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楓滿燭玉京20】

◎取悅我◎

門後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好似什麼動物內部的骨骼,殿內由八根柱子撐著,柱子上也是飛天的神女和雲霞, 柱子上趴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它們往外噴灑著猩紅的液體,這些液體匯聚於殿內一處看起來深不見底的池子裡, 遠遠看起來好似堆積著一池子的血。

血池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動, 連帶著一起攪動池水錶面。

這裡是哪裡?

怎麼會如此陰邪……

魚闕反應過來,皺眉, 下意識地將臉往一旁偏了偏, 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她以袖遮臉, 眼睛幽紫爆射, 試圖穿越霧氣看清楚藏在霧氣之後的東西。

她看見血池中央吊著一個東西。

一個頭顱。

晏瓊淵的頭顱。

“我不該同意你和那邪物來到晏氏,不該叫你們平安地在燭玉京活下去!他從我母親肚子裡破開出世時,我便應該一刀殺了他!你來到晏氏,我也該把你殺了,魚闕,你本不應該來到燭玉京!”

魚闕認出來是此人是誰。

但同樣,也是鉤夫人逼迫她學的陰城雜術,晏氏家傳的劍法驚鴻影,告訴她很多關於人心的嫌惡,不要試探人心,察覺不對應該立即除掉。

鉤夫人對她的惡意複雜,此前她單純覺得這是因為知道她是魚氏的孩子,知道是魚鬥雪的孩子,現在經歷諸多事情,不曾被知曉的往事一層層回憶,鉤夫人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你麼?”

這雙眼睛裡曾經藏著用秘法封住的惡鬼。

“嚇到了嗎?”

“那個邪物回到燭玉京後,不知道用了什麼邪法控制了整個宗門的人,夢魘……我們陷入了巨大的夢魘裡,他真是了不得能做到這個份上!”

晏瓊淵的腦袋搶先回答, 像是在討論什麼好笑的事情, 突然“咯啦啦”地抖動,好似一俱機關傀儡。

在魚闕的記憶裡,她很少看見鉤夫人睜眼,這個女人一襲黑袍,身形高挑窈窕,閉著眼,頭上簡單地簪著髮髻,或者是帶著黑色的幅巾,因為閉著眼,總是給人疏離冷漠之感。

晏瓊淵停下了扭曲的怨毒,又平和了下來,大約是覺得事到如今,該做點事情反擊他美麗狡猾的弟弟。

“我真是後悔!”

察覺到有人闖進來, 那個頭顱被骨節送到魚闕面前,停在她面前,沒有睜眼,開口說話:“你終於來了, 魚闕。”

自己也淪為了現在這個模樣。

魚闕沒有說話。

“我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是這副模樣?”

女人的眼睛眼睛被挖出,脖子也缺口,可見骨節在其中,全身伴隨著抽搐,也只有上半身的皮肉還算完好,下半身是同晏瓊淵一樣的骨節,兩條骨節交纏,像是蛇類永不停歇的交尾。

她的眼睛眼睛早已被挖去,睜開時,只能看到空洞洞的兩個坑洞。

晏瓊淵低低地咆哮,終於宣洩了他的恨意:“我變成這副模樣,全是拜你們所賜!若不是你們……你們要是聽話一些,該死的去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就好了,為什麼……”

魚闕被她殘害可不算少。

“我一直在等你。”

是恨魚鬥雪?是知道她的來歷不明?是知曉她作為研究物件的可用價值?還是真的純粹惡趣味,很好奇她若是於晏瓊池□□能生下來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說,有別的原因?

“對了,魚闕,你想不們的母親怎麼樣了?不妨來見一見她罷,興許她這裡也有你答案,你麼?”

“……”

倒是那個被從池水裡提起來的女人突然全身戰慄,睜開眼。

七脈爭鋒那日,晏瓊淵強行把晏瓊池帶了回來,沒想到這傢伙先前佯裝柔弱,待一回到燭玉京露出了那樣可怕的面目。

“我們都可以告訴你。”

晏瓊淵雖然看不見,但是還是能想到魚闕那副受了驚嚇的模樣,說不定眼睛裡還還帶著一些不忍。

說罷,晏瓊淵脖子處的骨節一截截收縮,血池迴旋的骨節緩緩從池子裡抽出一個人,他的笑臉也變得扭曲。

“他把我變成這副模樣……哼,他以為這樣就能消除心裡的恨意了麼?”

