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067
海灣遊樂園週年慶的第二日凌晨五點。
江聆在樂園大廈頂樓醒來, 她趴在窗邊，靜靜地往下看。
距離傅妄第一次帶她來這裡, 已經過去快兩年的時間。
當時還處於半完成狀態的樂園已經全部完工，靜靜地佇立在靠近大海的港口旁，以遼闊美麗的蔚藍海天為背景，以港城的高樓大廈為倚靠，彷彿一座連線城市與自然，連線自由浪漫與發達文明的城中樂園。
江聆趴在臂彎裡, 打量它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地每一處輪廓。
傅妄從身後抱著她，約莫察覺到她的清醒，他溫熱軟薄的唇貼敷在她的頸側, 唇下就是她平穩跳動的脈搏。
“怎麼不睡了？”
他們昨夜結束了一場□□, 從浴室裡清理完出來, 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她應該很疲累了, 然而現在她卻醒了。
江聆停頓了一會：“中年人憂慮症。”
傅妄笑了，“你有什麼可憂慮的, 臉跟以前一樣, 身材，也一樣。”
而下一秒鐘，爆破的煙火瞬間佈滿將明未明的天空。
話音落下，她懶在床上一動不動，傅妄坐起來，把衣服都穿好了，她還躺著。
江聆抓著他的手，微微有點兒用力。
傅妄輕描淡寫，“加錢讓他們加班不就行了。”
江聆：“黑心資本家。”
傅妄：“去麼，好久沒坐摩天輪了，反正再過一小時天也要亮了。”
江聆側躺著，聲音軟軟弱弱，“你拉我一把。”
凌晨四五點的遊樂園頗有種恐怖電影的味道，黑洞洞的，可愛玩偶與雕塑都透著一股陰森味。
傅妄在心裡唸叨，一邊下床給她找衣服，再給她穿上。
傅妄卻說，“不是彩排，給你放的。”
江聆：“……你不懂。”
傅妄扯唇笑說，“其實樂園裡有值夜班的工作人員。”
昨晚上約會，正趕上游樂園辦週年慶活動，園裡全是人，他們先約會，再睡覺的流程行不通, 所以傅妄提議把流程倒了一下，先睡, 明天起來再玩。
不是說三十的女人重欲嗎？
她怎麼一點重欲的苗頭都沒。
江聆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讓江聆耳洞裡塞的一層棉花像糖絲一般層層化開，只剩煙火綻放的聲音在耳畔，清晰無比。
他們走的很慢，走到摩天輪下時，天邊已經比剛才更亮了，透著熹微的淡青色薄光。
一手圈著她的細腰。
傅妄：“我是不懂。”
傅妄直接俯下`身，摟著她的後背把她抱坐了起來。
傅妄：“……”嘖。
“真睡不著就下去玩玩？”傅妄圈著她在懷中，漫不經心地玩她的手指尖。
“快點醒，不然一會……”
巨型摩天輪穩穩地旋轉騰空，轉到最高點時，微微失重的感覺讓耳朵裡像是進了水，又像鼓膜上蒙了一層溼布。
他拍了一下薄被下江聆凹凸起伏的身體曲線裡的“凸”，懶洋洋的喚，“起來了，你說要去的。”
不用打卡上早班的資本家通病——起床困難症。
她慢慢地扯開眼皮，往窗戶那邊看，小聲地喃喃，“你們遊樂園，放煙花還彩排嗎？”
江聆：“……”
她以為此刻的煙火，是海灣遊樂園為每晚上的煙火節目，而刻意安排的彩排測試環節，檢驗煙火質量和上天效果。
他眼瞳深暗，嗓音低而濃，臉靠得很近。
江聆：“遊樂園的工作人員現在都在床上睡覺。”
江聆：“……”
人躺在床上刻意準備睡覺，有時反而睡不著，可真的不睡了爬起來，到外面活動一下，莫名地又開始泛困。
結果他倆就在日頭未落地的黃昏睡到了床上，起來吃了頓飯後，玩了一會兒，晚上情不自禁地又睡了兩次，到了夜半。
他們才剛進摩天輪沒一陣，江聆頭腦裡混沌懶倦，靠著傅妄的肩膀，眯著眼睛，不一會兒就滑進了無意識的小憩狀態。
她身上的被子滑落，雪白柔軟和纖細鎖骨全露了出來，白皙膩軟，在光線昏聵的房間裡如同蒙了一層軟糯質感的光暈。
在安全燈照明的指引下，他們走到樂園的中心區，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亮了，應該是幾位還在工作的夜班執勤人員的操作。
就在傅妄以為，江聆對自己話裡有話的意味沒有任何反感，甚至要主動邀約自己幫她做個清晨復甦運動時，江聆平靜而冷淡地說：“你去給我找件衣服吧，昨天那件你給我撕壞了。”
江聆在半醒半昧裡，微擰了下眉頭。
江聆：“去。”
語尾後意味深長的省略，讓江聆迷濛緩慢地眨了眨眼，“……”
