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035
江聆閉上眼, 想先眯一會兒再去洗澡。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隨之, 又變成踢門的聲音。
江聆嚇得立刻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門外似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嗓音很粗很兇。
江聆握著手機，起身下床，輕聲走近門邊，被突如其來的怒吼震得一激靈。
“個騷女人, 開門！！！”
“你把…老子……醫院……”
斷斷續續的撒潑聲，看來是陳另無疑了。
他被打得重傷，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 估計這才康復被放出來, 丟了工作, 又喝了酒，去她花店堵人結果發現店都空了, 所以才直接到她家門口發酒瘋。
“嗯，聲音有點大了，影響我, 也影響到了周圍的鄰居嘛。”
“喂，是保安室嗎，我門口有個人在踢我家門，嗯……應該是喝了酒，可以來處理一下嗎？”
江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他又想起了這世界上還有她這麼個人能耍著玩。
“我過的很好，你也慢慢回到了正軌，我們不用再折磨彼此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他很緩地牽唇笑了，反問：
“對大家都好？”
但她，不可能再給傅妄使自己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任何機會。
僱人打流氓進警局那次是，暗中監視她也是，今天出手教訓陳另又是。
他果然對自己還有執念。
傅妄自己親口說過，讓她不再出現，永遠滾出他的世界。
江聆惡狠狠地盯著他，“你不知道跟蹤，監視是犯法的嗎？”
江聆手握緊，莫名憋氣，“我們沒什麼好聊的，你有的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他掛著淺笑，深深看著她，語氣十分理所當然，“知道啊。”
他也安靜地看著她，清俊冷清的面容在昏暗的路燈下像玉石一樣溫潤乾淨，眉眼下的陰翳卻隱隱透著扭曲的病態和陰沉。
她本來想，陳另喝了酒，才從醫院出來不久，保安治他應該輕輕鬆鬆的，現在一聽這聲兒，江聆心想，該不會是鬧出事了吧。
“傅妄，我不需要再覥著臉湊到你身邊了。”
“哎呀，別打了，別打了…”
“賠點錢而已，我有的是。”
“嗯…麻煩你了。”
“再打下去要鬧出人命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
因為是她惹出來的事，怕牽扯到其他人，給街裡鄰居和保安叔叔添麻煩。江聆連往樓下看一眼都沒顧上看，在吊帶裙上套了一件白襯衫就往樓下跑。
江聆想不明白。
他爛肉一樣躺在地上，臉上似乎捱了兩下，有些腫，加上醉酒直接就暈過去了。
“我們聊聊吧。”
可現在，他為什麼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找上門，刻意插手她的事情。
江聆盯著動手的人，把鬆垮到肩膀的白襯衫拉了回去，緊緊貼著領口。
隔了好一陣，門口的聲響終於消失了。
江聆懶得和他多說，轉身就往單元門走。
江聆住的小區不算高檔，基礎設施一般般，保安室值班的老大爺她記得還算精神，五十來歲的樣子。
而被打的人也不是保安叔叔，而是滿臉通紅的酒瘋子陳另。
江聆雙眼冷冷，視線的焦點從他的眼瞳上轉向地面，垂眸盯著腳下，他們絲毫不相交的影子。
她到樓下時，長長的黑髮跑亂了，髮絲黏著唇角，遮過眼尾。
江聆的心臟在顫，說不出是害怕還是慌亂。
似乎有人在叫嚷著，
取而代之, 樓下卻開始騷亂起來。
他忽然開口說。
興許是因為這一年裡，他止下了公司的經濟危機，在不依靠吳家的情況，自己重新爬了起來。或者，懷念她身體的感覺了，純粹慾望使然，連帶一些不甘和怨恨。