魚闕看著這張慘白的臉,下意識退後, 以袖捂著口鼻, 皺眉問:“你……”

晏瓊淵說:“如今我們被控制在此處,要報仇也做不了什麼。”

晏瓊淵的頭顱被一節節的骨頭托起,如同骨頭製成的人臉蛇, 正是魚闕夢裡見過的那副模樣, 不過臉確實晏瓊淵的……或者也可以看成是晏瓊池的, 畢竟兄弟兩個長得也很像。

可,可她現在成了這個不人不鬼的模樣……

魚闕早知道他恨他們二人,自然不想聽他訴說自己的恨,只讓他揀重點講,“這裡是哪?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你還知道多少,告訴我。”

魚闕還記得鉤夫人的試探,但凡敢輕信他人,換來的就是兩片竹夾打臉,不許用罡氣護體……晏瓊池還好些,晏瓊池對其他人其他東西的死活完全不在意,鉤夫人於是拿她來試探晏瓊池……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

和從前的他完全不一樣。

多得能編纂出一個噩夢劇情,足夠晏瓊池寫成話本去編排她。

魚闕恨鉤夫人也怕她,怎麼能不怕?

少時的鉤夫人在魚闕心裡已經是一座不可逾越一定高山,同樣也是壓在她心上的大山。

“你阿孃的事情,還是那個邪物的來歷?”

他睜眼了,眼神怨毒,此刻也不裝做一貫的溫和做派,整張臉因為極度的恨扭曲,“都是你們害的。”

魚闕後退了一步。

“是誰來了……”

那個女人說話,聲音不似當年孤傲清冷,因為長時間泡在這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之下,說話已經變得非常艱難。

但到底是鉤夫人,她還是能感覺到魚闕的氣息。

“魚闕……?”

“是魚闕的聲音。”

“……是我。”

魚闕咬了咬牙,抬起臉質問:“鉤夫人,是我。”

鉤夫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笑。

“我當然知道是你。”

“你還是回來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魚闕先前只想從晏瓊淵嘴裡套出其他有用的資訊,不想居然再次見到了鉤夫人。晏瓊池不是說,她再無活過來的可能了麼?

確實再無機會活過來了,他們兩個如今這副樣子,可不只是單純的被御魂師疊加陰城雜術,他們被鎖在了現在這副身軀裡,被隨意擺弄,想擺成什麼形狀就被人擺成什麼形狀……對於他們兩個來說是十分羞辱的。

只要不破壞,他們確實沒有機會解脫,尤其還是沉浸在諸多夢魘裡。

“你想來問你阿孃的事情麼?”

鉤夫人早就看透了魚闕的心思,但凡讓她離開燭玉京,她必然回去尋找她阿孃的下落,所以此番回來,必然也是要問這個的。

“你阿孃……”鉤夫人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她沉默了會,才說:“你阿孃,先背叛了我。”

鉤夫人和魚鬥雪曾經是朋友。

但是再某件事上產生了分歧,於是兩人決裂,現在無法從鉤夫人的語氣裡推斷出來她對她的情緒是什麼。

不過……將死的時刻,她的語氣裡透出來隱隱的懷念。

“你阿孃,和魔洲人混跡在了一起。”

鉤夫人笑了一聲:“她從魔洲帶回來的東西,是什麼……她沒有告訴我,是信不過我?”

想不到鉤夫人這樣的邪修落到這個地步,心裡耿耿於懷的居然是唯一的朋友對她的隱瞞麼?

她心裡沒有愧疚,沒有對自己所做的悔恨,有的只是對朋友有了秘密不肯說的嫉恨。

“她終於還是被魔洲的人殺死了,你這小畜生知道你阿孃是被誰殺死的麼?你知道是誰殺了她的麼?我告訴你吧……你這可憐的小畜生。”

“玉金山的越碎稚為了搶奪那個東西,洩露了你阿孃的行蹤,你們魚氏那種詭異的術法,他也需要……我聽晏瓊池說,他把你送到了越碎稚的門下?呵呵呵,在另一個方面來說,他算是你魚氏覆滅的仇人之一,你居然拜了他做師尊麼?”

