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父親的日記
臉色像紙一樣白，呼吸微弱，脆弱得 不堪一擊。
“大哥......您 坐......”
沒想到宣亦宸第一句話竟然是喊他坐下，這骨子裡的禮貌真是跟他媽沒一點兒像的。
宣盛冷著臉站了一會兒，終還是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你要說什麼？說不動就別勉強了。”
看他呼吸都費力的樣子，想必連說句整話都困難。
他也不知道，自已留下來到底有什麼意義。
“大哥...我說得慢些...您 別嫌棄......”
平躺著的宣亦宸儘量讓自已咬字清楚些，臉也費勁兒 地轉到了對方這邊來，生怕他聽不見似的。
宣盛瞧著心煩，站起身來幫他把床頭搖起來了些。
如此斜躺著的姿勢，倒是令宣亦宸 舒服多了。
“謝謝大哥。”
宣盛並未搭理他的道謝，但剛剛這番舉動卻讓宣亦宸莫名觸動，眼眶也有些微潤。
“大哥...我想告訴你...其實，父親最牽掛的人...一直是你......”
聽到“父親”二字，宣盛心中突然“咯噔”一聲。
“他很愛你...和你的母親......”
“即使不在身邊...他也一直都在想念你們......”
宣亦宸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落寞，比起宣盛一年只能見父親一次，但是卻佔據了父親全部的愛和思念來說，自已明明可以天天和父親見面，卻又總是遭到他的無情的冷落 。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裡，他好像一直在被父親無視，一直被他拒絕於千里之外，好像自已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而只是一個束縛他自由的絆腳石。
他為此難過，卻沒有因妒生恨。
因為他十年前就明白了父親的感受，明白了父親度日如年的煎熬。
“你在胡說些什麼......”
宣盛眉眼微垂，沒有一絲表情。
“他怎麼想，你又知道？”
那個懦弱的男人只是因為他媽一句話，就不敢娶自已心愛的女人回家，還要讓她和兒子眼巴巴地盼著每年一次的見面。
他算什麼父親？
他有什麼擔當？
他憑什麼能說這個“愛”字？
宣亦宸看著這個陌生又親切的大哥，他的臉從這個角度像極了他們的父親。
輪廓分明，眉目深情。
“他的日記裡...每一篇...都提到你們......”
“日記？”
宣盛抬眼看向他，揹著光的深眸看不清顏色。
“十年前，有一天父親魂不守舍的回來了，把自已鎖在屋裡兩天兩夜，不吃不喝......”
宣亦宸跟他簡述著往事，講了自已為什麼會看到那本日記，以及那本厚厚的日記本里，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細節。
其中，有一些父子共同經歷的趣事，也有一些對未來的期許，還有痛失所愛的絕望。
那些父親對兒子刻骨銘心的愛，他記的很清楚。
只是，全都不屬於他。
宣盛默默聽他講著，心裡早已掀起巨浪。
他不由得仔細瞧了瞧這個說話的男人，他語速很慢，時不時需要再戴一下氧氣面罩。
他孱弱、落寞，卻又堅強篤定。
還真有幾分像他們的父親。
父親以前對自已的疑問從不正面回應，時間久了他也便覺得父親只是在逃避，在敷衍。
他認為父親根本不在乎他和母親，還總是裝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他不明白，母親那樣一個瀟灑恣意的女人，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等他這麼一個迂腐懦弱的男人。
所以，他後來乾脆也不在乎了。
只要他自已不在乎，別人就無法傷害他。
“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請你別怪我的母親......她這輩子，也很苦......”
凌晨突然發病的時候，他感到胸口劇痛，呼吸困難，還以為自已活不過當晚了。
在幾近暈厥的那一刻，他腦子裡一直閃現著父親的日記，記掛著自已沒有告訴給宣盛的秘密。
他不希望父親的遺憾因為大哥的執拗而被永遠埋藏，他也不希望宣盛的餘生一直在對父親的誤會和怨恨中度過。
想到曾經的種種，心力交瘁的母親，冷若冰霜的父親，還有委屈孤獨的自已......
他說了這麼多，寬慰了宣盛，體諒了父母，卻唯獨沒有一句能安撫自已。
相反，每一句話都將他心底的舊疤痕反覆撕裂。
宣亦宸將頭轉了回去，雙眼盯著天花板，噙滿眼眶的淚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宣盛沒有說話，他的腦子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混亂過。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著，在各種電子儀器的運作聲中尋找冷靜......
......
病房外 ，空蕩蕩的走廊上，嶽秋吟和林菀並排坐著，三個男人站在一邊隨便閒聊，宣亦宸的甦醒讓他們心裡也稍微鬆了口氣。林雨涵跟何瀟雨則在另一邊的窗臺處透氣，彷彿已經待得有些煩悶了。
卻無憂從病房出來，掃視了一眼，便徑直走到嶽秋吟跟前蹲下。
“奶奶。”
她露出淡淡的微笑，嶽秋吟見了，表情也鬆解了些，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乖。”
“宣老師會好起來的，你們別太擔心了，保重身體。”
她輕輕地安慰道，說話間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林菀。
對方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彷彿不太確信這關切的話能出自宣盛帶來的人口中。
不過，她還是對著卻無憂點了點頭，望著她眼中的真誠以表感謝。
林雨涵斜著眼偷瞄著著幾人 ，她看得出來，嶽秋吟那個古板的老太婆似乎對卻無憂與眾不同。
“悠悠。”
她從一邊走了過來，裝作一副感慨的模樣。
“真想不到你們會來！”
明媚的眼眸中竟流露出一絲主人家身份的感慨 。
“看來宣盛哥哥還是很在乎家人的。”
她這句話是藉機說給嶽秋吟和林菀聽的，只是她姑媽林菀還在氣頭上，並不想作何回應，而嶽秋吟的臉上也並沒有明顯的表情。
見自已這番話並不受待見，林雨涵轉而望向卻無憂。
“悠悠，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還沒來得及專門跟你道歉，請你原諒我的不小心！”
她突然握住卻無憂的手，面帶愧色。
這副假惺惺的德行，讓卻無憂恨的咬緊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