和她想象中的境況不太一樣，到樓下來親身看熱鬧的人幾乎沒有，全趴在窗戶邊空喊。
她一字一頓地清楚告訴他，
“我們已經結束了，傅妄。”
江聆果斷地伸手反鎖了門，一邊打小區保安電話, 一邊往房間裡走。她側身關上房間門後, 把房門也擰上了鎖。
他笑笑，“我想也是，自己開花店做生意，總比給人打工賺錢。”
才走了幾步，手腕被他緊緊地拽住了，溫熱的手心緊貼著她冰涼纖細的手腕骨。
江聆轉著手腕掙脫了幾下，發現完全掙不脫，她扭回頭，“…傅妄。”
“是你自己說讓我滾的，你不會忘記了那天晚上你幹了什麼。”
他手上的力道一時鬆懈，江聆趁機趕緊把手抽了回去，放在胸`前，另一隻手捏著自己泛紅的手腕，滿臉警戒。
傅妄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又無話可說，沉鬱的眼睛看著她，浮浮沉沉在眼眸裡是被喚出的無措與愧疚。
他怎麼可能忘得了，分開那天晚上他對她有多麼粗暴，不止於此，他還說了很多中傷她的話。
江聆哭了，他卻沒有絲毫憐惜的繼續傷害她。就連清晨離別時，他都擺著高高在上，看她如垃圾一樣的眼神。
那時候的江聆會想什麼？
她當然會想，逃離這裡，永遠逃離他的身邊，結束一切孽緣，那樣才再好不過。
“你不是心疼你的錢麼，再把我這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你能安心嗎？”
“有了我和吳先生的事，你還能信任我嗎？”
“你就能保證今後，你的身邊不會再出一個吳捧月？”
“還有，你有什麼自信，你要跟我重新來過，我就一定願意？”
傅妄微微張了張唇，面對她一句一句的質問，怎麼一個字也說不出。
失神的短短一兩秒，江聆轉身，單元樓的防盜大門開啟後，又重重的鎖上了，再抬眼時，她的身影已經飄忽不見，只有一道黑重的大門將兩人遙遙的橫隔開。
回到家裡。
江聆無力地坐回了床上，她房間的床就設在窗戶邊上，稍稍一側眼，樓下的視野都能看見。
路燈挨著長椅。
那人坐在她家樓下的長椅上靜靜抽菸，昏軟的燈光落在他黑色的西服上，反出一層暗暗的冷光。
他頭低著，頭髮遮住了眼簾，似乎在想很多事。
江聆看了他一會兒，止不住地心煩意亂。
她收回目光，一把拉上了窗簾縫，關了燈，閉上眼。
再不去想，不去看。
————
沒過多久，繼搬店面後，江聆又搬了新家。
她租了一間更靠近新花店的房子，就在地鐵站邊上，不用打車，三站地鐵直達花店，五站地鐵到市中心廣場，交通便利，出行很方便。
小區裡的基礎建設也比之前的小區好，自帶健身房，游泳館，以及各種健身體育館。
她家住在十二樓，樓房朝陽，一室一廳，有陽臺也有廚房。房租比之前的舊房子一個月要多一千，但她的生活質量改善了許多，算起來並不吃虧。
就是麻煩了付楚媚，搬了新店面後，她上班的交通時長增加了一倍，因為租三環內的房子房租太貴，她負擔不起，只能如此坐個十來站公交，再轉地鐵上班。
為此，她發表了做為一個苦命打工仔的不滿，以下屬和老闆之間的身份，措辭合理地，語氣謹慎地，
“漲工資！！必須漲！！”
“我每天上班要一個多小時啊，江老闆！！”
江聆：“……”
付楚媚：“你不能這樣啊，換了新店面，每天客人變多了，賺的錢也多了幾倍，我看店賣花累死累活的，結果工資還這麼點。”
“不能夠啊，你忘了我們來時的路了嗎？無產階級被資本家壓榨的痛苦你都忘了嗎？不能走那些黑心商業家的老路啊。”
江聆靠坐著藤椅，撐著下巴，眼眸垂落在書頁上，緩緩說道：“這幾天正想跟你商量這事兒，看你情緒這麼激動，不如先緩兩天？”
付楚媚立馬改換了嘴臉，“別別別，我好好說話，工資的事我們心平氣和地聊。”
江聆：“嗯……”
“你現在租房一個月多少錢？”
江聆太瞭解付楚媚，除了房租水電，她每月的工資錢基本都花在了包包衣服上。租房子差的錢，就是她要漲工資的錢。
“一千五。”
江聆：“工資漲一千。”
“兩千五，可以在尋河路那一塊租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
尋河路離花店四五站地鐵遠，剛好卡在三環以外。兩千塊左右可以租個整租的小屋子，對付楚媚來講，正好能解她上下班交通時間過長的燃眉之急。
雖然她們是朋友，工資的事有商有量肯定還能再爭取更多。但付楚媚沒有得寸進尺，朋友相處要把握度，尤其她們既是朋友又是上下級僱傭關係，更要在金錢上面控制好分寸，不能一味說情。
