姐師兄的魚闕偷偷摸進供養命燈的蘊養殿看了一眼。

“自然。”

那弟子估計覺得又是一個仰慕晏師兄的女道友, 才想開口打趣, 沒想到魚闕把手裡夾著的黑貓遞到他跟前, 一臉認真:

“麻煩道友幫我將它送回雲旗峰。”

是了,殘漏將盡。

她想湊近白玉璧上看清楚,但是蘊養殿被師尊上了禁制,進不去,只能遠遠看了看。

嗯?

為何小師兄的命燈如此虛弱?

追螢的玉簡沒有回應。

一陣風吹走定身符,煤球掙扎出那人的懷裡,委屈著喵喵叫著想要追。

剛要轉頭去藥廬,不經意看見師尊經常躺著的搖椅邊上,有東西在發光。

她寫了花箋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來龍去脈,誠懇道了歉,連同那袋靈石和金珠還有自己最值錢的法器五品蓮臺裝入芥子袋裡,一齊掛在煤球身上。

浮於眼前,是簡短兩行字:

雪浪道君對內外門弟子一視同仁,偶爾會在藥廬開課點化。已經很少會有道君能夠親自下場教授,所以藥廬開課時,場場爆滿。

“去蓬萊洲尋你所求,記住,殘漏將盡。”

被逮住的青鸞闕弟子自然是知道這位斬獲一甲頭銜的新秀,立馬換了個敬佩的表情:“晏師兄拜在問寒道君座下, 在雲旗峰。”

魚闕以為師尊又去藥廬給弟子授課了。

要死!

聒噪的靈植沒有出口嘲諷她。

*

對那兩片鱗甲的執著,讓魚闕日夜兼程趕回兩萬裡之外的仙林宮。

但是魚闕歸心似箭,召出御靈騎上就往仙林宮趕,一下就沒影了。

湊近一看,是兩片瑩白的鱗甲。

“你說晏師兄啊?”

命燈都還亮著就好。

去雪浪道殿尋師尊,也單見師尊平日養護得話很多的靈植靜靜待著。

晏瓊池到底去哪裡了?

算了,管他做什麼,離去二十年一點訊息也沒有……趕緊把這煤球還回去找師尊。

“那你知道雲旗峰在哪兒麼?”

蘊養殿裡的五盞命燈都亮著,只不過小師兄楚洛笙的燈光略微微弱。

“太行魚氏鎮壓五百年的魔潮餘孽。”

果然就是那條被鎮壓在魚氏月夜境裡的怪魚的魚鱗!那條醜陋且猙獰的長條的魚,它怎麼可能還活著?

完了。

煤球一聽魚闕要把它給別人, 死活不願意讓他抱,被魚闕一張定身符貼在腦門說,魚闕還給那人道歉:“不好意思,貓兒活潑了些。”

吊著那個小小的芥子袋邁著四條短腿奔跑了會,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她提著的心稍微放了放,發玉簡給追螢。

臥底第四天,失敗。

想找人問問晏瓊池所在的峰頭時,這才想起來只知道他拜入青鸞闕, 卻不知拜在哪位道君的門下。

她得馬上出發去往蓬萊洲。

蓬萊連通上界和人世,肯定能問出來別的關於魚氏的線索。

可是,師尊呢?

師尊的氣息不再籠罩這片草臺峰,這就說明,他離開草臺峰有一段時日了。

*

蓬萊洲距離大陸六洲很遠。

雙方中間隔著一片被稱為困龍峽的海。困龍峽裡沒有龍,但有奉天人旨意盤踞於此的惡蛟和蜃精。

蜃精在困龍峽編織一重重天闕和幻境,惡蛟隱在蜃精的幻境裡興風作浪。

因此想到達蓬萊洲必須要乘坐漩海港口的麒幽船,靠著唯一的航線和經驗豐富的掌舵人才能安然渡海。

魚闕一手拿著搖鈴,一手拿著她“算卦看相捉妖除魔”的算命幡,遠遠地看了一眼港口停靠著的長著許多魚鰭船翼的麒幽船,沉默。

而後搖著她的鈴,繼續走街串巷。

失策,出門太急,居然忘記從小金庫裡刨些錢路上用。

麒幽船的船票價格很高,四十枚靈石一張,還是最底層的船票。

要去蓬萊洲多為修士,他們從來不會缺錢。

而身無分文的魚闕只得在周邊做起了老本行——看相卜卦捉妖除魔。

漩海港口的魔氣滲入不多,她蹲守一週,也只掙到了兩枚靈石的錢。

也不是沒有考慮接點殺人越貨的活,但她是堂堂草臺峰修士……師尊知道會罵。

你以為師尊會不知道?

