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041
江聆：“……”
“……”
明明還有房間, 他竟然騙她說只有一間房，害她昨晚上跟他睡了一夜。
江聆頓時有點兒頭暈目眩。
在心裡直罵他是老狐狸。
她被傅妄氣得不行, 偏就不打算再回他那裡去，抬腳繼續往花店的方向走。
腳下的泥水黏腳，她走得極其費力，洗乾淨的白色裙襬被汙水染出一片灰黑色，平常只要幾分鐘的路，現在她走了十多分鐘。
花店裡外都是一片狼藉, 那棵捅入店門的大樹仍然穩穩地插在店門口。
沒有專業人士和專業工具來清理道路，江聆也無能為力。
對面的店裡，一位比她年長十來歲的女老闆和她也算是同行鄰居, 看看了她的店面, 一臉驚詫, 揚聲道：“哎呦，這樹都倒進去了？你人沒事吧…”
江聆：“好的，謝謝了。”
屋子裡面沒有燈沒有窗，灰水泥的地板，靠牆一排都是高大的老木材。江聆坐在靠牆的一個小板凳上，拉上破爛的木門，即使條件艱難，這裡好歹能躲雨避風。
女老闆：“那你先趕緊回家吧，天氣預報說，上午還有二輪小颱風，還要下幾場大雨。”
女老闆：“那就好那就好，你店裡的東西也都好好的吧。”
“賺這麼多錢有什麼用，黑心腸。”
“工作辭了也不給家裡講……一個人憋著發大財是吧……”
時而電閃雷鳴，冷風乍起。
女老闆：“沒事沒事，發颱風就是這樣的，上上次彩虹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還沒搬到這邊，屋子的牆都被吸走了，淋了好幾天雨，停水停電，還不是熬過來了。”
女老闆：“欸對，第三個單元，我之前去那邊曬過東西，旁邊的廢屋子可以躲會兒太陽。”
江聆現在要回家，根本不可能，待在漏雨漏風的花店裡，當然更不可能。
江聆想了想傅妄那副腹黑狐狸的嘴臉，怎麼都不想回去。
江聆環顧四周，街道上人流稀少，幾乎沒有車輛經過。遠遠的廣場上，有幾輛小汽車被吹得倒翻過去，靜靜飄在昏黃色的淺海里。
女老闆：“我這玻璃門也碎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人來修。”
江聆：“我把貴重物品都挪走了，門窗什麼的後續叫人來補就好。”
“估計要等他們政府派人先清理道路，不然誰都幫不了忙, 這麼大一棵樹橫在這兒，車都過不去, 地上還都是積水。”
江聆為難地說：“昨晚上住的地方，現在住不了了。”
那老闆走了很遠，扭回頭來看著她，有點兒莫名其妙，“你不是有地方住嗎？”
話講到這份上，江聆不好再麻煩她，問了一句，“是哪個小區嗎？”
“不是我不幫忙，我家裡面真不行，還有兩個小孩，我老公他爸媽也在。”
江聆：“嗯。”
江聆卻搖搖頭，“我去別的地方借住了，不住裡面，不過離這裡挺近的。”
江聆被她一喊, 轉過頭，微微愣了下, “哦, 沒事，就把玻璃門碰碎了而已，我人沒事的。”
沒一會兒功夫，外面的風聲呼嘯而起，彷彿厲鬼悲鳴。
“發那麼大的颱風…江北找你要點錢都不給………你真他媽是個人啊……”
她只能先找一個避身的安全屋，等到道路通暢後，再考慮回家。然而能去的地方，兜來轉去好像只有一個——回傅妄那裡。
天空飄了細細的雨絲，女老闆給她指的那個地方和傅妄住的地方是同一棟樓不同單元。
她朝女老闆那邊走了幾步，揚聲叫住她，“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去你家借住一下，我家裡離這裡太遠了。”
女老闆把掛在碎把手上的鐵鎖扯了下來，放在隨身的包包裡，然後轉身往遠處離去，丟下江聆一個人。
要不是魯雲提起，江聆差點忘記了，她此刻本該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裡，全是因為昨晚颱風登陸前，她被江北反鎖在花店裡面，才發生了這麼多讓她疲憊不堪的倒黴事。
“你是不是要死啊……”
江聆抱著膝蓋，頭埋著。
女老闆擺擺手，“你要不去那邊小區裡躲一躲吧，那邊天台上有個廢棄的屋子，還能躲一下雨。”
江聆接了一通從魯雲那裡打來的電話，許是颱風天的訊號有問題，她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講話聲。
江聆爬上樓，走到天台，果真找到了那間廢棄的小屋。
的確。
頭頂的烏雲不知道何時凝結成一片漆黑的城池，密實厚重，壓得人呼吸困難。
女老闆的家就在附近，她一大早起來就到店裡來檢視情況，所以對同樣在這個時間點，這個道路狀況下能早到花店的江聆推測，她估計住在附近。
“我把這店裡的鐵鎖收一收也要趕緊回去了。”
“你昨晚上一直在裡面啊？沒有回家？”
“你弟昨晚上……沒…住，你怎麼不給……錢……”
