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是縣令答應的,張寡婦可以探視趙啟明的日子。

張寡婦一早做了些趙啟明愛吃的肉餅,拿了兩件換洗的衣物就出發了。

經過桂瘸子門口,張寡婦本來走過去了,想到他昨天在自家門前徘徊苦惱的樣子,又忍不住拿了兩個肉餅,放到他房間的窗臺上。

趙啟明關在衙門不是什麼好名聲,她不想看村裡人那探究又憐憫的眼神。等趙啟發出門了,她才出發,到縣道上隨手攔了個牛車到縣裡。

她還沒到縣裡,就看到趙啟發駕著牛車迴轉,她趕緊埋下頭。

趙家溝離縣裡不算遠,但是步行也要走上個把時辰。

等張寡婦找到縣衙的時候,已是巳時。

到了縣衙,齊師爺剛好拿著書信匆匆地進衙門,張寡婦趕緊上前攔住,“齊師爺,我,我是趙家溝的張蘭心。我,我……”

“我記得你,來看你兒子的吧,你等下,我找人帶你過去。”

齊師爺確實有事,叫了個衙役給張寡婦帶路,就直接去了後衙。

張寡婦雖然內心忐忑,可是別無選擇,只能一路小心地跟著衙役去牢房。

再說齊師爺,一向文雅的人,一路小跑著往後衙跑,震驚了眾人。

不消片刻,整個縣衙門,上至縣丞,下至負責灑掃的小廝都知道了。

“大人,大人!”齊師爺門都沒來的及敲就直接衝到了鄭遠安的書案前。

“何事如此慌張?”這已經是鄭遠安無衙可開的第十天了。現在,他已經能夠心平氣和的坐在書房寫大字。

“大人,宋康的岳父,也是宋康的岳父,您可知是誰?”

沒等鄭遠安猜測,齊師爺忍不住說了出來,:“是柳慶陽,前御史中丞柳慶陽柳大人!”齊師爺說完,依舊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拿著書信直跺腳。

“你說什麼?快給我看看!”鄭遠安快步走出來,直接奪過齊師爺手上的書信,他看著書信的文字,手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合上書信,鄭遠安難掩心中的激動,他在房間裡來回快步走著,忽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果然是天助我也!”

齊師爺也跟著笑,笑著笑著眼淚都出來了,這段日子,他們可太難了啊!

鄭遠安馬上走到書案前,重新鋪開一張新的紙,平復好心情,提筆開始寫,寫了滿滿一張紙。

等墨幹後,鄭遠安把紙摺好,裝在信封裡,又拿過宋康編寫的兩本村學教材,一併遞給齊師爺,“這封信,你安排人,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燕丞相府上。”

他又拿出重新寫好的請安札子,“這個繼續走官驛,想辦法告訴他們,這個對我很重要。越快送達越好。”

“是,屬下這就去辦。”

齊師爺出去後,鄭遠安字也不寫了,“鄭達!”

一身黑色短打的人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大人。”

“事情都安排得如何了?”

“回大人,一切準備妥當,只等大人您發號施令了。”

“很好!那,開始收網咖。”

“是。”說完,人又悄無聲息的退下。

鄭遠安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桂,“這宋家,旺我啊!”

此時的青陽縣地牢,張寡婦終於見到了趙啟明。

“張娘子,只有一刻鐘時間,不要讓我們大人難做。”送她來的衙役說了一句,就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趙啟明母子。

“啟明,啟明……”張寡婦叫著,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本來睡著的趙啟明翻身一看,這不是她娘麼,他跑到門邊,透過牢房的柵欄,伸出手輕輕地把張寡婦臉上的淚擦乾,“我在這待著能吃能睡,你哭什麼哭。”

趙啟明的動作讓張寡婦一下子忘記了哭泣,她貪念的抓住趙啟明放在她臉上的手。

多少年了,從那天開始,她的兒子一直拒絕她的觸碰。她更大聲地哭了起來,她的兒啊!

“怎麼還越哭越厲害了?”趙啟明想要抽出手,卻被張寡婦緊緊地握著,他看到張寡婦腳邊的籃子。

“你是不是給我帶吃的了?在這什麼都好,就是吃得素,有沒有帶肉?”

張寡婦一聽,果然停止了哭泣,她鬆開趙啟明的手,抹了一把眼淚,把籃子上蓋著的厚棉布開啟,裡面的油餅,還是熱的。

她拿出來一個遞給趙啟明,“快吃,還熱著。”

趙啟明接過,大大地咬了一口,唔,果然香,他是真的饞肉了,在牢房這兩天,天天不是稀飯就是饅頭。

“還是娘你做的肉餅好吃!”趙啟明由衷地感嘆了一句。

張寡婦又想哭了,她也有好久沒有聽見她的兒子叫她一聲娘了……她忍住要哭的衝動,帶著鼻音道:“好吃以後娘天天做給你吃,你慢慢吃,不急,這籃子裡還有。”

趙啟明突然吃不下去了,她看著張寡婦,“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跟我解釋?”

“什麼?”張寡婦被趙啟明的話問得一愣。

“是那個男人闖進來想要逼你就範的,你為什麼不解釋?你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趙啟明情緒很穩定,所有的憤怒和懊惱早已在昨天發洩完了,此時只剩下深深地歉意。

兩行淚毫無預兆地從張寡婦眼眶中流出來,“你沒有給娘解釋的機會啊……”

“對不起……”趙啟明把頭靠在門上,強忍的淚水流了出來。

張寡婦捧著他的臉,抖著手慢慢給他擦拭,“不怪你,娘從來沒有怪過你,是娘沒用……”

“娘……”

母子倆抱頭痛哭。

哭著哭著,張寡婦突然清醒過來,“你怎麼知道的?”

“啊?”沉醉在悲傷悔恨中的趙啟明聽了張寡婦的話一臉茫然。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做?那個時候沒有旁人,沒有人知道。所有的人都說我不檢點。村裡的人表面上同情我,背後哪個不議論我……”

張寡婦說著說著又哭了出來,好像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完。

趙啟明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坐在牢房的地上。剛要開口,牢房外傳來了衙役的催促聲:“裡面的,時間到了,東西送完就出來吧。”

張寡婦趕緊擦乾眼淚,把剩下的餅子和收好的衣服遞給趙啟明,“啟明,你收好,過兩天娘再來看你啊,娘要出去了。”

“娘,”趙啟明抓住張寡婦的手指,急急地道:“你記住,不管如何,宋嬸她是為了我好,你不要跟宋嬸鬧,其他的等我回去跟你慢慢說。”

“張氏,走了,快點!”衙役又來催促了。

“娘你一定要記住!”趙啟明大聲喊道。

張氏頻頻回望,直到最後也沒有出聲。

出了牢房的張寡婦,抬頭看看溫暖的日頭,再想想牢房裡的陰暗潮溼,眼淚又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娘不會原諒宋妮的,娘沒那麼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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