漩海港口附近是碼頭工人聚集的居民區,這裡魚龍混雜。有窮苦人民,有落魄修士,藏匿起來的惡人也混在湧動的人流中。

花柳巷與賭坊遍地都是,粗鄙聲隔著巷口傳到巷尾,混賬東西和老子是恁娘交織其中。幼童光著腳跑來跑去,髒兮兮亂糟糟。

這種地方最繁華的居然是一座三層高的大院——名為韶華樓的賭場。

賭場?

大概是玩牌的地方罷?

當初和晏瓊池玩牌九,他玩不過她。

魚闕在理解這種玩意上的天賦很高。

只是不知道這些凡民玩的牌九有沒有講究。

魚闕打算蹲賭場外面給人算命。

對付賭徒的辦法就是說好話,說吉利話。

她對付他們很有一套。

“給一文錢,給一文錢,只要一文錢就可以,發發慈悲,給一文錢……”

一隻手舉著碗從黑暗裡伸出來擋住魚闕的去路,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

同樣貧窮的魚闕也沒有餘糧,她摸出一枚銅錢放在他的碗裡,準備要走,那個聲音沉寂下去,突然又叫住了她:

“姑娘等等,我看你面熟啊。”

“我沒錢。”魚闕並不想搭理陌生人。

“你是東洲人麼?”

魚闕停下腳步,沒回頭。

一個臥在黑暗裡瘦骨嶙峋的老頭慢慢坐起來,那雙小眼睛努力眨了眨,酒氣熏天:“你長得好像……”

“像什麼?”

“……我不敢說。”

她這才回頭,又摸出一枚銅錢放在那老頭的破碗裡,“沒了,說吧。”

“你長得好像魚氏的前任家主。”

魚闕直視他的眼睛:“你知道魚氏家主?”

“自然,當年赫赫有名的魚氏家主魚鬥雪在東洲誰人不知?我也是東洲人。”

老頭打了個酒嗝說,“近兩百年前,魚氏大小姐魚鬥雪來東洲傾崎郡府會見我家公子,我曾近距離見過她,當真是雪中素蘭,驚鴻一瞥的好顏色啊。”

“姑娘,你和當年的魚鬥雪長得好像。”

“是麼?可能是巧合罷。”

魚闕語氣淡淡,“你我同為東洲人,不如小敘盡一盡同鄉之誼?老先生還能再講講別的麼,比如你是誰,為何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曾經是傾崎郡府秦家的家僕。”老頭回憶過去時眼裡有微光閃動,但是很快熄滅:

“你知道東洲魚氏麼?魚氏被覆滅的那晚,我家公子……是我沒看好公子,被趕出了郡府。”

“發生了什麼?”

“公子……他沒有修為,衝進魚氏火場裡,被崩塌的高樓壓住,給活活燒死了。”老頭老淚縱橫,“他這也算殉了情。”

“殉情?殉誰的情?”魚闕一臉匪夷所思。

關於阿爹……孃親沒有說過他的一點點訊息,她自然無從得知。

這個老頭口裡的公子,和她有關係麼?

老頭搖了搖他,不肯再說。

這副醉醺醺的模樣,放平時魚闕只當是一個老混賬在說胡話,可他說的資訊很有用,不像假的。

魚闕施法給他醒酒,蹲在原地等他清醒。

今天她必須問清楚。

“還有麼?”

“……我一直守護著公子交於我的東西,說來慚愧,”慢慢清醒過來的老頭低下頭,很是頹廢:

“昨日被我輸給了韶華樓的黑奎……我守了它一百年,它卻害我落得如此下場。想著賣了換些酒錢,若是早些遇見你,把它交於你,也算你們有緣。”

“畢竟你……唉!”

“太像了……”

“什麼東西?”魚闕問。

“要送給未相認女兒的信物……”他慚愧,“如此珍貴的東西,我守了它一百年,還是賣了。”

魚闕怔愣半響。

*

韶華樓。

一手搖鈴一手算命幡的魚闕跨進賭場大門,這副修士兼前門招搖撞騙算命大師的打扮很吸引眼球。

“喲!小道姑來這裡做什麼?”有人發出一聲嘲笑,“這裡可不是你們修士該來的地方啊!”

“修士也會來賭錢麼?”

無聊的賭徒們發出疑問。

而打手們覺得她是來行騙的,敢在賭坊上賺錢真是大膽,拿了劍要把她叉出去。

魚闕把手上的行當一收,摸出一小把銅錢,嘴臉一換:“不急,其實我也是來尋樂子的。”

來了個窮算命的,還是個小姑娘!

嘿,窮算命修士打扮的小姑娘來賭場尋樂子!