“呵呵,要是魚鬥雪的魂靈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她看不起的朋友養大,虐待養大……又認賊做父,她是什麼心情,呵呵。”

魚闕聽著她的話,心無波瀾,但她說到師尊時,神色驟變,上前抽刀:

“你說什麼?!”

師尊、師尊他……居然是他,和他有什麼關係?

“啊啦,你不知道麼?”

“你師尊,為了自己的私心,把你阿孃所在洩露出去了,可以說,是他把他們——引入你魚氏之中的,呵呵,魚闕,你很震驚麼?”

何止是震驚……魚闕心情複雜。

那麼,那麼這樣來說,她、她便再無回草臺峰的可能了,就連草臺峰都變成了她的敵人。

師尊,那樣好的師尊……盡心教習正道理念,扭正她腦子裡那些思想的師尊,居然也是……也是那種人麼?

魚闕想到的是師尊曾經給他們師兄妹幾人傳道解惑,又抱漁鼓盤坐竹林,給他們唱道情……都是假的!

此刻的魚闕真是五味雜陳,憤怒又帶著一絲無可奈何,恨嗎,當然恨啊,可他畢竟是她的師尊。

晏瓊池說的那些話……也是因為知道了麼?

至於為什麼遲遲不說,是因為顧忌?

“還有呢?”魚闕攥緊了拳頭試圖平息自己的心情,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問:“你還知道多少?”

“你魚氏尚且有人活著,我見過他……呵呵,他還想把你要回去,可惜了。”

鉤夫人說的是魚闕的舅舅魚鬥繁,那個偏執的傢伙。

魚鬥繁在逃出來之後,捕捉到了一絲魚闕可能還活著的風聲,尋到了燭玉京,尋到了晏氏頭上,被鉤夫人打發並且趕了出去。

“他愛慕著你的阿孃,哼,說起來禮崩樂壞的不只是我們晏氏,你們也盡是些痴情的怪胎。”

魚闕想起魚鬥繁就噁心。

可他居然真的來尋過自己?

鉤夫人的骨節纏繞晏瓊淵。

他們二人的私情在燭玉京裡已經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至於晏瓊淵願不願意,看起來他是蠻願意的。不過道德使得他扭曲了自己的感情。

魚闕看著兩具骨節好似蛇類□□似的纏在一起,又被鉤夫人嘴裡吐出來的話逼得不適,她甚至覺得噁心,想幹嘔。

她捂住了嘴忍不住想幹嘔,緊緊咬著嘴唇。

眼眶裡還是乾的,幸好沒有沒出息的掉眼淚。

她長大了,什麼也不值得掉眼淚了。

“你的元陰掉了……”

鉤夫人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她給魚闕設定過很多的術法,所以當然能發現這一點。

“是和晏瓊池做過了麼?”

鉤夫人一直想讓兩個人生下來小怪物,但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樣都沒辦法成功,她知道晏瓊池對這個孤女實在是好,不忍心傷害她,於是在那個夜晚,她讓赤.裸的大漢去侵犯魚闕。

她把晏瓊池留在了自己的殿內,最終被她養的小怪物一刀砍下了頭。

現在,兩個小怪物終於還是做了嗎?

真令人欣喜。

“等你們生了孩子,一定要抱給我看,我倒要看看,兩個小怪物,到底能生出什麼東西來……魚鬥雪也會高興的吧,我們的關係更加緊密了。”

“此前的恩怨也會罷休,她的孩子最終落到了我的手裡,呵呵,你是她的孩子……我要把你……嗯,把你變成和我一樣的人,我要她嚐嚐我的痛苦!”

鉤夫人癲狂地笑起來,“你們有了孩子,一定要抱來給我看吶!”

魚闕在她面前彷彿就是個被洞悉的孩子。

她做了什麼,在想什麼,鉤夫人都知道。

魚闕感覺到的羞辱,憤怒,甚至在她設想的範圍內,鉤夫人是把魚闕當做小寵物來養的,主人對寵物的設想根本不需要寵物的自證。

“閉嘴!”

