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005

酒店的工作人員浴室內,只有最靠近牆角的一方隔間,淅淅瀝瀝的水柱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傳出。

從隔門下的空區看去,一雙光潔白淨的腳正踩在地板上,不時地隨著拿毛巾,和擠沐浴露的動作小幅度的移動幾步。

霧白的氣從隔間上方飄出,濃濃地蒸騰著天花板。

溫熱的水苗不間斷地從上往下澆著,洗掉奶白的泡沫,浴室裡滿是誘惑濃郁的玫瑰花香。

隔了二十來分鐘後,江聆才從浴間裡出來,穿衣服,吹頭髮。

她站在洗手池前,用梳子把乾透的長髮慢慢梳順,從耳朵梳到腰際。

鋪滿半面牆的長鏡映照著她雪白通透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熱水澆灌而殷紅的雙唇。

然而這張臉上的表情是空洞的,看不出一絲高興的情緒。

江聆梳好頭髮,放下梳子,在一段抿唇的安靜後,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僵硬地彎了彎唇。

離開浴間,走到套房1269的門口。江聆又看了一眼時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兩分鐘。

至於打電話,她也沒自報家門,他是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的?

“你快去看看信吧,我特意讓許姨留了個門,就等你下班拿完東西再鎖的。”

冰冷機械的鈴隔音響了七八遍,沒人接。

他用拇指往身後的換衣室指了指,“1269的客人下午退房了,他給你留了一個信封,我給你放在信箱那邊了。”

“江姐。”

健忘症的陳聞森像個傻子似的呆住了好片刻,虛空地看著遠方,回道:“他好像,說的不是你的名字…吧。”

江聆:“?”

她推開留了條縫的門,左手一抬,按開燈,幾豎條換衣櫃安靜的佇立在晃白的燈光下。

左側牆角的立櫃,就是他們平常接收快遞和信件的地方。

現在的年輕人,天天熬夜打遊戲刷劇,記憶力不比小區公園裡盤單槓的大爺。

兩下。

江聆望著門,頓了幾秒,撥著傅先生的電話號碼。

“陳聞森,幫我查一下1269房的客人還住在酒店嗎?”

今晚上坐班的前臺是個比她還小三歲的年輕小哥,叫陳聞森。

難道是徐經理,或者是吳小姐告訴他的嗎?還是說,他刻意問了?

徐經理帶了個好訊息給她,吳捧月小姐家裡臨時有事,今日凌晨就坐飛機離開了港城。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釣到凱子了?”

回家路上,她看著靜謐夜景,疲憊侵襲。

她撥出一口氣,按下門鈴。

一下。

————

她神思飄忽,在回憶著傅先生與她的每一句對話。生怕是她自作多情,誤會了他的用意。

江聆在一堆雜物裡稍微翻了兩下,就看見那個黑色絲絨質的長形信封,在一眾簡陋蒼白的信封裡,它自帶與眾不同的精緻貴氣。

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酒店大廳的前臺圍櫃旁,亮堂的水晶燈晃著她瑩白的面板慘色如紙。

翌日清晨。

江聆:“他給我留…他知道我的名字嗎?還是知道我的工作號?”

他聽見聲,從手機裡抬起頭,定定看著她。預料到此的目光,讓江聆有些莫名其妙。

每一下之間的間隔越來越長,但是沒有人開門,回應也沒。

是張邀請卡。

在江聆半信半疑的眼神裡,陳聞森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笑聲說:“哎,那個不重要了。”

開朗熱情,典型的社交牛逼症,之前酒店工作人員聚餐,江聆和他分到了一桌,明明兩個部門之間都不怎麼熟,他一個人逼逼叨叨竟然把尬場的聚會炒得火熱。

很像小時候上學,班裡會逗得人鬨堂大笑的調皮鬼男生。加上他長得也還不錯,奶奶的,笑起來有一對小虎牙和月牙眼睛。

今晚上沒有見到傅先生,也說不清是失望落空,還是鬆了一口氣。心緒太過複雜。

沒記錯的話,她和傅先生只打過一次照面,那次他還沒看到她的臉。

江聆不由得地小心翼翼,又很鄭重地開了信口,然後慢慢用指尖抽出裡面的卡片。

三下。

江聆一直對他印象挺深,他的名字她也記得清楚。

江聆把手提包放在櫃桌上,抬步往換衣間走。

江聆捏著卡片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每一個字,沒有署名,沒她的名字,就只是張普通的遊輪宴會入場券而已。

三天後,海灣遊輪宴會。

江聆捏著卡片和信封的手緩緩失力垂到腿邊。她關了燈,鎖上門。

本就是一件惹她不痛快的小事,她心情不好,執意要找江聆的麻煩,輕輕鬆鬆就能讓她身敗名裂。她心情好了,說不計較,就一筆揭過。

徐經理比江聆還鬆了口大氣,像得了塊免死金牌。跟江聆說話時,臉上的皺紋都變鬆弛了,嘴角笑意淺淺。

“今後,這種錯誤就不要再犯了。你在酒店工作一天,你就是這裡的工作人員,你代表的也是酒店的臉面,知道了嗎?”

江聆:“知道。”

“行,回去工作吧。”

江聆:“經理,三天後的遊輪宴會,我可以請假嗎?”

