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還願
村長離開後，宋老太轉身就叫了祖奶奶白氏和柳氏進屋商議。
宋圓圓和黑蛋兩個孩子被關在了門外。
宋圓圓整個人貼在大門上，不知道是不是全實木的門太隔音，根本聽不到。
“姐姐，你在幹什麼啊？”小黑蛋學著宋圓圓的樣子貼在門上，滿臉好奇。
門突然從裡面拉開，露出宋老太凌厲的臉。宋圓圓趕緊牽著小黑蛋，走到院子一角挖起了泥巴。
宋老太看兩個孩子安分了，又關好門，這才開口道：“娘，柳氏，你們今晚帶兩孩子去老宅對付一宿。”
祖奶奶眉角青筋一抽，這種感覺好多年沒有了，她神色戒備，“你想做什麼？”
柳氏也疑惑地看向宋老太。
宋老太也沒想瞞著，如實道：“宗茂哥說有好些人在打聽那一百貫錢的事。這附近鄉里沒幾個善茬，我想著怕是這幾晚家裡都不得安寧。”
“這怎麼辦？”白氏有些慌了神，這家裡一個成年男丁都沒有，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嘛！
“我已經讓宗茂哥幫忙放風聲出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們先搬老宅去，你們在家，我瞻前顧後怕是難以周旋。”
“等處理好了，你們再搬回來。”
“你又自作主張！”白氏急得站了起來，拉著宋老太的手道：“我不同意！你快五十歲了，不是二三十！你若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要怎麼辦？”
柳氏已經被這個訊息震驚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們一屋子的老弱婦孺是守不住這些錢的。”宋老太道。
白氏活了七十多年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宋老太又看著柳氏道：“你弱時，就是告訴所有人你可欺，要麼解決這些人，要麼自己變強。要想好好活著，就要人無可覬覦，要麼不敢覬覦。”
柳氏兩隻手緊緊地交握著，指尖發白。她只是一個略微偏執的人，卻不是個笨人。
對於禮教，柳氏比趙家溝村的任何人都要敏感。她幾乎在宋老太說出實情的第一時間，就預見到了她可能要面臨的災難。
“娘，我，我們都過去，您怎麼辦？”
柳氏害怕又擔憂地問了出來，宋老太肉眼可見地舒緩了。縱使這個媳婦有萬般缺點，只心善這一點便可抵萬千。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這大概是第一次宋老太如此平靜正面地與柳氏說話。
“你做了決定我們也勸不動，你也是當奶奶的人了，”白氏說著有些哽咽，又緊緊地抓住宋老太的左手揉搓著道：“錢沒了可以再掙，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宋老太右手攬住白氏，“娘，沒事，沒事的啊。宗茂哥來報的信，他們肯定不會不管的。”
白氏一聽果然放心了不少，那群老小子肯定不會讓妮兒吃虧的。
去老宅只是暫住，也不用收拾什麼物件。天色黑下來，宋家一行人就抱著褥子，悄悄去了老宅。
老宅在趙家溝對岸，平山腳下，趙小翠家隔壁。
現在住的青磚瓦房是宋康為了迎娶柳氏新建的。
老宅是三間土磚瓦房，在村裡也是很不錯的存在。
宅子裡纖塵不染，完全沒有多年不住人的破敗，鋪上褥子就能直接住人。
柳氏適應得很快，幫著鋪床打掃，兩個房間，兩張床，很快就收拾好了。
宋圓圓跟白氏睡，柳氏帶小黑蛋睡。
“宋嬸子，這麼晚怎麼來老宅這邊了？”宋老太安頓好家裡人，出門就遇到提著桶的貨郎媳婦。
“沒啥事，我娘惦記這邊，就送她老人家過來呆一宿。你提個桶是上哪呢？”
“嗐！我爹說是做了個什麼夢，神神叨叨說要請村裡狗吃骨頭還願。”
“這不，剛把他去桂叔那要的骨頭煮了，正幫他還願去呢！”貨郎媳婦把木桶上的布揭開給宋老太看，笑著一臉無奈道。
“請狗吃骨頭還願，你爹倒是真是新鮮！行，那你忙去。我再回去取點東西。”
“好嘞！”
子時過，整個趙家溝村靜悄悄的。
村西頭一間泥土房裡，一盞油燈一閃一閃地亮著，燈油幾近見底。
桌子上擺著一盤豬頭肉，一盤滷花生，一個精瘦滿臉鬍子的男人慢悠悠地吃著。
屋子裡還有四個百無聊賴的男人，或半躺或全躺著。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有序的敲門聲響起。半躺著，躺著的人都快速坐了起來。離門近的人趕緊開啟了門。
一個人被推著踉蹌滾了進來，後進來的人趕緊閂上門。
“竹竿兒？”肖麻子驚訝道：“你怎麼把這玩意帶進來了？”
趙啟明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聽到肖麻子的話：“你他媽說誰玩意呢！”
“你們還能不能消停點！”陳老三壓著怒氣。
一群糟心玩意，但凡有人用，他早讓這些王八羔子滾蛋了。
“癩子，你怎麼把竹竿兒帶進來了？”
“我進門瞧見這小子鬼鬼祟祟的解繩子呢，就順手逮進來了。”
“三哥，誤會，誤會啊。”趙啟明連忙擺手，又有些扭捏：“人有三急，我就，就是想撒個尿，呵呵。”
“剛剛讓你進屋，你他媽的寧願被綁樹上都不進，現在不還是進來了。”陳大西手上轉著根地上撿的木棒棍子笑話道。
“我……”趙啟明漲紅著臉，看看桂瘸子，一時又有些語塞。
“癩子，宋家那邊什麼情況？”陳老三直接忽略他們，問王癩子。
“屋裡就宋老婆子一個，家裡其他人都不在，周邊也沒什麼異常。”
“就宋老婆子一個人？”這有點出乎陳老三的意料之外，不會是什麼陷阱吧？
王家灣那幾個打聽的小子天擦黑才回的村，可沒說宋家有什麼變動！
“瘸子，宋老婆子家裡其他人呢？”陳老三又問桂瘸子。
桂瘸子繼續眯著他的酒，享受地“哈”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怎麼知道，那一屋子寡婦，我對宋家寡婦又沒有興趣，沒事幹什麼不好盯人家。”
這話惹得趙啟明看了桂瘸子一眼，又一眼。媽的！對宋家寡婦沒興趣，就對他趙家寡婦有興趣是吧。
桂瘸子感受到趙啟明那邊的視線，看過去，趙啟明又趕緊垂下頭。
桂瘸子把夾著的花生米送進嘴裡，對陳老三道：“我說老三，你們要幹就他媽乾脆點幹，不想幹就麻溜滾。再搞下去老子今天還睡不睡了？”
陳老三看了屋裡眾人一眼，咬咬牙道：“東西收拾好，出發！”
五人從兜裡掏五顏六色的面巾蒙在臉上，往後門處走了去。
“三哥，那，我，我呢？”趙啟明落在後面，指指自己。
陳老三回頭看了看他，“癩子，把竹竿兒帶上。”
見著人都走了，桂瘸子拿過一邊的柺杖，慢慢站起來。走到久不做飯的灶前，拿了個草把，舉到油燈前點燃，輕輕推進灶裡。
桂瘸子屋頂煙囪的位置，一束火光緩緩升起，不過彈指間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