魚闕在一瞬間覺得無比羞辱,並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自己還是不能從被控制的噩夢裡醒來,自己還是會因為鉤夫人的話心緒波動。

這是不應該的……她還是害怕!

她還是下意識地想躲。

不能再任由鉤夫人說下去了,魚闕拔出了銜尾劍,很想一刀砍下她的頭,阻止噩夢的降臨。

童年時候深不見底的黑暗又追上來了。

“你要殺我,便是幫我從這個鬼樣子裡解脫,也好,解脫也好——”鉤夫人還是在言語激怒魚闕,聲音愉悅。

“對了,在你決定殺我們之前,我便把所有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你——你麼?魔洲,還是你阿孃的往事,亦或者是晏瓊池?”

“那個邪物,確實是我招來的邪物,我招到的生魂帶著那樣強烈的恨,但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轉生成人以後,會是那種模樣,天真,愚蠢!”

“不過年幼時候的愚蠢我已經原諒他了,你看他現在的野心絲毫不亞於我——我很高興,不過,我仍然怨恨他把我們變成這副模樣,他怎麼敢——”

“夠了!”

陷入悲傷和暴怒的魚闕低低呵斥,她不想再聽:“你們落得此下場,也算做你們的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怨不得人。”

她抽出刀,上前,一把抓住晏瓊淵的頭髮,“我不是來聽這些的,告訴我,關於晏瓊池的事情,你原本要對我說什麼?”

“我告訴了你,你幫我們解脫麼?”晏瓊淵笑吟吟地問:“你能來這裡,也是得到那邪物許可的。”

“也只有你,能殺了我們。”

“你們將我養大,將由我來給予你們解脫。”魚闕咬著牙給出承諾,“都告訴我!”

“好。”

晏瓊淵說:“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魚闕放出了從白珊那裡拿到的道具【十方之牆】。

她從晏瓊淵口中得知了晏瓊池的計劃。

事情講述到結尾,魚闕抓住了他的頭髮,往下扯——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晏瓊淵沒有掙扎,他若是掙扎縮回血池底下,興許還有一條活路,但晏瓊淵像是如釋重負似的,說:

“可以,動手吧。”

“來吧,魚闕,殺了我們,給予我們更加體面的死法。”

晏瓊淵的笑容扭曲,似乎是為能夠離間兩人、達成自己報復的目的感到快意。

他不低晏瓊池,他認。

不過,要是能夠預想到他和他最珍視的人反目,那也算是反擊成功。

“闕兒,記住我說的話。”

面無表情的魚闕抬起劍,自上而下,一劍捅碎了晏瓊淵的骨骼,煞氣從刀與骨頭的缺口沖天而起,她看見晏瓊淵嘴角張開嘴。

他緩緩地張開了嘴,從嘴裡吐出一枚不知道是什麼的法器,交到了魚闕的手裡。

“拿著吧,給你了。”

硌啦——

年少時候覺得溫柔的大哥哥晏瓊淵的人頭落在腳邊,由他神軀拼接起來的骨架轟然倒塌,落進血池裡,濺起的液體潑在魚闕素白的臉上,但它們很快消散了。

魚闕把刀尖對準了鉤夫人。

她臉色陰森森的,一點也不像草臺峰弟子,反而更是像被關在嘯月山莊的,那個原本的她。

殺人如麻,陰狠毒辣。

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她和晏瓊池,原本就是一樣的人。

“闕兒。”

鉤夫人衝她笑,依舊是那個令人害怕的笑容,但魚闕不覺得害怕。

晏瓊池說得對,能殺就會死的東西,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

“代我同你阿孃問好。”

鉤夫人笑,“我把她的孩子養大了,你看看你,現在多厲害?”

“我會的。”

又是一劍,鉤夫人的頭顱也掉在她腳邊。

不知道是不是鉤夫人的血,濺在了魚闕臉上,魚闕低頭去看,卻發現那張臉……扭曲,變化,被蛇拱衛起來。

“闕兒,還不回到母親身邊來麼?”

在魚闕的眼裡,頭顱變化成為霽水真人的模樣,惡毒譏誚——“闕兒,該回來了。”

“回到你該來的地方。”

魚闕搖搖頭,從幻視裡回過神來,面前依然是兩顆頭顱。

怎麼會看見……霽水真人?