付楚媚做為一個酒店職員，進公司辛苦打工了好幾年都沒有漲過薪，現在隨便說了幾句，一個月就多了一千塊。
有這麼好的老闆她挺滿足了，衝著江聆，一臉笑嘻嘻地比了個ok。
同一時刻。
電腦後臺裡跳進了一封超大額的鮮花預約訂單。
付楚媚把注意力轉回工作上，點開訂單資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數額過了五位數。
發件方是洛時工作室。
付楚媚不追星都知道洛時是當下最紅的男演員。她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再三確認工作室的地點是真實無誤後，付楚媚捂著嘴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尖叫，“啊——”
“我靠，老闆，洛時工作室預定了我們花店的花。”
江聆聽到這個洛時的名字，她喜歡了好多年的男演員，禁不住地眉心一跳，自動合上了書，
“不可能吧，他們工作室離我們很遠，而且這家花店才移過來不久，銷量也不高，怎麼會找我們？”
付楚媚把頁面開啟，滑鼠一撇，“來，你自己過來看，地址就是他們工作室的公司大樓。”
“這裡備註寫的是好像要辦一個週年慶的員工宴會，所以訂了很多鮮花布置場地。”
江聆放下書，走到櫃檯前。
付楚媚把電腦屏轉向她，江聆專心地看了一會兒，確認了所有資訊的真實性後，不由得眼睛放大了一圈，“真的，是洛時…”
付楚媚樂呵呵地，她也知道江聆粉洛時，看著她震驚又驚喜的表情，嘖嘖兩聲，“看來這就是緣分啊。”
“江老闆二十八歲的人了，多少年沒談過男人，這不正好機會上門了。”
“人還讓我們去佈置會場，順便留下來一起參加宴會，吃個便飯。”
江聆一本正經，“偶像和理想男友不能混為一談。”
付楚媚：“你敢說你偶像真要跟你談戀愛你拒絕得了？”
江聆：“……”
那確實挺難拒絕的。
付楚媚挑了挑媚眼，聽到她心聲般打趣：“是吧。”
江聆冷處理，“快準備花吧，他們明天就要。”
付楚媚：“哦。”
江聆：“我先閉店了，今天就把這筆單做完就下班。”
付楚媚：“好嘞。”
————
第二天傍晚。
載著帶著幾座花架的小車靠停在了港城娛樂公司大門口。江聆跟洛時工作室工作人員打了電話，讓他們派幾個人幫忙接一下。
一共有十二個花架，還有很多花束和花籃，她們兩個人搬不了那麼多。
電話打完，很快從樓上下來幾個年輕小夥子，一人抬幾個，跑了兩趟，就把東西都弄上去了。
宴會場就在他們辦活動的一個大房間裡，宴會設在晚上，這時裡面還沒人，空空蕩蕩。
江聆本想盡職盡責地把貨送到，再幫著佈置一下會場，工作室的一個負責人姐姐立馬親親熱熱地叫住了她們。
“哎不用不用，這給他們來佈置就好。”
“辛苦你們了，天這麼熱，還跑一趟過來。”
江聆微笑，“應該的。”
“這裡有工作人員佈置，你們要不要先去餐廳那邊坐一會兒，洛時也在那邊，我聽你們誰說，是洛時的粉絲來著。”
小姐姐掛著藍白色的工作牌，牌上寫著，明星助理，姜宋。
按理，越大牌的明星，助理姿態越高。
江聆和付楚媚只是兩個來送花的，這份量就相當於送奶茶的店家，不管送了多少杯，訂單多大，都屬於顧客花錢買服務的服務範疇。
助理不應該如此和顏悅色，還在江聆沒提起自己是粉絲的情況下，主動提起點破，並邀請她們去見洛時。
多少有點奇怪了。
江聆半信半疑地答應了下來，跟隨助理小姐姐走到了九樓的餐廳。
裡面很像小型的娛樂會所，有一間一間的隔間，也有聚集用餐的堂食區。
助理領著她們往廊道里的隔間走，空調比外面人多的地方低了幾個度，冷風颼颼地吹。
付楚媚挽著江聆的手臂，悄咪咪地在她耳邊說話，“真的能看見洛時嗎？我怎麼感覺助理小姐姐熱情的有點過分了。”
的確。
熱情地就像刻意安排過。
但江聆確實太想見一下洛時，哪怕說兩句話，要一份簽名，所以她的警惕性一降再降。
被領到隔間前，門緩緩推開，米幻的燈光掃過她的眼睛。
江聆定睛望去。
隔間中。
洛時在，許藝在，還有不認識的某某某和某某某。
以及最後，坐在角落裡，夾著煙管，淡淡看向她的傅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