傅妄：“我錢多，專門給你放的。”
“你以前不是說過喜歡站在高的沒有人的地方看煙花嗎？”
“所以給你提前準備了，結果昨晚上沒剎住車，盡幹別的去了。”
過去的日子，她是淹沒在人流裡的螞蟻，是無數寂寂無名的城市底層人之一。
只有仰望城市煙火時，她想站高一點，不必再和人擠來擠去。
傅妄給她放了兩次煙火，一次在摩天大樓，一次在摩天輪上。
他表面淡然，其實一直記得江聆愛的東西。她的遺憾，不甘，喜惡，他都記著。
在他的目光下，江聆卻顧左右而言他，
“夜班工作人員沒有累死吧。”
傅妄笑，“沒有，我給的錢多，他們特別高興。”
“……”
安靜了一會。
江聆靜靜看著繽紛絢麗的焰火，從不規則的奇異形狀，變成一束一束的玫瑰，然後是一整束的玫瑰花。
緊接著，就像連環畫一般，一個小男孩出現了，他捧著那束玫瑰。
另一邊，是一個穿著裙子的長頭髮女孩。
男孩把手中的花送給了女孩，然後單膝跪地，拿出了一枚鑽戒。
畫面卡在這一幀，戛然而止，下一簇煙花沒有射向天空。
江聆的頭倚著他的肩膀，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份簡單的驚喜後，她後背忽然有點兒僵硬，她心裡跳得瘋狂，想坐起來，傅妄的大手輕輕按住了她的側臉，一低頭，濃啞聲音在她耳側，“願意嗎？”
“……”
“雖然這次我也沒準備花，無人機和攝像機。”
距離他上一次問她是否願意，只過去了幾天。
他有了預判，所以等不及要再問她一次。
江聆停頓了片刻，低聲地開玩笑，“你不會，連戒指都沒準備吧。”
她話音剛落，某個想討她做老婆等不到天亮的某人就把戒指拿了出來。
然後在她一絲驚訝與動容的眼神裡，把戒指圈進了她的無名指裡。
早在許久之前，傅妄問她是否願意時，江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那時候，她還猶豫了一會，她要去解決完她家裡的事，搬到一個魯雲和江北找不到的地方，確定自己真的獨立後，她才能徹底放下心，去接受他的承諾。
而現在，是她必須說出決定的時候。
江聆看看手指上的戒指，轉了轉，還是那枚鑽戒，“你好霸道啊，我還沒答應呢。”
傅妄：“敢不答應，煙花錢你賠。”
江聆不經心地玩著戒指上的鑽石，如烏黑蝶羽的睫毛靜靜低垂，沉默，或者說是預設，“……”
傅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拇指撫摸了下她眼下的面板，聲線低沉濃啞，“是真心願意嗎？”
“你如果嫌不夠正式，不夠好，我可以再求。”
“但是，你不能對我說，不願意。”
合著還是單選題。
江聆本來想直接預設，結果他這麼一說，她反而想多逗逗他。
江聆把他的手拿到嘴前，咬了一口他的大拇指，“你兇我。”
傅妄指腹上，微微的鈍痛後，她溼熱的小舌舔過，他有點兒心浮氣躁，但眼前的事遠比那點兒慾望重要千百倍。
他壓下翻湧的血氣，和對她撒嬌時的心軟，語調冷沉，“別挑開話題。”
江聆安靜了幾秒，忽然淡淡地回應，
“我願意啊…”
傅妄深深望著她，就怕她眼中閃過一絲虛假。
但沒有，她眼睛裡有慵懶自然的笑意，笑著笑著，慢慢地凝出兩滴泫然欲泣的淚珠，情不自禁。
這是真實的，她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傅妄的心臟就像是塊毛巾，被狠狠擰了一把，鋪天蓋地戰慄席捲全身，他一下緊緊抱住了她，手勁大的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敢反悔，把你從摩天輪上丟下去。”
“你還嚇我……”
江聆嬌嬌的指控他，被他胸膛和鐵壁箍在其中，越箍越緊，差點壓得喘不過氣。
幾滴感動的眼淚淌過臉頰，她抬手狠狠拍了他的肩膀幾下，叫他鬆開，起初力氣用的很大，到後面她拍不動了，手無力地拽著他的後背衣衫，妥協了，彷彿是回應了他深入骨血的懷抱。
“江聆？”他忽然喚她。
“嗯……”
“你叫我幾聲……”
“傅少爺…？”
江聆打趣。
他說：“叫我名字。”
“……”
“傅妄。”
“…嗯…”
“再多叫幾聲。”
“傅妄。”
“再叫聲老公。”
她故意調皮，“老公公。”
傅妄理智宕機，居然應了，“嗯。”
過了半晌，他輕聲，像在對自己，又像在向她宣示，
“你是我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