不管怎麼說,鉤夫人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壓迫在魚闕心頭的東西正在迅速的坍塌,一種輕鬆的感覺慢慢遍佈全身……這是無法控制的愉悅感,和激烈的□□一樣的令人愉悅。

她低下頭,不可自控地笑了兩聲,但又抬起頭,仰頭看著殿上飛舞著的神女,那些精美無雙又帶著古意的雕塑,描述的是光耀的東洲歷史,歌頌的是九霄界天人救世。

救世?

晏瓊池來這裡時,望著頭頂的彩畫,是什麼感覺?在想什麼?

魚闕止住了笑,在岸邊站定,但還是忍不住微微顫唞。

她的神色變得晦暗。

*

魚闕穿著帶著血的衣服回到了玉盧館。

因為白珊把牢房炸掉不知去向,玉盧館進入了戒備狀態,都懷疑這個可疑的傢伙趁著大家不注意把魚闕擄走了。

當魚闕出現在牢房門口時,太陽灑落在她素白的臉上,很柔和,就算臉上染著猩紅的血。

她慢慢地往下榻的小樓裡趕,路上碰見的所有人沉默都向後退一步。

喜服已經送來了,整整齊齊地在架子上攤開,是東洲一貫的婚禮制式,桌子上也擺著很多頭面,還有很多的妝奩,纏著浪花和魚的簪子什麼。

它們在陽光下,折射出足夠令人沉醉的絢爛奪目光芒。

為了慶賀少主和大小姐的婚禮,侍女們將小樓用珍貴的霞紅幔裝飾,連同兩人的房間。霞紅幔如同霞彩一般,隨著從屋外吹親來的風輕輕起舞。

晏瓊池內穿白色棉袍外罩一件緞子的紅色的,他還是那麼喜歡歪在椅子上。

別人以這個姿勢坐著總給人一種令人印象不佳的浪蕩子的模樣,但晏瓊池偏偏就很喜歡這樣坐著,頗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故作頹廢,但他是真的懶散。

手上還拿了拿根菸杆。

嫋嫋的白煙在輕輕飛舞的紗幔裡被拉得很長,晏瓊池的身影隱在紗幔之中,看不清神色。

魚闕進了屋,將沾了血的外衣脫下,沾了血的鞋子也脫下,赤著腳走到晏瓊池面前。

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

很少見的,沒有原因,魚闕臉上帶了笑意。

“闕兒,你的心情很好嗎?”

晏瓊池支著頭看她,眼睛流露出來的神色夠危險了,是不滿是擔心,還隱約帶了點……氣惱。

他知道留著白珊就是個隱患。

也猜到了牢房爆炸,肯定是魚闕的主意。

為什麼呢?

魚闕為什麼又想走?

“嗯,很好。”

知道晏瓊池生氣了,魚闕主動伸手去給他順毛,她彎下腰,十指沒入他的長髮之中,繼而跨坐在他身上。

“你生氣了嗎?”

她湊到他跟前,朱果似的唇停在距離他堪堪幾寸的位置:“為什麼?”

眼睛還是圓滾滾的眼睛,它本該是清澈甚至帶著點茫然的,叫人一眼就能看穿,但是現在不同了,她的眼底蒙上一層陰霾。

晏瓊池愣了愣,放下煙槍,抬手掐住她的臉,問:“你做什麼去了?”

“沒做什麼,我覺得我現在能夠理解你了。”

“你的心情,傳到我的心裡,我能夠感知到。”

“是嗎?那我真高興。”

晏瓊池掐了掐她的臉,左右看看,皺眉,但語氣依然溫和,見她回來了,原先的不高興也散去,鬆開手。

魚闕伸手摁在他的腰上,沿著他的腰向上一路扼住他的下巴,不允許他躲。

她好像又長大了點,和此前略顯稚嫩的魚闕不太一樣,不僅是眼神變了。

她低頭吻了晏瓊池,抓住他的頭髮。

微微的制約和疼痛會令他更加服帖順從,而他的頭髮被人抓在手裡,眼尾會發紅。

“取悅我,晏瓊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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