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啥也不是
被父子倆操心的趙啟明，出了宋家就亦步亦趨地朝張家莊去。
他倒是想回家，可是不敢，陳老三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
他愁啊，只能邊走邊想轍。趙啟明喪氣地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兩隻手的食指互動卷著成了布條條的外衣。
走了兩步，他又把狗尾巴草叼嘴裡，頹然地坐在路邊，絕望地雙手抱著頭。
茂叔要他編瞎話，這個瞎話要怎麼編嘛？
總不至於真送上去被陳老三他們打死吧？
頭疼！
沒有想出辦法，趙啟明也不敢耽擱，爬起來繼續趕路。
康哥以前上課教過：速則乘機，遲則生變。再拖下去，鬼知道會有什麼無法預料的變化。
等趙啟明一路風塵僕僕地到了張大蛤蟆家，院子裡黑燈瞎火的。
趙啟明不死心地敲門，沒動靜，復又大力錘了起來。
“誰呀？誰呀？半夜三更的有完沒完！”男人的聲音粗獷又暴躁，“還讓不讓人睡了？”
門開啟，露出張大蛤蟆一張不耐煩的臉。
他端著油燈，油燈昏黃的光，襯得他凹凸不平的臉更可怖了。
突然出現的臉，驚得趙啟明有些語無倫次，“就，就是，我，嗯……”
“哎呀！”趙啟明懊惱地唾了一口，終於恢復了狀態，“張大夫，陳大西他們來你這了嗎？”
“來了啊。”張大蛤蟆暴躁的心情瞬間被那聲張大夫熨平了。
“人呢？”趙啟明朝著張大蛤蟆家四處張望。
“走了。”
“走了？”
“昂，不走在這過夜？”張大蛤蟆沒來由地有些不耐煩，“行了，找人你就換地吧，別擱我這浪費時間，我還睡覺呢？”
“啪”地一聲，張大蛤蟆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趙啟明悻悻地放下伸出去要攔門的手，有些茫然。
今晚去宋家那五人，趙啟明就跟陳老三和王癩子熟些，經常三不五時的一起喝個小酒，逢年過節賭點小錢。
陳大東兄弟是陳老三的堂親，都是附近一片的混子，大家認識，但是不怎麼來往。
至於肖麻子，趙啟明天生就覺得跟他不對付，提起這個人就沒來由地隔應。
反正這夥人也是以陳老三為頭，趙啟明只得繼續趕去王家灣。
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是依著平山一處凹進去的平地而建，趙家溝、王家灣，張家莊、和陳大東兄弟在的陳家屯，以及另外一個謝家坪，五個村合為一鄉，叫太平鄉。
太平鄉這塊位置，若站在山上看，就像一輪彎月。彎月的兩個鉤，一個朝著山裡，一個朝著縣裡。
趙家溝就坐落在朝著山裡的彎溝處。王家灣和張家莊分屬在彎月的中間位置，王家灣更靠近趙家溝一些，再往前就是陳家屯，謝家坪就在最靠近縣道的地方。
趙啟明到王家灣的時候，天已經有些微光了。村裡養了雞的人家，公雞跟打擂臺似的，一家比一家叫得響亮。
趙啟明先去了王癩子家，王癩子父母早亡，是寡姐帶大，今年寡姐也嫁了人，現在家裡就他一個人住。
王癩子家就一個茅草屋，不比他們趙家溝的牛棚強。
趙啟明到的時候，門隨意的開著，裡面一個人都沒有，被窩也是涼的，看來王癩子今天也是沒回來過。
接連撲空，趙啟明只得去陳老三家。快到陳老三家門口的時候，柴門從裡被推開。一個女人擔著水桶走了出來，剛好跟趙啟明打了個照面。
“嫂子好！嫂子這麼早出門擔水啊？”趙啟明雙手有些無措地壓著破爛了的外衫，侷促地打招呼。
“嗯，早點去人少。”王氏輕輕帶上柴門，隨口答道。關好門，她抬頭，一雙眼睛毫無波瀾地看著趙啟明，“陳老三昨晚沒回來，你若找他的話就往別處尋去吧。”
“誒，好。”趙啟明尷尬地撓撓脖子，離開了陳老三家，走了好遠，還看見王氏仍舊擔著水桶站在門口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他莫名有些頭皮發麻，三步並作兩步，趕緊溜了。
天一點點亮了起來，耗了一晚上，趙啟明有些精疲力竭，他不想折騰了，隨便吧，愛咋咋地！
他快累嗝屁了！
他悶著頭往家趕，他發誓，等回到家一定先睡他個三天三夜。
“啟明，大早上的，你怎麼在這？這幹嘛去了，衣服弄得跟破布條似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趙啟明飄蕩的思緒還沒回來就聽對方道，“趕緊家去吧，大小夥子要學著擔點事了！”
這樣的話，趙啟明聽了太多，他就是象徵性抬頭，微笑，點頭，一氣呵成。
對方也習慣了趙啟明這德行，拍拍他的肩就走了。
跟趙啟明打招呼的是村裡趙氏族裡人，跟村長一個輩，叫趙宗萬，排行第五。
村裡人都叫他五大爺，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紀，是村裡有名的勤快人。
平日裡一有閒暇就會捕魚，趕早上縣裡賣。看他沉甸甸的擔子，多半又收穫頗豐。趙啟明看看自己這身破衣裳，這已經是他最體面的一件衣服了。
哎！
目送五大爺離開後，趙啟明正要回轉，眼睛掃到林子，影影綽綽好像有個熟人。
“咦，那不是王癩子嗎？”
“王哥，王哥？”趙啟明趕緊竄進林子裡追。
追了快一里路，人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趙啟明又仔細搜尋了一圈，哪有什麼人！
“莫非是我眼花了？”趙啟明也疑惑了。
“一晚上沒睡，腦袋昏昏沉沉的，估計真是眼花了！”趙啟明自我開解。
白天就是想找陳老三小賭兩把的，意外被攪和到偷竊的事裡。
想逃跑報信沒跑成，參與了偷盜，偷盜的錢財半路還被人截胡了。
想棄暗投明，宋嬸又讓他將錯就錯。結果呢，陳老三他們幾個狗日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忙忙叨叨一晚上，啥也不是！
趙啟明越想這事越生氣。
天說亮就亮，趙啟明也不敢走大路，趁著人少繞小路進了村。
隔著遠遠地就聽見村子裡鬧哄哄的。村裡的叔伯嬸孃們也是精力旺盛，隔三差五的就鬧上那麼一出，也不知道又是咋了。
也好，他娘指定又看熱鬧去了，他得趕緊回去先把衣服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