徐經理不解地看著她,“請假?原因呢。這次度假村的老闆給你們加的日薪比上次多一倍。”

江聆:“我家裡有些急事。”

徐經理定著眼,盯在她臉上,隔了片刻,“行,你去開個請假條,但是差的工作日之後要補回來。”

江聆:“知道了。”

回到工作間。

付楚媚正站在鏡子前面,擠額頭上的痘痘。她痛得愁眉苦臉,一見江聆回來了,從鏡子旁探出頭,好奇道,“你這幾天出什麼事了,徐經理老找你。”

江聆:“工作上的事。”

付楚媚:“哦,三天後那個宴會聽說還要住一晚,工作人員四人一間宿舍,要不我們住一…”

江聆:“我家裡有事,請假了。”

付楚媚:“欸?你不是一個人住嗎,家裡是…老家有事嘛。”

應付一個問題很多的人,江聆圓謊圓得都起了倦意,淡聲敷衍,“反正有事請假了。”

付楚媚:“哎,我看你是想偷個懶吧,畢竟在船上工作,二十四小時待命呢。”

偷懶,拜金,冷漠,付楚媚總喜歡把這些詞彙略帶嘲諷地冠在她的頭頂上。

江聆不言語,抿唇自動劃開一條線。

終究,同事只是同事,不會變成知心的朋友。

然而,過了一會。

一個淡藍色的手提包從上方落下,放在江聆眼前的桌面上。

江聆看著包包上真假莫辨的logo,微微一怔。

她扭回頭,是一臉燦爛笑容的付楚媚對她這樣說道,“江大小姐,你的包包到貨了。”

江聆的反應有些彆扭。慢半拍地擺回頭,盯著精緻的小藍包,僵硬地說了句:“謝謝……”

付楚媚拍拍她的肩膀,“嘿嘿,不用謝,不過你去不了太可惜了,聽說遊輪會開到另一頭的皇后海灣,兩天兩夜,晚上還有煙花和舞會。肯定帥哥靚女也多,到時候給你拍點兒照片看看。”

江聆用拇指摸了摸皮包上的金屬字母,三天後,帶它去應該可以。

希望去時,別遇到熟人。

————

遊輪宴會當晚。

深夜的海是沉睡在港口邊幽靜的藍寶石,一座如莊園大小的遊輪停靠在岸邊,如夢似幻的燈火銀月點綴中。

夾板上密密麻麻地男女,身著華服,姿態優雅,言笑晏晏,自如地沉醉在音樂美酒之中。

船尾,江聆倚著圍欄,披散的長直髮和純白的裙襬被海風吹得凌亂。

她看著頁面空洞的手機屏,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素淨的臉上表情平和,冷靜無波下是緊緊繃著的神經。

這場宴會她進是進來了,但身處在一片入目皆是奢華迷醉的名利場中,她卻暗淡突兀得像個完全擠不進去的小丑。

她也不能到處亂走,以免碰上酒店的同事。

江聆站了一會,胃裡空得難受。

她曾經看過遊輪的內構圖,記得餐廳區的位置,她沒吃晚飯,想著去餐廳轉轉。

剛走進船艙內部,下到一層裡,新的簡訊就到了。

——四樓,泳池

簡潔,明瞭,透著點兒不容反口的強勢。

江聆熄了手機螢幕,在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再去,和立馬動身以免惹傅先生不快裡,她果斷地選擇了後者。

上到四層後,她本以為只有她和傅先生兩個人。

推開門掀眼望過去,室內的小型泳池一圈都是穿著清涼火辣的年輕男女。

他們似乎沉浸在某種節奏相合的歡愉之中,喝酒,玩笑,遊戲。彼此也認識。

所以當看到江聆這個打扮保守清純,神色怔然的陌生來客時,他們眼裡的打量很蔑然。

彷彿在說,這是哪混進來的土鴨子?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這樣說了。

一個黃頭髮的小年輕瞅著她,再轉頭看向某人,“傅大少爺,這不會也是你請來的熟人吧?”

米幻暖調的燈光,酒精與尼古丁的味道,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還有濺在臉上的冰冷水珠。

江聆穿過這所有的距離,順著調侃她的那人的視線,看到了坐在池邊傘下的傅先生。

興許是燈光太暗。

對視後,花了幾秒鐘,就像刀片切過面板,反應一會才會感覺到痛。

看到他的臉後,江聆也花了一點點時間反應。

跳動的心臟緩慢僵硬,悶窒。

傅先生……是傅妄?

呆呆的看著他,江聆開始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夢還是現實。

她曾經為了引誘傅先生而做的那些討好勾引的事情,說的虛偽到不能再虛偽的那些話,此刻都化成了一記迴旋鏢,狠狠地插進自己的身體裡。

把他們分手時,她堅硬決絕的姿態,還有她的脊樑骨和自尊心都打了個粉碎。

如果分手後的再重逢是一場比賽。

她輸得可以說無比醜陋,滑稽至極。

江聆捏緊涼透了的手指,看著他起身一步一步往自己這邊走。

她想跑,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把她拽著留在了原地,讓她一動不動,僵硬得像一尊傀儡。

下巴被他曲著的指節託了起來。

那幫玩鬧的男女見此情景,無不揚聲起鬨。

江聆抬眸看著他的臉。

傅妄的表情很陌生,漆黑的雙眼冷冷的,漠然,輕蔑,優越都在其中,就是沒有熟悉的溫柔愛意。江聆緊緊抿住了唇,她想也是這樣。

或許在那通電話時,傅妄就已經認出了她。他竟然還假裝不知,看她演戲。

江聆想不明白,既然在他眼裡,她是不值得再愛的壞女人,又為什麼要費心偽裝,還叫她來這裡?故意看笑話麼。

他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惡劣了?印象裡,傅妄可不是這樣有攻擊性的人。

江聆擋開他的手腕,心虛的眼睛轉開,“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傅妄反手扣住了她的腰,一改之前的斯文禮貌,溫雅的眉眼彎了彎,嘲諷地笑問,

“怎麼,還有別的客人?”

(本章完)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魅力值拉滿和招女體質?啟動!

三年二班李小明

豪門攻略小秘情挑大BOSS

絃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