江聆：“……”
讓傅妄對她有可乘之機。她現在縮在這間破屋子裡，也全都託江北的福。
江北倒好，自己做的壞事一個字不提，把她不給他錢的事誇大其詞捅到魯雲那裡。
江聆沉默半晌，急風暴雨砸在老舊的木門上，她聽著聽著，終於忍不住反問道，
“今天不是週末，你為什麼不問問他怎麼會到離學校那麼遠的市中心？”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明知道今天有颱風還要出門？”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他對我做了什麼事？”
可魯雲根本沒聽進她說的話，自顧自地繼續宣洩怒火，“你真不是東西啊……你知道你弟弟昨晚上睡哪兒的嗎？”
“他睡在網咖裡，颱風刮過來網咖的玻璃都碎了，他臉上都被玻璃颳了口子，在網咖縮了一晚上。”
“你躺在家裡還怪舒服咧。”
聽她絮絮叨叨的單方面譴責。
江聆突然又不想魯雲再跟解釋什麼了。
即使跟她解釋了，好像也會自討沒趣。
魯雲該罵她，依然會罵。
江北才是她的寶貝孩子，一點點傷害都不能受，而她沒有在關鍵時候保護好江北，就是犯了不可原諒的重罪，哪怕她因為颱風受了傷，無處可去，魯雲估計也只會罵她——你活該。
江聆把電話拿遠了些，看著門縫外被大風吹斜的雨簾，好一陣，她才重新把電話放回耳朵邊。
魯雲罵她罵得也累了，嚷著讓她現在去網咖找江北，趕緊帶他上醫院。
江聆發出一聲嘲諷的笑，
“現在誰都去不了醫院。”
魯雲：“你什麼意思？一晚上酒店的錢不願意出就算了，帶你親弟去醫院也不願意？”
江聆：“現在刮颱風，路都被封了，動不了。”
魯雲：“你不是賺大錢了嗎，想想辦法…”
江聆開口掐斷了她極其荒謬的話，“醫院現在是停工狀態，沒人上班，就算有，也只接急診。”
魯雲啞口無言，“那…那怎麼辦？江北一個人怎麼辦？你當姐姐的，也不知道著急嗎？”
她替江北著急，誰來替她著急呢？
混濁的雨水從門縫裡淌進來，江聆半身都溼透了，又冷又餓，昨晚上沒吃飯，今早上也沒吃。
她不想跟和魯雲再講吓去。
如魯雲所說，她是冷漠無情的人，一點不關心江北的現狀，如同他們從沒關心過她一樣。
魯雲：“你現在在哪裡，不能去醫院你先去找江北吧，這孩子今天早上跟我打電話，打到一半說手機沒電了，就給掛了，他說他在…”
江聆：“我去不了，外面在刮颱風，下大雨。”
魯雲：“那江北怎麼辦？你一個人待在家裡，把他丟在外面。”
江聆：“我也在外面，不在家裡。你的好兒子把我鎖在花店裡，颱風把玻璃門吹爆了，我到別的地方躲了一晚上，他現在不舒服，我也一樣。”
魯雲沉默了一會，“他鎖你，還不是因為你不給他錢，你要是給了，他會耍小孩子脾氣嗎？”
江聆空洞地附和她：“嗯，是的。”
魯雲：“算了，你過會兒能走動了記得趕緊先找你弟。”
江聆：“好，我掛了，這地方訊號不好。”
魯雲剛開始講吓一句，江聆直接按了結束通話，然後把手機關機。
世界終於清靜了，只剩下越起越大的狂風，把門框子撞在牆上碰碰直叫。
時間過去好久。
就在江聆因為身體遭受的各種不適開始猶豫，要不要還是回去找傅妄時，他已經先一步來到了她的面前，拉開門，站在風雨裡，垂著霧濛濛的黑眸，靜靜看著她，
“你寧願躲這裡面，也不願意回來找我？”
江聆有氣無力地說：“你昨晚上騙我了，我不想信你。”
傅妄朝她伸出手，“回去了，不騙你了。”
江聆：“……”
“我要自己的房間，不跟你住一起。”
傅妄：“可以，給你準備的衣服也有，吃的也有，你可以一個人待著，不用看見我。”
江聆有點動搖，慢慢地把手朝他伸了出去，還沒碰到，隔了一小段距離，傅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拽著她站起身。
“回去了，再待在這兒，天台要淹了。”
一路上，傅妄一直緊緊地牽著她。
回到樓層裡。
昨晚他們住的是1208，今天傅妄帶她去的是1207，就在隔壁。他開啟門，室內的陳設和傢俱用品比樣板房充實許多，江聆走進房內，茶几上擺著很多零食和水果，生活品也不缺。
傅妄說，“先住兩天別急著走吧，外面要通車，還要點時間。”
江聆：“嗯。”
“謝了。”
傅妄彎唇：“不謝。”
江聆：“……”
傅妄：“午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傅妄會做飯，十年前就會。
江聆以為他早不屑再幹這些家務，現在居然說得這麼順其自然。
“你，還會做嗎？”
他看著她，溫聲說，
“會做。”
“特別會。”
語調莫名地意味深長。
江聆側開臉，不看他直勾勾的眼，“那就你做吧，隨便什麼都可以。”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