看客們都覺得好奇,紛紛聚上來看個熱鬧。

但不想一把銅錢開局的魚闕,單押大小次次押中,幾個回合下來手裡的錢就積累了不少。

單押連續押中十回以上,那本錢可是利滾利的成倍增長,其他眼紅的大膽的也紛紛跟著她下注,賺了個盆滿缽滿。

莊家荷官臉色都變了。

她又轉身去玩投壺,拋物線被她計算得十分精準……從投壺打到牌九再打了四場葉子令,場場勝利,把把亂殺,最後一樓坐莊的終於坐不住了,請來高管。

這群打扮華貴的高管客客氣氣地將魚闕請上二樓,說那裡有更加豪華的賭莊等她。

也被魚闕殺穿。

離譜程度令高管們語氣討好地問這位高人今日蒞臨盡興沒有,沒盡興三樓還有賭莊等你。

“我是來拿那個叫秦垢的老先生昨日輸掉的物件,我願意用這些錢換它。”

魚闕語氣認真。

“你說那個老瘋子?他又哄了你這樣單純的姑娘進來。”

有人突然笑了一聲,像是在不屑那老頭,又像是在笑魚闕單純。

“得了得了,魚道長,請上三樓。”

魚闕掏出那一把銀票靈石、金珠銅板,有些奇怪:“這些不夠換嗎,那真是奇了怪了。”

她收斂起那副什麼也不懂的懵懂模樣,眉眼陡然變得凌厲:“你們想做什麼?”

“你拿走了我們韶華樓那麼多錢……”那些高管一看她不裝了,也露出窮兇極惡的模樣:“不是喜歡賭麼?走吧,上三樓,讓你賭個夠!”

環伺周圍的打手都是凡民,看來賭莊很會拿捏七脈弟子不準隨便傷害凡民的戒律。

不能用靈力,魚闕單手在桌子上一撐躍起來,迴旋一腳踢在打手的面門上,幾顆牙齒飛濺,她借力轉身拔出刀把朝著那高管的脖頸斜劈,這沒用的東西兩眼一番跪倒在地。

其他人一看高管都倒了,連忙上前拱衛。

屋內陳設的傢俱頓時亂糟糟成一團,屋內的打手被她輕易撂倒,一時間人都取代了屋中擺件,掛哪的都有。

魚闕單是拿一根棍子都能打得這些凡民頭破血流,別說用術法……就算不用陰城雜術,她也無所謂。

又有持刀劍的打手湧進來,她拔出寒光閃閃的銜尾劍,正打算一口氣打暈這些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突然耳邊聽得有人呵斥一聲:

“夠了。”

只見一個尖嘴猴腮面相不佳的中男人手裡拿著檀香珠串,一步一步從紅木樓梯上走下來,面上帶笑,卻是輕蔑表情:

能全勝二樓賭莊的客人真是少見,不知是否能請這位道長來三樓,咱們切磋一二?”

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修為遠在魚闕之上的修士,看起來凶神惡煞,想來也是背離了初衷混跡在此做了妖道。

這種局面,也容不得魚闕拒絕。

她尋思先看看情況,再做一番打算。

魚闕是握著銜尾劍在群狼環伺之下上的三樓。

三樓裝潢果真和其他二層大不相同,雅緻且美輪美奐,精巧考究得不似一個賭場。

有侍女引著魚闕在長桌一頭坐下。

那一頭的黑奎坐下後,發問:“這位道長,來我韶華樓所為何事?”

“我想要回那個叫秦垢的老先生之物,不知道是否方便?”

“想要回東西嗎?那就得和我賭三把生死局,贏了你可以拿東西走,輸了,你可就得留下來。”

黑奎把小錦盒堆在桌子上,語氣輕慢。

“……”

這是什麼強買強賣?

魚闕站起來,面無表情:“那我不要了。”

“誒,不忙,你既然在這椅子上坐下了,這就代表你是願意加入賭局的。”

黑奎十指交疊,一副大尾巴狼給人下套的模樣:“這是規矩,你想從韶華樓將東西拿回去,就得遵從!”

那些元嬰修士用法術脅迫魚闕坐下。

黑奎咧嘴一笑,勾手讓手下發牌。

今日這牌局,魚闕躲是躲不掉。

樹大招風,她太莽撞了。

可是這些牌……全是小點,一張點數過六的牌也沒有。

這明擺著就是要輸得一敗塗地。

魚闕閉上眼,深呼吸,剛想橫下心來應戰。雖然不知道黑奎想做什麼,但是免不了要一陣廝殺,他們人數雖多,可真的要打起來,她也不怕。

“好玩麼?”有人在她身後說話。

剛要睜眼,後頸上突然傳來一陣麻癢,像是什麼東西滑進了領子裡,柔柔繞繞的蘭息帶著暖意侵染她的脊背。

她怔愣了幾秒,仰臉側頭看去。

果真看見披著鶴氅、好一副世家名門秀儒氣質的晏瓊池,他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手裡的爛牌,皺眉。

“……怎麼是你?”她開口。

自那日不辭而別後,他怎的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

周遭的人也詫異地看著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少年。

這樣儒雅乖巧的小公子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他不該在書院裡待著麼?誰帶他來逛這種地方,這不是平白糟踐人麼?

