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世人
等人都散去，宋老太鬆開了捂著宋圓圓嘴巴的手。
白氏用帕子沾著眼睛，黑蛋躲在柳氏懷裡，看著崩潰的姐姐，陌生又害怕。
被鬆開的宋圓圓邊流淚邊打嗝，那濃濃的悲傷在心頭堆積成山，如何都化不開。
宋老太捧過宋圓圓的臉，用大拇指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抵著宋圓圓的額頭，儘量壓低聲音道：“圓圓，我的孩子，不管你經歷了什麼，那些都是過去了。”
“是，你沒有爹了，奶也沒了兒子。”
“若你嘴巴再多說一些，奶奶不知道你接下來會是我們沒有你了，還是你繼續沒有娘，或是沒有弟弟，或者是奶奶，甚至是祖奶奶，我們就都沒有了。”
“不不不，我不說，我不說。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再一個人！”宋圓圓伏在宋老太肩上嚎啕大哭。
白氏和柳氏對視一眼，兩人帶著小黑蛋退了出去，留了祖孫二人在房間裡。白氏要去撿地上的東西，被柳氏制止。
“祖母，您幫我看著睿哥，屋子我來收拾便是。”柳氏道。
房間裡，宋圓圓得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她坐直身子，兩手抹乾臉上的淚。“奶，讓我娘他們進來吧。”
大家圍坐在床沿，連小黑蛋的眼睛裡都是濃濃地擔憂。
宋圓圓不自主地咧嘴笑了，笑得滿足又明亮，多好，她又重新擁有了那麼親密的家人。
她跪坐在床上，輕輕擁抱每一個人，“謝謝你們！”
白氏輕輕摩挲著重孫女的頭，有些歉疚，這麼好的孩子，她差點因為那些禮教害了她。
柳氏被女兒突然的親暱弄得有些僵硬。
小黑蛋則是等不及宋圓圓抱過來，自個兒主動撲到了宋圓圓懷裡。“姐姐疼，黑蛋給姐姐呼呼。”小黑蛋輕輕哈氣，吹著宋圓圓脖頸的淤青。
宋圓圓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她趕緊揮袖擦拭掉。
宋圓圓摟著小黑蛋，在小黑蛋疑惑的眼神中雙手捂住他的耳朵，對三個大人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說。”
“我可能忘了喝孟婆湯，或者喝得不多。八天前，我以為，我是從幾百甚至上千年後的世界穿越時間而來的亡魂，陰差陽錯佔用了這個身體。”
“直到昨天昏昏沉沉中，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過來。我才知道不是的，這都是我。”
“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明白。”
“我想，我奶阻止得對，很多事情並不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而我，確實是宋圓圓，是宋璞寧。”
三個大人震驚地對視，“宋璞寧”是宋家戶籍上宋圓圓的名字，圓圓只是小名。
這件事情，除了宋家的大人，就只有負責登記的村長知道。
什麼孟婆湯？什麼穿越時間的亡魂？這孩子到底在說什麼？！
“我有兩世為人的經歷，這，是我的第二世。”
如一顆炸雷在宋老太三人腦子裡炸響。
柳氏最先反應過來，她抬起手，溫柔地把宋圓圓垂落的髮絲別到耳後，“圓圓長大了，是娘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
“你比娘厲害，有自己的想法，娘尊重你的決定。娘也會努力變成一個合格的母親。”
白氏也平靜下來，不管有什麼經歷，只要是她宋家的孩子，其他都不重要。她一臉慈愛地看著他們母女，倒是宋老太對柳氏的反應頗為意外。
“我等下去找張婆子來給圓圓跳一場，這事就翻篇了。”
宋老太又囑咐道，“圓圓你記住，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奶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奇怪的反應，也不想知道。”
“我信你，但是我無法相信我的嘴巴，未知總是讓人好奇的，奶不聽就可以了。”
“你要更辛苦，更用力的守住心，守住嘴。懂嗎？”
“奶，我知道了。我不會莽撞的！”
宋圓圓的內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這就是家人啊，是你說自己是怪物也會欣然接納你的家人。
“人真的會有來世對嗎？”宋老太忽然隱忍又期盼地看著宋圓圓。
“奶，”宋圓圓看著宋老太，也有些不忍，“我也不能確定。”
“會的，會的，你爹這麼年輕，一輩子清清白白的，閻王爺一定會善待他的。”
宋老太抹了一把眼睛，“奶的錯，說好了不問的。再不說了。”
屋裡氣氛一下子又悲傷了起來。
“宋嬸，宋嬸，我是啟達，張大夫來了，現在方便進來嗎？”趙啟達的聲音把宋家人喚醒了過來。
“對，圓圓還沒退燒呢，快快，快躺下。”白氏忙張羅起來。
“柳氏，你先帶黑蛋回房，我去開門。”宋老太吩咐道。
“哎喲喲，哎喲喲，這屋裡怎麼這麼亂呢！這怎麼跟遭了賊似的。”張大蛤蟆一進門就驚呼不斷。
“顯得你眼神好了！退燒藥拿來，你哪來回哪去。”宋老太也不客氣。
“哎呀，宋大姐你就是這樣急性子！這病人都沒見到怎麼好亂開藥。”
“行行行，你看你看。”十里八鄉的，誰還不知道誰，宋老太把張大蛤蟆讓進了屋。
張大蛤蟆像模像樣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給宋圓圓把起了脈，只見他時而皺眉，時而舒展，一派高深莫測的樣子。配著他那張凹凸不平的臉，無端端多出一絲詭異來。
在宋老太終於耗盡耐心的時候，他放開了宋圓圓的手腕。“宋大姐，您這孫女這是受了驚嚇，又寒氣入體，高燒不退啊。”
趙啟達側目，沒想到這二刀流還有兩把刷子。
“行了，行了，知道了，藥拿來。”宋老太懶得聽他繼續掰扯。
“宋大姐，你真是。罷了罷了，看你趕時間我也就不寫藥方了，我這藥箱裡剛好有兩幅退燒藥。”
張大蛤蟆彎腰開啟腳邊的藥箱，拿出早就捆好的藥。宋老太懶得聽他歪扯，一把奪過就出門往廚房去。
“哎呀，你們瞧瞧，這急性子，我都沒說藥要怎麼煎呢！”
張大蛤蟆提著衣襬追出去，走到門口，又忽然停下來朝廚房喊道：“宋大姐，這藥啊先用三碗水泡上一刻，再放爐子上，大火燒開，轉小火，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啊。”
“啟達，幫我送客！”宋老太直接喊趙啟達送客。
張大蛤蟆也不尷尬，呵呵笑著收拾好藥箱。還不忘交待宋圓圓，“小娘子你這兩天可要安心靜養，不能再驚風受寒。”
“好。”宋圓圓眉眼彎彎，嘴角也忍不住上翹，突然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張大蛤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看看宋圓圓，又看看趙啟達，不確認地道：“難道這高熱把腦袋熱壞了？”
趙啟達也有些疑惑，但跟個二刀流他沒什麼好說的，“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