“牌好爛。”

晏瓊池絲毫不注意別人的目光,像是個抄著手看樹下大爺打牌的路人,平靜地給出自己的看法。

“你是誰?”

勝券在握的黑奎也一臉詫異地看著那個少年,完全沒看見這麼大個人是怎麼憑空出現的,他使了個眼神讓旁邊站立的打手將這個傢伙叉出去。

少年甩出一道弧光將打手摔在地上,依舊盯著魚闕那副爛牌,語氣可惜:

“贏不了,只能打個平了。”

一手好牌的黑奎冷笑一聲,站起來:“平?你要怎麼平?再說願賭服輸,賭局規矩可不是讓你們交頭接耳請外援的。”

“先打這個花,嗯……他勢必要壓你,不跟他的牌就是了。”少年溫溫柔柔地指點她。

“韶華樓裡還是我黑奎話事,你是修士吧?你是修士我也不怕得你,我這裡可是有二十九個元嬰散修!”

“是了,他那裡有張大牌,等著吃你。”

“你這樣年輕修為幾何,又生得一副嬌氣骨肉,淨學人家逞能是吧?”

晏瓊池依舊在給魚闕分析致勝之法。

“任你有千萬能耐,今日也……”一通好言相勸的黑奎見這人未免太不把自己當回事,重重拍在桌子上:

“夠了!任你是七脈弟子,在韶華樓也得講究我們這裡的規矩!你到底是什麼人?”

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黑奎的少年終於看了他一眼。

這個的不善眼神讓黑奎愣了一下。

而後又見少年綻出一個禮貌的笑:

“既然不允許外援,那剩下兩把我陪你玩。”

他轉臉對魚闕說話,語氣帶著商量:“魚道友,勞煩你先站一站可以嗎?”

“你……你玩牌九從來沒有贏過我。”魚闕嘟囔了一句,奇怪地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別看這個傢伙說得煞有其事,其實根本打牌這方面他就沒贏過她。

“當然是不高興你來混跡這種地方,別的話過會再說。”

晏瓊池看著黑奎的眼神陰側側,嘴裡責怪:“你真不知道這裡多危險?”

“我……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就起來罷,不願意麼?”

少年非常好心情:“魚道友不願意起來,坐我腿上也可以。”

魚闕幾乎是跳起來給他讓座。

惹得他握拳抵住唇笑,肩膀直抖。

這這這……這傢伙。

頰邊爬上薄紅的魚闕看著他,有點惱。

突然消失半個月,還是這副惡劣模樣。

不過,他神魂和心情好像都不錯?

黑奎實在不想看這兩人的互動,嘖了一聲,又問:“你是她什麼人,學得人英雄救美是吧?”

“她叫我池哥哥,你覺得呢?”

語氣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讓一旁的魚闕面上掛不住,她幾時……不對,好像真的有。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會她才被鉤夫人捉進嘯月山莊,淨靈散對她進行多方面的摧殘,身體發燙她實在受不了便躲起來哭。

同樣小小一隻的晏瓊池發現了哭得眼睛紅紅的她,這個沒什麼同理心的小男孩吃過她的眼淚後,抱住她。

大概是在學妖母懷抱她奔逃在陰路時候的模樣。

他也學妖母叫她:“——闕兒。”

——闕兒,眼淚好苦啊。

當時燒得迷糊,抓著他的前襟叫他池哥哥……她覺得是自己燒得神志不清了,康復後沒再想起來過,居然是真的麼?

這種陳年舊事一下子衝上心頭,魚闕表情終於變了,她壓低聲音警告:“不準胡說。”

黑奎見魚闕羞赧模樣,冷哼一聲非常惡毒:

“原來是姘頭。”

終於收起溫和的少年一撩袍子在黃梨雕壽桃交椅上坐下,傲倨地揚起下巴,這本該是一個挑釁輕蔑很傲慢的動作,但臉太漂亮得叫人不覺得有殺傷力:

“由我來和你賭,輸了這樓歸我。對了,我還要你的兩隻手和舌頭。”

“你好粗魯,留著沒用。”

“狂妄!”黑奎自袖內伸出他的手,壓在桌子上,也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語氣:

“你要是有本事,儘管來拿!如若你輸了呢?”

少年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帶著笑,燭光自二人頭上灑落,半昏半明,襯得雙眼暗紫浮動的他如同蟄伏於黑夜裡的毒蛇:

“那我只好惱羞成怒地把你們全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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